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复仇落幕（下）
“大哥，大哥。”石笙耳畔隐约响起沙哑而熟悉的声音，渐渐回过神来，转头看去，但见一个老迈狼人手拄拐杖，巍颤颤站在紫源石下，对着石笙微微一笑。 石笙一怔，看着狼人惊疑不定，道：“你是……你是二狗？”二狗佝偻着背，咳嗽几声，道：“是我啊，大哥，一个月没见你了，你还好吗？”二狗声音苍老，身子更是虚弱无比，好似一阵风也能将他吹倒。 石笙跳下紫源石，注视二狗，双眼倏忽一红，道：“二狗，你怎么……怎么老成这样了？”二狗轻叹一声，随即呵呵一笑，道：“我还不算什么，鹞子都老得下不来床了，倒是大牛身子还硬朗，多亏他路上遇到鹞子，把鹞子背了回来，不然咱们几兄弟，到死还不能聚一块儿。” “二狗，你……你怎还笑得出来？”不知为何，石笙感觉二狗的性子，似乎变了许多，二狗呵呵一笑，道：“我都是快死的人了，活着不笑，还等死了才笑么？” 石笙一时怔住，二狗直面生死，这份从容淡定，哪像将死之人？二狗拉着石笙手臂，道：“走吧，大哥，回家去，我们都等你半天了。”石笙凝视二狗，勉力一笑：“对，回家。”说罢二人相携往扶风村行去。 一个月来，石笙拼命修炼，吃睡都在紫源石上，隔上几天才回家取些干粮饮水，日前扶风村民回光返照，陆续从狂暴中苏醒，村民大限将至，纷纷返回家里，与亲人团聚，而石笙近几日都在冲击生灵境，一直呆在紫源石上，没回过村子，不知村里的情况。 二狗、大牛几家人，狂暴时跑得太远，苏醒过后皆垂垂老矣，返程耗了不少时日，乃是最晚回到村里的，二狗见石笙不在，猜他定在紫源石处，便到紫枫林寻他，果然找到石笙。 二人回到家中，大牛、小薰、申大猷都在等着石笙，鹞子则躺在床上，见石笙回来，哑着嗓子叫了声大哥，大牛忙扶着他坐起。 石笙看着众人老态龙钟的模样，连小薰也是满面皱纹，一时心如刀割，道：“你们……你们这样子……都怪我，我救不了你们……” 申大猷拉着石笙坐下，微笑道：“怎么能怪你？生死有命，我们都看开了。”石笙心头难过，脸上一副戚容，申大猷道：“阿笙，你一向最有见识，你看，我们都不伤心，你也别难过了。” 石笙转眼看去，大牛、二狗、鹞子、小薰还有申大猷，五人脸上全无半点悲伤，神色从容，已然完全看开生死，享受自己最后的人生了。 大牛道：“大……大哥，我……我和鹞子来……来找你说……说会话，我……我们一会就……就走了，回……回家和……和自……自个儿爹……爹妈团聚。” 二狗道：“所以大哥，你就别苦着一张脸了。”说着呵呵一笑，道：“以前都是我和爹煮饭炒菜，现在咱们做不动了，大哥，要不今晚这顿，你来亲自下厨？”石笙还没答话，小薰已好奇道：“笙哥哥也会做菜么？我听哥哥说，笙哥哥连鸡蛋也不会炒呢。” 石笙面皮发烫，狠狠白了大牛一眼，大牛摸着头嘿嘿憨笑，石笙挽起袖子，道：“我来就我来，不就是煮饭炒菜，有什么难的。”二狗笑道：“大哥，还是算了吧，你忘了上次你学炒菜，手忙脚乱的，连锅都烧起来了。” 石笙面色一红，辩道：“那……那是意外！”众人均是忍俊不禁，这一笑气氛顿时缓和许多，石笙心头的悲伤难过，也渐渐消泯，众人开怀谈笑，不久大牛、小薰、鹞子三人，告辞离去，二狗和申大猷还有石笙，则围在屋里聊个不停，直至深夜，三人才就地躺着入睡。 翌日清晨，石笙从梦中苏醒，见二狗和申大猷父子俩睡在一旁，神色十分安详，心头隐觉不安，为何他们胸口没有起伏？石笙一颗心直往下沉，迟钝的立起身来，一步一步朝二狗走去，每一步都迈得十分艰难。 