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背叛者的疯狂
明天就是最后的时刻。 罗伊斯的消息传来之后，玛塔马上开始最后一项准备。 在召唤仪式开始之前，她吩咐侍女道：“去把哈里斯关到水牢中，那位费林王子的隔壁。等到献祭的时候他们还能做个伴。” 等侍女回来之后，仪式所需要的一切都准备妥当。五位高阶祭祀站成五芒星，而玛塔站在中央。这场仪式的准备耗费了大量的魔力与金钱，是她最后一重保险，明天她的安危将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场仪式。 深渊里的居民和地下城的卓尔祭司们有复杂的交情，这些生物通常会回应一位祭司的召唤。但是，相应的，祭司们也要为它们付出报酬。报酬从魔力、谎言到生命，完全视被召唤生物强弱而定。 随着冗长的咒语，这来自深渊的生物从召唤阵中一跃而出。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是由一阵漂泊不定的灰雾组成的。偶尔它的形象固定在犄角和燃烧的眼眶中。它是完全的混乱生物，以生物的恐惧和混乱为食物，出现在哪里就给哪里带来灾祸。 “你召唤我所为何事？卓尔？”这个骄傲又自大的生物问道。 “明天，你可以获得一切你渴望的。所有的杀戮和鲜血。这是你的报酬。” 战争在无声息间开始了。 在这一天到来之前，所有的家族都屏息静气，在黑暗中磨砺自己的爪牙。献祭日的前一天，时柱的光芒刚刚点亮，所有家族不约而同的活了过来。 曾经这样规模的战争发生在一百年前，那时候祭司们血腥的镇压了反抗的男性和奴隶。今天，她们以千百倍的热忱将矛头对准了彼此。 献给蛛后的，久违的鲜血与混乱…… 无论是奴隶腐臭的鲜血，还是战士矫健的rou体，抑或是祭司们的虔诚，统统敬献在她的祭台之上…… 贵族区内的剧场已经上映，她们在静默中拉开了期待已久的帷幕。 此刻，从她所在的位置看去，最耀眼的地方莫过于法斯特家族的驻地。在红外线视野中，那里的魔光明明灭灭。魔力与战火交织成普通人难以想象的璀璨光芒。在第一次袭击之后，法斯特家族整个醒了过来，醒悟到她们已经遭到了蛛后的背弃。她们在用最后的时间祈祷蛛后的垂青，并且做垂死的挣扎。无数只石像鬼在这个家族的上空盘旋。它们平时是建筑上装饰的雕像，如今全部被激活。进攻和防守一方在整个城市最奢华的地区展开了生与死的舞蹈。 与贵族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平民区，那里一片寂静，所有的声音和光线和完全熄灭了。仿佛颤抖与祭司们的怒火。 无须亲临现场，她也知道，现在发生的只是前奏，所有现身的家族都默契的将刀锋对准了法斯特家族。而一旦胜利的果实即将到手的时候，撒伦多将先开一场更为残酷的腥风血雨。永不满足的主母们将调转枪口，将**贪婪的目光对准其他家族。 她转过目光，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前方的道路上。 现在，玛塔穿着普通祭司的服装，独自一人穿行在法斯特家族的背后。 这是她第一次有机会观察第一家族的驻地，以石笋雕琢成的堡垒和高塔。精雕细刻，每一个细节都耗费了工匠一生的时光。含蓄的蓝色与雍容的紫色混合交织攀爬上高墙以及石柱，或者单独在黑暗的岩石背景中流动。这是极度傲慢的展览品，炫耀着这千年家族的荣耀和地位。 然而，这些脆弱的艺术品在攻击之下摇摇欲坠。 精美的围栏，奢华无度的拱璧和碎石、破碎的大门同时冲击着视觉神经。 与无声之间，带着兜帽的战士在她的身旁出现。 他领着她走进了一扇半掩着的大门，进入了法斯特家族的属地。