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地窖藏身
成章曰：危急时巧儿搭救，藏身处墨源心惊 天，终于黑下来了。 谁也不知道这条路通向哪里，去向何方。墨源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跑，跑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而那群北鞑的骑兵，自然是玩命地追，这个汉官，是他们逃出生天，闯过关隘的唯一希望，绝不能让他从眼皮底下跑掉，因此，他们一刻也不放松地紧追不舍。 风驰电掣之中，墨源不知道绕过了几座山梁，踏过了几次谷底，总之，朦朦胧胧之中，他看到了这条路上的第一个村庄，他的枣红马朝村头疾驰而来。 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勒住马，跳下马鞍，再在马屁股上狠狠击了一掌，枣红马长嘶一声，撒腿继续向前跑去。 体力已经耗尽，他不能再继续玩这种追逐游戏了。在弓马娴熟、体力充沛的一群野人目前，他异常清醒，有着自知之明。再跑下去，除了力竭虚脱，栽到马下成为这群鞑子兵手到擒来的猎物，不会有更好的结果。 也许躲进这陌生杂乱的小村庄里，还有脱身的可能，这是一个机会，也许是唯一的机会，尽管逃脱的可能微乎其微，但值得一试，也必须一试。 村子从外表粗略一看，约有几十户人家，这在荒凉的西北边陲，算得上是大村庄了。一旦进村，鞑子兵就应该有所顾忌。就算他们一家一户地搜查，这数百间房屋也足以让自己藏身其间而不被对方发现了。更好的一种可能，是能够能够抢先一步找到出村的路径，然后藏身于村后的大山之中，那就平安无事了。 可是，当他拼尽最后的气力，撒腿跑进村子之后，才觉得自己的选择完全彻底的错了！ 他慌不择路，寻到一户人家的门口试图躲进去，却发现大门紧闭。再找一家，依旧如此。急慌慌再到左邻右舍一看，竟是家家闭户，空无一人，天！这竟然是一个近乎被人废弃的无人村落！ 墨源有一瞬间的绝望。 他东躲西藏，绕到村中的一个祠堂门口，已知再无躲避的处所，一时间又找不到出村的路径。只好放弃了继续逃生的打算。 远处此时已经传来马嘶人声，鞑子兵纷纷下马，一拨人堵住了村口，其余的人正乱叫着朝村中搜了过来。 天亡我也！墨源没想到下马躲避，竟然陷入更加凶险的境地。他攥紧手中长剑，心中做好了以死相拼的准备。鞑子的凶残他早有耳闻，无论如何不能落入敌手，否则生不如死。他又何必去忍受那种非人的折磨和羞辱。 暮色更沉，墨源猫腰躲在祠堂的后墙角落里，看到鞑子兵三人一组开始搜村。有一组鞑子嘴里乱叫不停地朝这边搜寻过来。 墨源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在犹豫，此时是应该跳出去，出其不意地杀掉一两个北鞑兵，还是应该立即自我了断，提着长剑的手心沁出了许多的汗水，犹自不觉。 有两个人影已经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是鞑子兵！ 看看对方越来越近，墨源蓄势待发。只要对方再走近一些，他就可以发动突然的袭击，至少，可以干掉一个吧。 正在这时，他感到身后有一个人拽了拽他的衣襟，他惊讶得几乎叫出声来，回头一看，是一个身形瘦小的人不知何时，静悄悄来到了他身边，光线不好，他一时看不清对方的容貌，只看出来是黑脸的汉人。 那人轻声道：“别吱声，快跟俺来。”说完不及墨源搭腔，迅速地朝祠堂后的小弄跑去。 墨源此时已经没有任何选择，连忙放弃与鞑子兵拼命的打算，转身尾随对方而去。 村中的房屋建得极为凌乱，看对方熟悉地穿巷过弄，墨源猜测他应该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七拐八弯，又过了好几户人家，那人熟悉地推开一扇院门，很快来到后院，拨弄开紧靠猪栏的杂草和柴禾，掀开一个木板，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赫然是一个地窖。 “快进去。”那人对墨源说道。 墨源犹豫片刻，此处虽是藏身之所，这要是进去就再无退路，一旦被发现，就如同瓮中之鳖了。但眼下走投无路，也只有冒险一试了。好在这地方看上去还很隐蔽，所以依言下了地窖。 他倒不担心身边这个人居心**。他的举动明白无误地告诉自己，他是真心实意想要搭救自己，否则根本无需大费周章，只要刚才在祠堂门口高喊两声，自己也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黑脸人随之也钻了进来，他探手出去抽过来木板，先大致盖上却不盖严实，留条缝隙用手拨弄好外面的柴禾杂草，再小心翼翼地将板子盖好。刚刚弄好这一切，就听院门口隐隐传来马蹄声、鞑子兵们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墨源压住嗓子，极低声问道：“你是谁？