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大悲大喜
石笙早就猜到仙清霜渡死劫不可能一帆风顺，可说什么也想不到，前面都顺畅无虞，最后关头才出岔子。· 渡死劫完全只能靠自己，旁人帮不上忙，石笙只能眼睁睁看着仙清霜迈向死亡，却插不上半点手，纵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也完全束手无策。 石笙明知自己帮不上忙，仍是不休不眠的守着仙清霜，好似仙清霜能听到他的祈祷，能感受到他的信念，石笙明知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半点作用，仍旧不肯停下，因为这样会使他觉得好过一点，不会因为痛苦的担忧而疯掉。 祈祷并不会引起神明的垂怜，石笙期待的奇迹并未发生，仙清霜的消逝，如同树叶的凋零，如同冰雪的融化，寂静而又凄凉，缓慢却无可抗拒，石笙呆呆的坐到地上，像个老人一样，就那么，呆呆的，看着仙清霜的尸体，好似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 痛苦？悲伤？愤怒？追悔？不，石笙完全失去了感觉，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感觉不到世界的存在，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他睁大眼睛，却流不出眼泪，时间好像停止了，又好像没有，不知道，石笙完全不知道。 那一刹那，好像永恒那么久，或者说，那一刹那，石笙好似经历了永恒。 “所谓寿命，其本质乃是生机，生机消泯、阳寿殆尽，生机不灭、便可永生。万国兵简有夺天造化之能，补充一凡人之生机，乃微不足道之事，不过，天行有常，生灭有序，万国兵简提供的生机，并非凭空而来，需得吸收大量能量。” 这是神燚曾告知石笙的话，石笙毫不犹豫的解开了体内的封印。释放出神燚封印在他体内的力量。拼命的灌入仿制万国兵简内，以神燚所传的法门，不断为仙青雪注入生机。 石笙的眼神如石像般呆滞，心头没有紧张、期盼、担忧等任何情绪。他甚至都没怀有希望。他只是做自己能做的事。不计目的，不计后果，只是想到便做。他也只能想到便做，因为他已无法思考。 澎湃的生机涌入仙清霜体内，神燚的力量引起了炁泷之力的感应，仙清霜体内的封印自行破开，两股强大无伦的力量水rujiao融，阴阳和合，足有造化天地之能！ 仙清霜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好似一块万年玄冰一般，散发出幽蓝深邃的光芒，她在破茧重生！ 无论是神燚还是炁泷，都是开辟世界，创造万物的能力，两者的力量融合，实是夺天地之造化！化腐朽为神奇，化一切不可能为可能！ 死亡没能带走仙清霜，反而成就了她的仙神之躯！以两大至高之神的神力为辅助，而渡过死劫，晋入仙神之境，这是古往今来，从未有过之事！ 这也注定了仙清霜的不凡，哪怕是号称魔君的闻人帝，哪怕是半神血统的石峋，哪怕是集百代底蕴于一身的石笙，都无法与仙清霜比拟！ 她注定是一个仙子，一个真正超凡脱俗的仙子，神燚、炁泷，这两个名字是胜过· 仙清霜的醒来，好似冬天的过去，春天的来到那般自然而然，不着痕迹，石笙怔怔的看着仙清霜，两行清泪无声无息的滑落。 仙清霜温柔的伸过手，替石笙擦拭眼泪，脉脉微笑，道：“我渡过死劫，是很好的事，你怎么流泪呢？” 石笙深深的凝视着仙清霜，微微一笑，道：“因为我开心，我现在才明白，一个人还能流泪，这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仙清霜抚摸着石笙的鬓角，眼中满是疼惜与关心，道：“表弟，你的头发……” 也不知是那仿佛永恒般的刹那，让石笙经历太多，还是他妄用神燚之息引起的反噬，导致石笙片刻之间，竟是苍老了许多，不，或许谈不上老，而是沧桑，连他的鬓角眉梢都已完全化为雪白，眼神也变得更加成熟而凝重。 石笙微微一笑，道：“我的头发不重要，表姐，你的眼瞳怎么变成蓝色了？”说着从界石中取出镜子，递给仙清霜，道：“看看。” 仙清霜取镜自照，果见自己双眼瞳仁都已变成幽蓝之色，冰寒深邃，好似千丈寒潭一般，深不见底，仙清霜略略思索，随即闭上双眼，不大一会儿又睁开眼来，双眼已恢复漆黑墨染。 石笙恍然有悟，道：“表姐，你使用炁泷之力的时候，眼瞳便会变成蓝色，对么？” 仙清霜点点头，道：“是的。”