所有的族人都已经集中在另外一面防御敌人，此刻这里人迹罕至。 从远处隐约的传来战斗的声音，两人悄无声息的从长廊、小道间溜过。不远处的大厅内一个人都没有，罗伊斯领着她沿着一条隐蔽的走廊走向了地下。 这就是供奉女神宝石的所在地，原本重重保护的神殿的只剩下两位祭司。其他人早已经被抽调到了前方。罗伊斯停下了脚步，细心聆听，比划了两个方位，玛塔了然。片刻之后，这仅剩的两名祭司也倒在地上。 他方才悄悄推开大门，观察了一下。这就是她们的目的地，供奉“撒伦多”的圣殿。 这蛛后的殿堂，男性是没有资格进去的。 玛塔一闪身就要进去，却被他拦了下来。他伸手挡住了入口。 玛塔狐疑的看着他。 罗伊斯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了玛塔，“这是给你的。” 玛塔刚要伸手接过。他猛地将手抽了回来，犹豫了一下，想了想才说道，“我知道你一定认为我会答应你要求是因为对权力的贪婪，我不想辩解……但是，至少看看这封信。”他盯着玛塔,“我发誓，在以后的日子里你会慢慢了解我，至少我绝不会比希尔维斯做的更差……” 玛塔从他的手中抽出信，放进怀里。 他让开了入口。 耳旁传来一声轻微的震动，玛塔知道，那是内战开始了。她的人将首先点燃这导火索，混乱的火焰将扩散开来，烈火将燃烧到所有人身上。没有人可以逃脱。 她已经在赌桌上放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跨进了大门。 这一步似乎是踏进了另外一个世界。门内格外安静，远处传来的噪声被神殿隔绝开来。 女神的殿堂内装饰极度奢华，但是玛塔完全注意到这个。她踏进神殿后的第一时间就被“撒伦多”所吸引。这颗宝珠约半个拳头大小。陈列在女神的圣象前。纯黑色，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吸收了周围的光线。即使只凭rou眼也可以看到它所蕴含的巨大能量。在施法者的角度看来，它甚至扭曲了它周围时空的密度。 即使是这样的时刻，玛塔也不禁想起索兰尼第一次看到这颗宝石时的心醉神迷。 在不同时刻的她们是否感受到了同一种震撼？ 这就是撒伦多，不该出现在物质界的能量宝石，这座城市名称的起源。 它是卓尔的骄傲。 蛛后桂冠上的宝石。 没有经过女神的允许，是没有人能将它自私拿走。即使是主母也不可能。 玛塔屏息静气的注视着这颗宝石。 罗伊斯站在门外，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一段时间过去了里面没有丝毫动静，好奇心驱使下，他朝着半掩着的门内看了一眼。他看着她在“萨伦多”前站定，以为她要跪下祈祷，祈求蛛后允许她这冒险的行为。 但是，下一秒，他的瞳孔猛的收缩了，最不可置信的事实发生在他的眼前。 他清楚的看见一只手从玛塔的背后的虚空中伸了出来，那是一只有力的手，属于男性的手，肤色是绝对不属于卓尔的橄榄色。 他一把将撒伦多宝珠从它的紫色宝座上拽了下来。 蛛后的神光守护着这颗宝石，敬拜蛛后的黑暗精灵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甚至不能碰触它，而其他生物——黑暗精灵们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任何生物能在重重防守之下接近这颗宝石。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城市已经灭亡了。 然而，现在这颗宝石确确实实的被一个异族握在手中。 本来守卫在门口的卓尔战士此刻顾不上任何禁令，全速冲了进去。 