为何救我？” 黑脸人的脸在昏暗的地窖里显得更黑，他答非所问地回答道：“这是俺家，记住，如果被发现了，你一定要用剑先杀了俺，千万别让俺落到这帮畜生手里。” 有好一阵的沉寂。墨渊心想，只怕到时自己下不了手。 对方顿了顿，继续低声说道：“俺是女人，贾刘氏。”想了一想，到底还是补上了一句：“娘家的名字叫刘巧儿。” 女孩子出嫁之后，娘家的乳名除了丈夫和自己的父母，别人是不能轻易叫的，所以贾刘氏说出来的时候有些犹豫。 听了她的话，墨源有些惊讶，继而又心中释然。兵荒马乱的光景，女扮男装的事情太多了，不足为奇，怪不得自己鼻中感觉不到地窖中的霉湿气味，却隐隐闻到一股只有女人身上才有的脂粉香气，原来是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 她一定是做好了香消玉陨的准备，不然不会将自己的乳名告诉身边这个陌生人，一个村庄里叫贾刘氏的也许有好几个，但是如果知道了乳名，就定然不会张冠李戴，搞错了人。 既然自称是贾刘氏，那应该就是一个已婚女子了，夫家姓贾，娘家姓刘。不知道自己与其一同躲在这小小的地窖之中，他丈夫知道后会怎么想，会不会给她带来什么麻烦。 墨源还在胡思乱想，就听地窖外面传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渐渐清晰的马蹄声，鞑子兵进院子了！ 墨源紧张不已，手脚都有些微微颤抖。刘巧儿也是十分紧张，禁不住攥住了墨源的衣襟。 两个人按捺心跳，一动也不敢动，时间已然凝固一般。狭窄的地窖里，墨源和巧儿除了能听到彼此细弱的呼吸声，仿佛还能听到自己咚咚作响的心跳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从鞑子们嘈嘈嚷嚷的对话以及马蹄声判断，走进院子里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有三四个。 这几个鞑子站在院中交谈了一阵，忽然院子里沉寂下来，接着地窖口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搬弄柴禾。 墨源的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 被人发现了？墨源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右手下意识攥紧了长剑，只待地窖的盖板一掀开，就猝不及防地刺向对方。藏身此处已经没有退路，墨源做好了拼死顽抗的准备，紧要关头，能杀一个就够本。 然而，那声响过后，盖板并未如墨源想象的那样被人揭开。接着，几个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鞑子兵像是离开了院子回到了房中，侧耳细听，隐约有火镰打火的声音。墨源恍然大悟，刚才一定是鞑子兵抱走了一些柴禾，进屋生火做饭去了。 想到做饭，墨源的肚子咕咕直叫，从早到晚，自己只在早间喝了两碗粥，现在已是黄昏，一天的折腾，肚子里早已空空如也，那点东西早就消化完了，他现在只感到头晕眼花，四肢乏力。 早知道这样，中午就该在驻驾驿多多少少吃一点。 北鞑兵退回了屋中，躲在地窖里暂时没有危险。但是，却也是一时无法出去。从后院中的地窖钻出来，再穿过屋子逃之夭夭，墨源摇了摇头，这想法过于大胆，也不现实，简直如同天方夜谈。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耐心等待，等这帮野人一般的鞑子兵吃饱喝足之后离开，墨源和巧儿再从地窖里出来。 可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墨源不知道，不过，他现在就有些扛不住了，又饿又冷的感觉一阵阵袭扰着他，饥寒交迫之下他感觉自己已经接近虚脱了。 刘巧儿听鞑子兵走远，也松了一口气。正欲将攥着墨源衣襟的手缩回来，却发现对方的身躯似乎在不住颤抖，她有些惊讶，低声问道：“怎么回事？你生病了吗？” 墨源答话的声音也是极低，他确实没有气力了，却要勉强安慰对方：“没事，我有些饿，一天没吃东西了。” 藏身的地窖很小，身边并无可以充饥的东西，巧儿只能安慰墨源：“再等一等，等这些畜生走了我就给你找点吃的。” 墨源在黑暗中点点头。他问巧儿：“你家相公呢？他在哪里？” 有一阵短暂的沉默，巧儿口中传出来的声音有些悲楚：“别提那个赌鬼了，三年前就丢下我们娘俩，害了一场病，死了。” 墨源感到有些难堪，不经意间提到了对方的伤心事。可是，他现在如果不说话就更加感到饥饿难耐，只有与对方聊聊天才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于是又问道：“那你的孩子呢？是男孩还是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