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黑云压城
成章曰：入内宫墨源被挡驾，到鲁府西黄献计谋 京都皇宫文德殿。 众人都是大吃一惊。尤其是赵倨和赵墨源都是心中一凛。赵倨朝下望去，发现说话之人，是已经提任中书舍人的董光之子董政。 说起董政的提任，倒是有一段奇巧的故事。他原在京都府做着牵黄擎苍的不管事少尹，偶然机会与何巨贵、周李龙等人呼朋唤友，结为至交。在丁浩楠调任到淮南西路，中书舍人职位空缺之后，何巨贵曾向赵倨推荐过他，但赵倨当时并不认可，事情也就摆了下来。此次赵丛里逼宫，众臣皆为保命而失大义，唯独何巨贵在威逼下誓死不肯就范，招致不幸，令赵倨事后想起此事，心存感念，唏嘘不已。他力排众议，将董政放到了中书舍人的位子上，算是对捐躯献身的何巨贵的一种报答。 董政这几句话，让赵倨心烦意乱。他的心，如同平静的湖水里丢进了石子，顿生微澜，有了几丝波动，他想到此次赵丛里造反谋逆，确实是禁军发挥了关键作用。按理说这军权是应该牢牢抓在自己手里的。但是，面对这个刚刚到任才有资格参与朝会的董政，不知为何，他的眼里又尽显蔑视。 “为什么会提到这个？”他的声音不高但颇为严厉。 “回圣上，京都禁军兵多将勇，直接关乎京都和整个皇宫大内的安全，圣上亲自cao控，防止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禁军图谋不轨……” 赵倨皱了皱眉，他对这类胡乱揣测危言耸听之言极为反感。 赵倨对董政的不待见，其中也许还搀杂着一些其父董光的因素。想到董光不择手段利用自己唯一的皇子帮助赵丛里逼宫，赵倨胸中一阵阵的气堵，更加感到厌烦。狂妄的个性突然发作，他扬起手来，打断了董政的话示意不必再说下去。 “此事容后再议吧。散朝。” 董政愕然地张着口，嘴巴蠕动了几下，没有发出声音来。 ………… 揽胜苑外。 天渐渐冷了下来。几阵秋雨过后，深秋的寒意让人感到极不适应的寒冷。外出的人们大多换上了厚厚的棉布直裰，有些人还会在身上再添加一件无袖的马甲。年老体衰者，更是穿上了薄冬衣，走路时勾肩缩头，双手都笼在袖中。 墨源撩开轿帘，朝外张望着，浓重的霜露打在脸上，如同霏霏的细雨丝，冰浸一般的寒凉，人也清醒了许多。因为天冷，他没有骑马，而是坐在轿中朝皇宫赶去。 自从蔡宇鑫被革职回家，自己暂代太师之职后，墨源明显地忙碌起来了。各地急报奏章要批阅，重要的还要转呈赵倨审定。枢密院如今已是空架子，无人统领，自己是枢密副使也不能顾此失彼，还要用心打理。往往是吃过早饭埋头于公文案牍之中，一眨眼就到中午，然后就是傍晚了。这其中，接待外地来京的官员以及赶赴赵倨的宣召，都是在紧张的节奏中匆匆完成的。 太后宣召，许多天来这还是第一次。 因为太忙，墨源最近也就无暇专程去慈宁殿问安了，多数时候是隔三差五地送封书信过去。此刻他的脑海里还都是案头上各地奏章里的事情，纷乱的头绪暂时还没能彻底梳理过来。 最莫过于担心的，就是燕州马明澜发来的驿报了。马明澜是个打仗出身的行家，对夷狄大军的风吹草动分析得在理而透彻。眼下正是深秋，粮草不足，按说对方小股人马进关掳掠或许会发生，而大军南下的可能性却是微乎其微的，但是很蹊跷的是，往年此时已经撤回大漠草原的军队，今年至此却还滞留在边境，没有任何回撤的迹象，这不能不说是极为反常。 夷狄国会大举进攻吗？墨源自问道。已经有很多年了，夷狄国没有大动干戈而南下，它的主要目标放在西边的北鞑国，重兵布防也在西线。但如今，北鞑已灭，夷狄国再无后顾之忧，因此一鼓作气想要一统天下，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轿子入了内宫的西偏门，却被宫内的护卫拦下，轿子外一阵喧哗，他这才回过神来。 “什么人？到哪里去？”护卫中的小头目向来自恃高贵，对宫外来的人从没有好语气。 府中的家丁连忙陪着笑脸，递上慈宁殿送来的手札：“这是揽胜苑赵大人的官轿，是太后宣召，前往慈宁殿的。” “慈宁殿？圣上有旨，所有人等一律不得靠近慈宁殿。”小头目看都没看一眼就还回手札，挡在轿子前头，说道：“请赵大人立刻回吧。” 墨源撩起轿帘，向外望了望。只见往日门可罗雀的西偏门今日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如临大敌一般，禁不住向那小头目招招手，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太后都不能见吗？” 