对于黑暗精灵有压制能力的邪恶神光对于善良生物同样具有克制作用。一瞬间，深不见底的黑暗与光明猛地交锋。 世界陷入了虚空…… 能量的碰撞，湮灭…… 圣骑士之手与宝石接触的部位射出的屡屡光芒，刺得罗伊斯睁不开眼睛。 紧接着，下一秒，黑暗消失了。 那个人类像一个老道的窃贼一样将宝珠用包袱裹紧，揣在自己的怀里。 随着宝珠离开它原本的位置，整个地下室地动山摇。混沌幽影充满了圣堂的每个角落。随着尖锐的哀嚎声，融腊妖的身影猛地浮现，这些罗丝的侍女看起来集狂怒与仇恨与一身。 她们一现身就立刻四散开来向三人扑去。巴里昂身旁的圣光在这黑暗中黯淡的几乎熄灭了。在他一得手的时候，两人已经急急忙忙往外冲去。只剩下罗伊斯在淬不及防下被她们包围起来。 已经冲到门口的巴里昂犹豫了一下。 大地开始颤抖。 玛塔在背后推搡他了一把。 一声压抑不住的惨叫从背后传来。玛塔无暇回头，和巴里昂两人狂奔出了地下圣堂，甚至来不及分神去看罗伊斯一眼。 当两人重新爬上走廊的时候，她们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 来自蛛后罗丝本身的恐怖忽然从四面八方汹涌呼啸而来，整个撒伦多的卓尔都停下了战斗。 整个地下城都在她的怒火下颤抖。 在浴血的街头，在横尸遍地的奢华大厅中，在奴隶们瑟缩的窄巷中，整个城市的卓尔都被这恐怖震慑了心魂。无论是垂死挣扎的法斯特主母，抑或是沉浸于狂笑喜悦的肯文主母，还是发泄自己愤怒的战士，或者是被驱赶着走向死亡的平民，都陷入了最纯粹的恐怖中。她们或是跪倒或是瘫倒在地。整个城市被女神的愤怒所笼罩。 对这至高存在的恐惧让整个城市陷入完全僵止之中。 愤怒！ 蛛后的神坛粉碎成片片残渣碎石。 对蛛后的背叛！ 这样的讯息在同一时间传入所有卓尔的脑海中。 玛塔也感到了这样的狂怒，但是并没有受多少影响。她和巴里昂正顺着一条无人的小道在狂奔。因此完全没有亲眼见识到这样恐怖的场景。 但是她俩只从颤抖的大地、不断坠落的天花板就可以揣度出罗丝的愤怒无以复加。 在离开第一家族的时候她们没有碰到任何障碍，整个城市已经陷入了停滞。紧接着，地下城陷入了混乱。祭司们已经忘记了她们原本全身心投入的战争。蛛后的愤怒点燃了整个城市，大地颤抖的越来越厉害。祭司们惊醒了过来，被来自内心深处的重压所驱动，她们急切的渴望找到这名叛逆者……以她的鲜血献祭以平息蛛后的怒火。 但是，新的混乱不断被点燃，仿佛嘲弄着她们的愤怒，恶魔出现在城市里并不断点燃新的混乱，这个城市的愤怒以及恐惧成了它们最好的养分。如果此时从高处俯瞰这座城市，整个城市如同沸腾的粥，在烈火的炙烤下，不断翻滚，碰撞。 她们顺手抢了两个坐骑。但是很快，两人就遇到了麻烦，有陷入混乱的奴隶和平民撞见这两个奇特的组合。祭司女性和一名异族奴隶并肩往城市之外冲去。利用她们的对手还没搞清楚情况，玛塔或者是用训斥或者是用权威，或者是暴力给自己开出一条道路来。 即使是一刻也没有耽搁，她们的道路也极其艰险。 没多久，她们的敌人开始发现倾泻自己仇恨的目标。即使是身处这样的混乱，也不断有祭司撞到她们的路径上，敌人越来越多，她们的处境越来越危险。 蛛后的耐心也消耗到了极点。整个城市都开始晃动，不断有落石砸在她们的路线左右。到最后冲出城市的最后一段路途，玛塔和巴里昂几乎是杀出了一条血路。 城市中弥漫着哀嚎与惨叫。 凭借着充分的准备，与放手一搏的决心，她们渐渐和整个城市拉开了距离。 躲开了又一块从天而降的碎石，在蜥蜴上的玛塔终于喘了一口气。 下一个转弯，穿过了那道地下峡谷上的吊桥，她们就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