好容易走到二狗身旁，短短的数米距离，好似万里之遥，费尽了石笙的力气，石笙抱着二狗，连声唤道：“二狗？二狗，该起床了，别睡了，别睡了，起床了……”说到此处，声音已然哽咽，二狗早已停了呼吸，身上一片冰凉，没有半点余温，已然死去多时了。 石笙抱着二狗，呆呆跪在地上，久久都回不过神来，昨晚还有说有笑的兄弟，今日便天人永隔，石笙说什么也不敢相信，狠狠摇着二狗肩膀，大声吼道：“二狗，你给我醒来啊！都什么时辰了，你还睡！快给我醒过来！” 二狗神色安详，隐约带着一丝笑意，却没有睁开眼，石笙双目通红，重重扇了二狗两个耳光，嘶声道：“二狗！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我让你醒过来啊！醒过来啊……”不管石笙如何大吼大叫，二狗冰冷的身子，终究是醒不过来了。 “龙施……龙施！龙施一定有办法！”石笙慌忙掏出龙玉，唤出龙施，道：“龙施，你救救他们，你一定有办法救他们！” 龙施本自睡眼惺忪，听石笙声音惶急，隐带哭腔，瞌睡顿时醒了，再看地上二狗和申大猷，心头一沉，立时了然，飞到二人身旁细细察视一番，两人没有半点生命迹象，早已死透了。 龙施转头看向石笙，摇了摇头，低声道：“他们死了。”石笙叫道：“你骗我！他们……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龙施，你肯定有办法救他们的对不对？” 龙施神情哀默，道：“小……小家伙，他们都已死了，我再有本事，也救不活已死之人，你要节哀顺变。”石笙悲痛不已，瘫坐在地，脑中尽是几兄弟一同玩耍，一同修炼的场景，昨日依稀，历历在目，石笙猛地站起身来，快步跑出屋去， “小子……”龙施忙跟上去，石笙一口气跑到大牛家里，大牛一家四口静静躺在一起，脸上带着祥和微笑，也已死去多时，石笙仍不甘心，又跑到鹞子家里，鹞子一家亦是如此，静静的死在一块儿。 石笙头次经历生离死别，只觉心头如刀绞般的难过，怔怔走出屋来，整个扶风村没有一丝声息，所有人都死了，一夜之间，村民全都死了，石笙缩在墙角，呆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两行眼泪无声流淌。 龙施看在眼里，心头暗暗叹了口气：“小家伙，修炼之路艰难险阻、血雨腥风，数不尽的生离死别，你若看不透生死，永远也不会有大成就，希望你能悟透。” 石笙呆呆坐了一个上午，知道二狗他们永远也活不过来了，疲惫的立起身来，走进申大猷家里，抱着二狗的尸首，放到村头的角斗场里，然后又把申大猷的尸首，抱进角斗场，一直这么来来回回，把大牛一家、鹞子一家人的尸首，把所有村民的尸首，都抱进角斗场里，并排着放到一处。 龙施明白石笙此举，是要将所有村民放到一处进行火化，跟着石笙来回忙碌，一句话也没说，一直忙到傍晚，石笙才将村里数千具尸体，全部搬到角斗场里，在村民身上洒满烈酒，铺上柴火，只需要一把火，便能将所有村民都一同火化。 石笙拿着火把，看着几个兄弟的尸首，迟迟不忍丢下火把，龙施叹了口气，道：“小家伙，你看他们的神情，都很安详、很祥和，他们是笑着离去的，都没有遗憾，他们都看开了，为什么你还看不开呢？” 犹如醍醐灌顶，石笙深吸一口，道：“不错，他们都看开了，我又何苦看不开。”说罢看着二狗、大牛几人，眼中万分不舍，毅声道：“我会连你们的份，一同活下去，你们的梦想，大哥会统统替你们实现，我的好兄弟，你们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