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圈养（下）

    卢晚歌一行只得六十几人，在众多队伍当中，算是人数非常少的，遇上一头一阶上级的妖兽，估计就得全灭，也不知他们如何侥幸穿过偌大森林。

    后来石笙才知道，原本卢晚歌一行有两百余人，首领也不是卢晚歌，而是一名生灵三层的少年，可是一路行来，他们先后遭遇了三次妖兽袭击，最后能活着走出森林，来到江边的，便只剩他们六十几人，卢晚歌乃幸存者中修为最高之人，因此继任为首领。

    江岸上的数千名少年，遭遇都大同小异，原本数百人甚至上千人的队伍，到头来能活着走出森林的，便只三成左右，而且大多数身上都带着伤。

    石笙见众人都聚在江岸，似乎在等待什么，不由心头纳罕，问卢晚歌道：“卢兄，为何大家都聚在江岸上，没人扎筏渡江？”

    卢晚歌道：“这条大江有十余里宽，水流湍急凶猛，非有龙舟楼船不能横渡，就算扎了木筏，也没可能渡过江去。”石笙眉头一皱，道：“那便一直这么等着？”

    卢晚歌道：“石兄有所不知，每到深夜子时，此江便会风平浪息，静如池塘，到时咱们便可凫水游过江去。”石笙奇道：“竟有这等事？”卢晚歌道：“看来石兄对青云大会并不怎么了解，很多人都知道这条江的规律，半夜子时，这一个时辰，乃是渡江的唯一时机，子时一过，浪涛又起，一个时辰要横江游过十余里，实非易事，所以现在赶到江岸的人，都在养精蓄锐，等到子时拼力一搏。”

    “原来如此。”石笙略一沉吟，道：“多谢卢兄相告。”卢晚歌笑道：“说什么谢不谢的，咱们现在乃是同伴，这些情报自然要互相分享。”石笙亦是莞尔而笑。

    江岸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入夜之后仍有不少人成群结队从森林中走出，到得月上中霄，江边已有六七千人，卢晚歌看了看夜色，让众人起身，站在江边等候，道：“马上就到子时了，浪涛一平，大家立刻入水！”越是临近子时，众人心头便越紧张，唯有石笙显得十分轻松。

    石笙心头暗想：“之前的森林妖兽横行，阻拦咱们过关，这大江浪涛若平，根本不足为惧，这一程难道当真只是游泳便能渡过？”未及思索明白，忽见江中无数浪涛迅速平息，数息之间，波涛汹涌的江面便静如止水，涛声几乎戛然而止。

    “大家渡江！”卢晚歌发一声喊，当先跳入江中，奋力朝对岸游去，戚荭紧随其后，一时间江边数千少年纷纷下跳，便如饺子落水，前仆后继，一时搅得岸边江水如沸。

    龙施见石笙站着不动，不由骂道：“小子，你发什么愣，还不下水？再耽搁下去，子时一过，我看你拿什么渡江！”

    石笙道：“龙施，你不觉得奇怪么？”龙施道：“奇怪？你指什么？”石笙道：“深山大泽必有妖物，这条江如此广阔……”话音未落，忽听一声惨叫，恍如锯齿划裂天际，静夜之中显得尤为刺耳，一名渡江少年被一条巨大的红色触手卷住，眨眼便被扯入江中，消失不见。

    “果然有妖兽！”石笙心头暗道，数千名渡江少年见得此事，无不面色发白、惊恐万状，他们虽然知道子时可以渡江，却并不知晓江中竟有妖兽，一时争相逃命，拼命往前游，一息之后，触手猛又伸出，卷住一名少年，拖入江底，惨叫声远远传开，众少年心惊胆战，心头求神拜佛，祈祷妖兽不要找上自己。

    眼见参赛少年一个接一个，惨叫一声便永远的消失，一条条无辜的生命被扼杀，毫无反抗之力，石笙心头怒火渐炽，不由怒道：“这哪里是什么青云大会，简直是屠杀！”

    龙施叹道：“修炼之路便是如此残酷，他们既然选择参加青云大会，就必须面对优胜劣汰的法则。”

    石笙大声道：“这算什么优胜劣汰？之前森林中的妖兽，大家还可各凭本事与之相斗，到这江中，全如砧上鱼rou，只能任由妖兽宰割，生死全凭运气，还有什么优，什么劣？”

    龙施冷声道：“活着便是优，死了就是劣。”石笙气道：“龙施你怎的蛮不讲理？”

    “我蛮不讲理？”龙施叫道：“是你不明事理！你以为这初赛考验的是什么？天资？智慧？血统？放屁！统统不是！这初赛考验的唯一一项，是运气！”

    石笙不由一怔，考验运气？这算什么考验？龙施又道：“早在青云大会之前，便有一场‘演武会’，若是天资卓越，早被郡卫分营选去，说白了，来参加青云大会的人，天分和实力都是不入流！既然不入流，还考验个屁！数万名参赛者，能通过的只有一百，这是几百人中选一人，能通过的必然都是九死一生侥幸活下来，运气必然极好，要知道平民修炼，一无血统，二无资源，三无门路，凭什么在今后无比残酷的修炼之路走下去？只有凭运气！谁的运气好，谁就能遇到更多的机遇，谁就更有机会成为强者，这才是这场初赛真正的规则！”

    石笙这才知道青云大会的真正面貌，竟然如此残酷，脸上阴晴不定，半晌方道：“那……那些妖兽……”龙施吐了口气，道：“你猜的没错，那些妖兽并非野生，都是人为布置。”

    石笙面色发白，人布置妖兽来屠杀人，目的只是为了选出运气好的人！就为了选出一百个运气好的人，数万人无辜被杀！这便是青云大会初赛，所谓的平步青云，简直是平步尸体，完全是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而这些尸体当中，甚至会有入选者的兄弟姐妹！

    石笙咬牙道：“那些高门大派，还有郡卫营，他们把我们平民少年，都当成什么了？可以随意屠杀！”

    “当成什么？”龙施冷哼一声，道：“自然是当成牛羊畜生！”石笙怒目看向龙施，龙施道：“你别瞪我，我说的乃是实话，武者修炼，血统非常重要，像一般平民少年，长到十五六岁，能有生灵境的修为都已十分不易，可那些拥有强大血统的贵族，出生几月之间便能到达生灵境，两者能比么？这世界绝大部分资源，都掌握在极少数人手中，平民存在的价值，只是作为大量的廉价劳动力和少量的变异血统提供者。”

    “有道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养羊取毛，养牛喝奶，养鸡吃蛋，平民便是贵族圈养的牛羊，三成的税收便是羊毛、牛奶、鸡蛋，平民忙碌一月，赚得几个银币，交完税收，买完柴米油盐酱醋茶，还剩得多少？忙死忙活赚几个钱，除去开销便所剩无几，就像牛马一样，一生忙碌只为混口饭吃，生存的意义何在？”

    “贵族可就不一样了，生来衣食无忧，他们的人生多姿多彩，他们唯一需要考虑的，便是无尽的修炼之路，所以贵族和平民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生物，贵族圈养平民，圈养畜生不可怕，圈养人类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