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风雨前夕（一）
痛，如附骨之蛆在噬咬一般的疼痛密密麻麻遍布眼睛周围，虞灵只感觉自己几欲无法呼吸一般，就连呼出来寥寥无几的气息都是疼痛难忍。 一层又一层的细汗从额头上源源不断的冒了出来，她洁白的牙齿死死的咬着放于口中的布。 她削瘦的手上此刻隐隐可以看到一些细小的青筋，似难看的蚯蚓一般躬着。 莫翎在一旁轻轻地抓着虞灵的手，眼中划过一丝难得的怜惜，他悄悄用内力将淡淡的温度慢慢传给虞灵，这让虞灵稍微好受了些，可眼睛依旧是如万仞穿心般疼痛。 最后，深刻的痛楚几乎要将她折磨的晕去，药效这才缓缓的褪了去。 这第一道的上药，才算勉强完成。 继而浅白再次用一些温润的药放于白布之中，用以温和的药力温养，“完全复明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所以虞姑娘这几日每天都要忍受一次。医者父母心，我既然给她治了那么就不会放弃，你们可以将我身上的绳索解开了吧。”浅白语气带着些许无奈。 “还望白公子见谅，白公子的兽宠可着实让人心生胆颤，待虞灵最后一道药用完之日，我定会将你放开。”莫翎淡淡的丢下这样一句话，头也不回就走了。 浅白嘴角不由抽了抽，他会怕自己的兽宠？ …… 夜深人静，虞灵的脸上却依旧浮现一丝痛苦之色，显然，这草药的药效无时无刻不再刺激着她的神经，轻轻扯了扯被子，她翻来覆去，一时间，琢磨着反正睡不着，于是便起身来到了屋子外面。 自从进入春季，这满山各种颜色的花都缓缓绽放开来，其实她很享受这种难得的平静，可她也知道，如若自己的眼疾治好，那么现在的一切都将被打破。 白日里，她听到了几只飞鹰的声音，它们的声音不同山野中的那些鹰，而是有节奏的嚎叫，转而便散了去。 她猜想，定是莫翎为了不让她多心，才暗中飞信给自己的人，她听说过，假面修罗手下有一支十分厉害的护龙军，顾名思义，护龙军，足以证明他的野心。 他不说，她却能感觉到。 对莫翎从一开始的抗拒到现在的全然接受，她的心也变得无比的矛盾，她一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但她从来都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一方面，他对自己面面俱到，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从前是，现在也是，以后……她不敢保证。 就是这种突如其来的好让她的心中总感觉隐隐的不安，在北越国，她一直没有重视自己的感情，一方面是因为轩辕弋的缘故，另一方面，她是心里却是一直在提防着、抵触他这种感情。 在得知他是假面修罗后，她既庆幸，却又更为惶恐。 庆幸是因为她知道在天牢中给她送被子的人是他，从醉月楼救走她的人也是他，甚至……在雪地里把奄奄一息的自己带回去的人也是他，在大婚当日把自己顺利带走，不惜与整个北越国作对的人，是他，而不是其他人。 惶恐是因为他的身份，世人眼中的嗜血刹罗，为何对自己情有独钟？但她的确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他的真心。 但她也清楚的明白，他的生活充满了杀戮和血腥。而这一切……都是自己不想要的。 她做不到悲天悯人，但她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他成为一个手染无数鲜血的魔鬼。 他理智的可怕，也复杂的可怕。 心缓缓的低沉起来，她站在屋外，看着漆黑如墨的星空，耀眼的星辰，身边却没有一丝暖意。 良久，她才感觉到自己身上突然披了一件厚厚的大衣，一个带着阳光般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身后的身影慢慢的把她拥入怀中，洁白的下巴顶着她的头磨蹭，“这么晚了，还不睡？” 虞灵转过头来，面向他，面色如水，“没什么，就是有时候觉得现在有些不真实罢了。” 好像下一秒，他就会变成那个带着面具冰冷陌生无比的假面修罗一般。 莫翎修长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别想那么多，一切有我。” 虞灵嘴角慢慢勾出一丝笑意，是啊，现在想那么多干嘛，重要的是现在，莫翎还在她的身边，而她也爱着莫翎，这就足够了。 莫翎把他的头埋在了虞灵的发丝间，淡淡的暖气飘向虞灵的耳垂，“想听箫声吗？” 虞灵有些讶异的抬了抬下巴，“难道你会？” “当然。” “过来，你坐在这。”莫翎拉了一把木椅给虞灵坐，自己则是侧立在她的旁边。 