第六十一章 忽悠许贯忠
明清平话小说有一种模式：作品里的英雄,当他落魄或失利、不得志时，往往有一位女仙托梦或露身赐见，伸出相助之手，給他无限的安慰和鼓励，而且还无报酬地送上一卷天书：这部天书放诸四海而皆准，每有疑难事宜，只要翻翻，就可以迎刃而解。这部天书的编印者，就是这位善于雪中送炭的九天玄女娘娘。此超级女仙乃施耐庵和罗贯中首创于《水浒传》，罗贯中此后写的《三遂平妖传》、无名氏《杨家將传》以及清人吕熊《女仙外史》、无名氏《薛仁贵征东》，都分别有九天玄女娘娘面授梦授天书的插曲。明清诸家平话小说里的这位女仙都因有天书与兵家武韬拉上了关系。 既然是罗贯中首创，那说给这疑似罗贯中本人的许贯忠，不知道是何效果。 卢俊义毕恭毕敬讲道：“昨夜不知怎的，俊义久难入睡，遂秉烛沉吟闷坐。时已二鼓，神思困倦，和衣隐几而卧。忽觉屋中狂风忽起，冷气侵人。俊义起身，见一青衣女童，向前打个稽首。小可便问：‘童子自何而来？’童子答曰：‘小童奉娘娘法旨，有请员外，便烦移步。’俊义道：‘是何娘娘，现在何处？’童子指道：‘九天玄女娘娘，离此间不远。’小可遂随童子出的府邸，但见上下天光一色，金碧交加，香风细细，瑞霭飘飘，有如三四月间天气。行不过三二里多路，见座大林，青松茂盛，翠柏森然，紫桂亭亭，石栏隐隐，两边都是茂林修竹，垂柳夭桃，曲折阑干。转过石桥，朱红星门一座。仰观四面，萧墙粉壁，画栋雕梁，金钉朱户，碧瓦重檐，四边帘卷虾须，正面窗横龟背。” 燕青听到卢俊义如此说，不知卢俊义的用意，疑惑道：“大哥，你我久居大名，未曾听说有此美好之处，定是天上神仙府。”许贯忠听得恭敬，忙示意燕青闭嘴。 卢俊义续道：“那女童引小可从左廊下而进，到东向一个阁子前。推开朱户，教俊义里面稍坐。举目望时，四面云窗寂静，霞彩满阶，天花缤纷，异香缭绕。见有个龙墀，两廊下尽是朱红亭柱，都挂着绣帘，正中一所大殿，殿上灯烛荧煌。那女童从龙墀内一步步引俊义到月台上，听得殿上阶前又有几个青衣女童道：‘娘娘有请员外进来。’俊义到帘前御阶之下，躬身再拜，俯伏在地，口称：‘臣乃下浊庶民，不识圣上，伏望天慈，俯赐怜悯。’御帘内传旨，教请员外坐。小可那里敢抬头。上谕教四个青衣女童扶俊义上锦墩坐，只得勉强坐下。殿上喝声卷帘，数个女童早把珠帘卷起，搭在金钩上。娘娘问道：‘员外别来无恙？’俊义起身再拜道：‘臣乃庶民，不敢面觑圣容。’娘娘道：‘员外既然至此，不必多礼。’俊义恰才敢抬头舒眼，看见殿上金碧交辉，点着龙灯凤烛；两边都是青衣女童，持笏捧圭，执旌擎扇侍从；正中七宝九龙床上，坐着那个娘娘。俊义看时，但见：头绾九龙飞凤髻，身穿金缕绛绡衣。蓝田玉带曳长裙，白玉圭璋擎彩袖。脸如莲萼，天然眉目映云环；唇似樱桃，自在规模端雪体。正大仙容描不就，威严形象画难成。那娘娘口中说道：‘请员外到此。’命童子献酒。两下青衣女童，执着奇花宝瓶，捧酒过来，斟在玉杯内。一个为首的女童，执玉杯递酒，来劝俊义。俊义起身，不敢推辞，接过玉杯，朝娘娘跪饮了一杯，觉道这酒馨香馥郁，如醍醐灌顶，甘露洒心。” 卢俊义看许贯忠听得谨慎，心中暗喜重点要到了，续道：“旋即九天娘娘法旨道：‘玉帝因下界北地野蛮之族屡犯中原，先有契丹、党项后有女真、蒙古，不出十五年，繁华汉宋河山必受残酷涂炭，特遣你与其他诸多星宿下凡，拯救汉人江山，如赵宋王朝可扶则扶，不堪辅佐则取而代之。你此身即为天魁星，后有缘则为紫微星，余当慎重使命，驱除鞑虏，内保昌盛文明，外树铁血威名，使得汉人不要沦落为蛮人、洋人之奴隶。你可愿当此重任！’俊义心神激荡道：‘上天赐此使命，乃我等幸甚，敢不从命乎。’娘娘笑曰：‘余善珍惜此重任，这法旨只可与天罡星、天机星宣告，其他皆不可闻。天罡星乃燕青，天机星乃许贯忠，你三位星主明日当会相聚，当效三国刘关张结义，不负此天缘。今天凡相隔，难以久留，汝当速回。’便令童子急送天魁星主回去，‘他日琼楼金阙，再当重会’。俊义便谢了娘娘，跟随青衣女童下得殿庭来，出得星门，送至石桥边，俊义问小童‘不知天机星许贯忠何方神圣’，小童告诉了俊义，便将俊义往桥下一推，俊义大叫一声，却撞在床柱上，觉来乃是南柯一梦。”书中暗表，卢俊义的意见，这吴用不再配做天机星，会是天智星；一百零八的魔星排行只能在大业成就后排定，太早排出来，只会形成一个封闭保守的利益集团，不利于引进其他人才，也不利于其他人才的发展。 卢俊义心中有些忐忑，自己拿宋江的事迹来胡诌，不知许贯忠能否识破？忙紧张地看着许贯忠。但看这许贯忠的脸上并未流露出奇怪的表情，反倒是一脸的虔诚。或许这位许贯忠并不是那个元末的罗贯中，而是一个北宋末年郁郁不得志的大才，如同还在渭河上钓鱼的姜子牙，没被刘备光顾过茅庐的诸葛亮。 看来卢俊义忽悠成功了，许贯忠眼含热泪奔上前拜倒在地：“九天娘娘有命，敢不服从，贯忠拜见大哥。大哥，时至今日，贯忠才知道这一身本领该发挥何处，多谢九天娘娘。” 燕青有些疑惑，但看情势如此，只得应承，也忙上前跪倒道：“燕青拜见大哥、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