小头目看到墨源，被对方威严内敛的气势震慑住了，当即收了那副小人嘴脸，走到轿子边说道：“圣上的旨意，太后也不能见，小的们只是遵命行事，请大人恕罪。” 墨源点点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便在此地逗留纠缠，便对自己的管家说：“既然不能见，我们就先回府吧。” 说完放下了轿帘，闭上双眼，胡乱猜测，思忖着慈宁殿可能发生的事情。 轿子调转了头，朝宫外行来。约莫走了一炷香工夫，忽然身后传来马蹄声，尚在百步开外，就能听到马上的人在高声叫喊，墨源听出是表弟雷高阳的声音，连忙招呼轿夫停下，自己也随即下轿。 两匹快马疾驰而来。雷高阳来到轿子旁边，一勒马缰，那黑马嘶吼一声，前蹄扬起，硬生生停了下来。紧随雷高阳身后的是一匹白马，马上却是一个陌生人。雷高阳不待马身站稳，就用一个漂亮的姿势飞身下了马。 “什么事？这么慌张？”墨源将对方额头上全是汗水，显然是遇到了急事，禁不住急急问道。 “表哥，太后被圣上软禁了。”雷高阳将身后的陌生人推到墨源身前，对其说道：“你快对赵大人说清楚事情经过。” 这是一个面色白净之人，直到他开口，墨源从他的声音中才发觉原来这是一个宫里的太监，不知为何他却穿了一身禁军的军服。 “回赵大人，今日凌晨圣上突然派宫中十几名护卫围住了慈宁殿，太后和殿中所有人都被控制起来了。听说是赵丛里的随从里有人指证，嗣璞王逼宫谋反的共谋，正是皇太后。” 墨源这一惊非同小可。虽然他早已听说赵丛里与太后的关系不清不楚，但不管怎么说赵倨与太后是母子关系，而且据说赵倨能登上今天的皇帝宝座，完全是太后当年舍生忘死一力促成的结果。她怎么可能为了赵丛里而去谋害自己的儿子赵倨呢？ 墨源无论如何不肯相信。他想不出令人信服的理由。 但是慈宁宫任何人此时都进不去，却是千真万确的。自己刚从内宫回来，这一点不容置疑。 “奴家是趁着护卫们不注意，偷偷溜出宫来的。太后曾经对奴家吩咐过，如有什么不测就找你赵大人。” 这句话又使墨源一怔，找我？这是什么意思？ “奴家出宫后不知大人家在何处，只能先到婶娘程灵姑家避一避，不想遇到了雷大人。真是好巧。”陌生公公继续解释道。 “现在怎么办？”雷高阳神色紧张地望向赵墨源，希望他能拿个主意。 “奴家还听太后说，赵大人如果见死不救，她就会胡言乱语，拉上几个垫背的。” 墨源被这几句话说得禁不住一阵心悸。是啊，如果太后把自己扯进去，作为太后的义子，的确是很难让人不信的。他还突然想起上次会面之时，太后曾对她说二十天内让他得到太师之位，莫非，这里面有什么隐情是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要了解内情，当务之急，就是要见到太后，听听她怎么说。 他走上前去牵过白马，对雷高阳说：“快，我们到鲁西黄府上去！” 说完，他飞身上了白马，也不管雷高阳是否听清楚，两腿夹住马肚，马缰一抖，喝了一声：“驾！”就驱马而去。雷高阳也不敢怠慢，随即上马。黑马被他猛抽了两鞭，一吃痛扬开四蹄如离弦之箭般快速飞奔。 ………… 城北鲁西黄统制府。 墨源、雷高阳到来之时，鲁西黄正在与手下商议移兵出城的事情。京都禁军的补给一向不错，官兵们都能够吃饱喝足，但是久居京畿繁华之地，一些士卒渐渐沾染上不良习气，欺压百姓、**妇女的事情时有发生，反过来军训cao练倒是越来越松懈了。鲁西黄心生忧虑，知道长此以往，队伍必然生乱，最后的结果自己一定是吃不了兜着走，所以有意将大多数队伍都调离到京都，在近郊人烟稍微稀少一些的地方安营扎寨。 墨源等人到来的比较匆忙，他掏出枢密院的令牌，未等人通传就直接迈大步进了府，鲁西黄见到人影慌忙起身迎接。大家都是很熟的关系了，所以并无多少客套。 墨源开门见山说明了情况，鲁西黄沉思良久，才说：“如今之计，也只有调动队伍，以维持治安为由，将皇宫四处团团围死，好在你一道手札就可以做到。如果不放心，可将蔡卓尔等人的队伍放在外围，末将的人马放在皇城四周。待一切安排妥当，再觐见圣上，为太后说情。” 墨源点点头。如今的赵倨已是越来越狠辣。蔡宇鑫刚刚倒台，他又囚禁太后，如果按照董政的提议，说不定哪一天他收回禁军的兵权，自己就会成为他的掌中之物了。 但是，如果此时自己擅动军队，日后会不会成为赵倨拿下自己的口实或者证据。自己岂不成了赵丛里第二？ 他为此非常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