他从怀中缓缓的把白玉萧拿了出来，眼中划过一丝罕见的柔情，旋即，将萧缓缓凑在自己的唇边，漆黑的瞳孔闪过一丝幽光，淡淡的萧声随风而起，箫声低沉却也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感觉。 一瞬间，山间变得极为安静，幽长的萧声在山谷中婉转低鸣，山间的花草树木似乎一瞬间被催眠了一般，竟都停止了摆动，就连风，都变得轻缓了几分。 虞灵只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羽毛拂过一般柔软，她的神色也随之放松了几分，就连草药给眼睛带来的疼痛此时也没有那么明显。 一曲完毕，虞灵低低的笑开来，“没想到，我身边还有一个这样的乐器高手。” 莫翎借着月光仔仔细细的看着手中这根精致无比的白玉箫，目光柔和，“以后你想听，我天天都吹给你听，直到你听到厌烦为止。” 虞灵神情一阵恍惚，旋即又低低的笑开来，“你这话我可记着了。”她的眼睛却在此刻闪过一丝黯然。 世事难料，问君难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莫翎将这白玉萧收到怀中，轻声道，“等我处理完了这些事，我们就大婚可好？” 虞灵埋在他的怀中，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声音却慢慢飘了出来，“好。” …… 一夜，悄然而逝。 虞灵轻轻的从莫翎怀中挣脱开来，昨晚，她居然不知不觉在他身边睡着了，今日，她得早点偷溜出去，不然被影子看到了还指不定怎么想。 她偷偷摸摸穿好衣服后，轻轻打开了木门，准备去木屋周围去捕猎。 莫翎在她一动是便睁开了双眼，瞧着她谨慎至极的模样，她的神色带着些慌张，莫翎却不得不憋着笑意看着她缓缓离开。 过了半晌，他才缓缓止住了笑意，转而变得深沉起来，他如黑曜石的眸子转而盯向窗外，一只飞鹰扑腾扑腾的落在了木窗之上，收住了翅膀，这才缓缓来到了莫翎眼前。 莫翎轻轻摸了摸它的头，旋即从它脚上取出白色的信条，节骨分明的双手缓缓打开了信条，一目十行。信中提到，他的龙卫军已经朝西域人族领域在缓缓前进，因横河过于凶险，这才耽误了些时日，过几日便能到达西域，与他联系。 信中还提到了一件有关北越国的大事，据说轩辕弘被扣下了谋害康乾帝的罪名，现在已经被北越国的主要大臣逼的暂时退位让贤，而四王爷轩辕弋再次不负众望的登上了北越国的皇位。 自此各方被扣押的来使这才纷纷被放回国去。 莫翎晦暗莫测的看着这几条寥寥无几的信息，心中却瞬息万变。 这条信息包含的内容可真是太多太多了，虽然他料到轩辕弘注定不成气候，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被人弄了下来，按照轩辕弋那冷清的性子按理说不应该会使手段对轩辕弘下手。 难道是因为灵儿？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如若是为了灵儿，那么这情况可就…… 飞速的飞鹰送走后，他把信条用内力缓缓烘烤燃烧殆尽。 …… 清晨的阳光带着树木的清香味铺向大地，阳光温度不高，却让人十分舒适。 虞灵静静的在山林之中漫步走着，虽然莫翎叮嘱她只能在木屋的附近练习，但她的心思最近却总有些莫名的不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双目失明的缘故。 不知不觉，她便走远了。这里的树木较木屋周围更为繁茂，树木林立，榕树的板根遍布树林，宽大的树叶将火辣的光线尽数遮了去，让森林里面变得有些凉快。 厚重的露水已经打湿了虞灵的鞋，她不由有些烦闷，走了许久都没有听到一只动物的声音，这森林今日倒是有些不寻常。 她轻轻的把挡在面前的树厥拿开，突然闻到了一股奇特的香味，虞灵立即止住了脚下的步伐，保持警惕的姿势，如若她所料不错，方才她闻到的气味应该是食人花。 这种花一般生长与茂密的热带丛林之中，因其外形艳丽却有极强的杀伤力为人们所痛恨。 如若她方才再走进一步，那么很有可能就到了食人花的攻击范围。 突然，一只野鹿发出了哀鸣声，旋即，虞灵便听到了食人花慢慢吞咽的声音，她不由咽了咽口水，旋即慢慢朝相反方向退去。 又过了半晌，她这才听到旁边有些异动，手中的寒针飞速的朝那个方向掠去，“嗷呜”一声凄惨的叫声顿时响起来。 虞灵一步一步缓缓走过去，朝着猎物的方向前进，听声音应该是只猫狸，这东西的rou不好吃，不过却可以引诱些大型猎物过来。 正当她靠近猫狸之际，一双阴冷泛着寒光的眸子却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