石笙呵呵一笑，道：“这倒同我使用‘湮灭式’时差不多。”仙清霜微微点头，却没答话，只是静静的凝视着石笙。 石笙笑道：“表姐渡过死劫，可喜可贺，我去整治一些酒菜，庆贺一番！”说罢也不待仙清霜答应，转身便朝天际飞去。 不出半个时辰，石笙便去而复返，从界石中掏出一桌酒菜，乃是他请京中大厨临时烹制，菜色丰富，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当然还有石笙最爱喝的“千杯不醉”。 石笙好像非常开心，大块吃rou，大口喝酒，说说笑笑，闹个不停，仙清霜见石笙兴致如此之高，也跟着喝了两杯葡萄酒，她从小到大，从来没喝过酒，抿了几口葡萄酒，脸蛋儿立时红扑扑的，平添无数娇艳。 以石笙之海量，原本怎么喝也喝不醉，谁想一桶千杯不醉下肚，石笙竟醉的一塌糊涂，时而哭笑、时而高歌、时而跳舞、时而舞剑，太多太多事情、太多太多情绪，压抑在他心头，他需要宣泄，需要痛痛快快、毫无顾忌的发泄！ 他痛快的骂天、骂地、骂神仙，也大哭着想爹、想娘、想爷爷，完全恣意狂荡，无拘无束，好似这天地间，便只有他一个人…… 仙清霜默默的看着犹如疯癫般的石笙，她没有半点厌恶，没有半点责怪，有的只是深沉无尽的怜惜、发自内心的心疼，眼前的石笙有多疯狂，他所承受的苦难便有多沉痛，他负担的期望、责任、仇恨，实在太多太多，任何人都难以想象，仙清霜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无论何时何地，无论面对什么，都坚定的站在石笙身旁，竭尽自己所能，替他分担一切。 石笙骂累了、哭累了、笑够了、闹够了，仰面躺倒在地，脸上带着恣意的笑容，沉沉睡去…… 仙清霜将周围收拾干净，缓缓坐到石笙旁，让石笙枕在自己腿上，让他能够睡得更舒适，这是她现在唯一能为石笙做的事。 人总是在大悲大喜之后，情不自禁的宣泄心头的压抑，今日，石笙差点便失去了他唯一的表姐，他最深爱的人之一，这才导致他情绪失控，疯癫大醉。 人生呐，难得一醉，饮尽江河皆不醉的石笙，也需要一醉方休。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石笙的心情都说不出的好，好似换了个人一般，连走路时都会哼个什么小调，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反正就是心情好。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心情好的石笙，修炼起来进步尤为神速，他把所有时间都花在炼体上，他的炼体程度终于突破桎梏，到达神级境界，远非神羅洲域的任何高手能比。 石笙比仙清霜先晋入神之境，对神级修为的掌控，比仙清霜熟练得多，自然责无旁贷的教授仙清霜如何掌控神级修为，仙清霜是以两大至高之神的神力为辅助，而成仙神之境，就起点而言，不知比石笙高了多少档次，掌控神级修为比石笙快了不止一星半点，让石笙大是汗颜。 待仙清霜彻底熟练了掌控神级修为，石笙便起了动身的念头，带着仙清霜来到蓝国都城，同柳延稷、徐铁山、施小恬等故人相聚。 一别经年，众人再次见到石笙，个个都无比高兴，大摆筵席，庆祝石笙的归来，石笙酒到杯干，毫不推辞，这回他心绪平复，可没谁能喝得醉他，余人个个酩酊大醉，躺了一地。 翌日，徐铁山与柳延稷尚在熟睡，被石笙一脚一个踹了起来，拖到杳无人迹之处，商量要事。 徐柳二人宿醉未醒，头疼欲裂，苦巴巴的望着石笙，被石笙一人赏了一个爆栗，顿时清醒不少，石笙说明来意，交代徐柳二人将所有与他熟识的人，全部安排到哇峰之中，包括他在怨灵沼泽的那些朋友，一个都不能少。 徐柳二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石笙告诉他们，他将与势力无比庞大的神羅家族和众生会作对，害怕连累旧人，唯有让他们暂时躲到哇峰之中，以策万全。 石笙晋入神之境后，能随意掌控哇峰外的结界，这是石峋耗费大心血布下的结界，便是人道君那等强者，也休想以蛮力破开，因此只要徐铁山、柳延稷等人躲入哇峰之中，可说神羅洲域没人能伤得了他们，石笙方能没有后顾之忧。 徐柳二人知道兹事体大，没有半点迟疑，立刻亲自带人去办，一个月后，南隅中所有石笙关心的故人，统统都转移到哇峰之中，石笙这才放下了心，同徐铁山、柳延稷等人惜别，带着仙清霜离开南隅，径往西域石家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