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赵云（五）
没有能力给人以希望的时候，就闭嘴。 这是李艾经常当着赵云和乌丫的面来训斥白饶时所说的话，但赵云没有想到，这句话也会应验到他的身上，看到生命和寄予自己的期望在自己面前被如此轻易的毁灭时，赵云头一次感到了自己对杀戮无尽的渴望，他将一只木盖丢在乌丫和柳虞身上的同时，手脚并用的窜出了门外，柳虞和乌丫看的清楚，他在奔出去的时候，像只不知名的野兽。 屋外，火光冲天，百名鲜卑骑兵却没有了刚才那种气势，因为他们只看到一只黑影不断在他们飞奔的马群中穿梭，在几个骑兵不知道如何被拉下马的同时，所骑乘的马匹也立刻开膛破肚，还没有来得及停止的马匹几乎没有意识到它发生了什么，仍旧拖着自己大段内脏肚肠奔跑的样子格外血腥恐怖，这些情景让已经习惯了嗜血的狼兵也心惊胆战，他们惊慌的用火把左右晃动，只想要看清楚那恶煞般的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 赵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是在杀戮的那一瞬间，他内心似乎感到了无限的畅快 “快去告诉矩子，他弟弟是饮血的妖怪！”常山一同训练的小伙伴喊声在赵云将一个骑兵扑到马下的时候，莫名在他脑中响起，这让赵云突然惊觉自己与平常的不同，只是这一瞬间的耽搁，一支利箭就贯穿了他的手臂，吃痛的赵云翻身，将压倒在身下的鲜卑骑兵转身挡在自己身前，而对方剩下的骑兵居然没有丝毫手软，很快，那个刚才还在挣扎的骑兵变成了一个不再动弹的刺猬，被那骑兵鲜血淋满全身的赵云清楚，这样下去，自己必死无疑。 火光背后，号角突然响起，与这浑厚声音响起的同时，不断响起骑兵和马匹倒地后的惨叫，周围还存活的鲜卑骑兵大叫着，搞不清敌人来自何处的他们不断拨转马头，但黑暗中的箭矢却来自四面八方，不多时，弓弦声骤停，剩下五个鲜卑兵搏命朝箭矢最少的方向冲去。 逃命，是他们此刻唯一的选择。 一个魁梧的人影悠闲的走到了被那骑兵尸体压在地上的赵云身侧，借着掉在地上火把的光芒，赵云感到身边这人无比的高大，他拿着一柄巨大的黑色长弓，一次居然搭上五支巨箭，弓弦响起时，赵云感到耳膜一阵震痛，黑暗中的远处人马倒地的声音传来，一串马蹄声由那个方向渐渐近了。 “大哥，干净了” 篝火噼噼啪啪的发出爆裂声，赵云三人坐在一旁，看着那些鲜卑骑兵的尸体一个个被那个魁梧大汉的手下丢进了阿夜三人所在的小屋，由于屋内的箭簇太密集，一个体型矮胖如冬瓜一般的男人阻止了乌丫和柳虞试图将阿夜娘三带出屋子的努力。 赵云看着自己沾满血迹的手不断颤抖“我什么都记不得了，奔出屋子后，我都做了什么？”赵云的胳膊被箭矢的倒刺刮去一片rou，乌丫小心翼翼的为他包扎着，生怕用的力道大了，虽然她和柳虞都看到了赵云那时的诡异模样，但两人都不愿提到这些，毕竟，他们对阿夜一家的承诺，并没有达成。 一个年纪在二十出头的男人坐在到火堆旁，他的皮肤几乎跟地上的雪一样白，而眼睛在火光下闪烁着蓝绿色的光芒，乌丫第一时间想到了李艾，但这人的瞳孔颜色更像是两颗碧蓝的宝石，这怪人从背囊中拿出了一些rou干递给赵云三人算作示好，只是见三人完全没有要吃的意思，遂用布包好，放在了赵云身旁，他看着赵云，眼中满是疑惑。 “第一次杀人吧，能告诉我，那些死马是怎么回事？”虽然他的外形看上去略显怪异，但语言和自己三人并无二致，只是多了些陇西口音。 “提问前，先得报上自己姓名吧”柳虞见过乌丸人，鲜卑人和西边的羌族，似乎都没有一个与眼前这个男人有外貌上的相似，她没有理睬乌丫那种你不也是这样么的眼神，此一时，彼一时，柳虞也顾不得其他了。 “寅” 蓝眼睛的男人只吐出一个字，与此同时，带头的魁梧男人以及一个体型好似大个冬瓜的矮胖男人和一个干瘦如猴子般且不断咳嗽的人也坐在了火堆旁，矮冬瓜呆呆的看着赵云，鼻子不断的吸着气，似乎想要通过嗅闻来猜出赵云三人的身份，散落在外的尸体已经都被堆积在阿夜家的草屋内，他们的血迹，洒满了整个屋外的地面。 “并州军怎么会放蛮兵深入到这里来的？连要保护的人都保护不好，浪费国家的粮食！” 柳虞指着魁梧男人说道，她心里清楚，自己的指责只是死里逃生后的牢sao而已，柳虞不喜欢指责别人，尤其是眼前这人容貌俊美的让她有种窒息感，但柳虞更喜欢这人的鎏金腰牌，那代表着这个人，是这群骑兵的头。 “鲜卑人的箭快而锐利，人死的快痛苦也小些，这样的结局，对他们来说未必是坏事”那矮冬瓜一边吃着rou干，一边回答，肥厚的嘴唇让他脸上的其他五官显得拥挤不堪。 “走开，懦夫们，我们答应过，要保护他们母子三人！”乌丫突然站起身来，猛的推了那矮冬瓜一把，似乎那人并未预料到乌丫的行为，整个身体像圆球般打了两个滚后站了起来，捡回了地上的rou干，赵云拉住乌丫，他从未见过乌丫会如此激动，只是眼前这些人听到乌丫的侮辱，居然都无动于衷。 “糟蹋了好东西，糟蹋了好东西”矮冬瓜一边说着，一边又若无其事的坐回火堆身前，将rou干上的泥土和雪渣吹去，继续吃起来，那rou干已经有些年头，他撕扯rou丝的时候甚至一旁的人们能听到rou的断裂声。 干瘦如猴子的男人不断的捂着他的嘴咳嗽着，似乎要将整个肺咳都出来“咳咳，承诺？结果呢？”这反问让乌丫三人无言以对，一片寂静中，只剩下那矮冬瓜嚼rou干的声音。 “还有一批蛮兵在这里北面三十里，并州不再像以前那样安全了，不管你们会什么妖术能让马匹惨死成那样，早点回到家乡去，记住我给你们的建议”蓝眼的寅往火堆里丢了两根柴火，而他的语气，在开口说话的三人中最为和蔼亲切。 “你们能给人希望，为何却不出力？”赵云愤愤说道，三人之中只有他看到狼兵是如何溃败，身旁的乌丫在低声啜泣，从林中的王伯到眼前的阿夜一家，对旁人遇难而难以援手的无助，以及无法记起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赵云感到心中那股无名火在四处涌动，十年前的常山城外，他和乌丫看着城内的大火，只能对命运感到无奈和无助，而今天阿夜的死，更是勾起了赵云那段惨不忍睹的回忆。 “没有能力自保的人，不就是应该被强者吞噬么？上天有它选择的手段，咳咳，你们同在那间屋子中，他们三人死了，但你们却活了下来，强者生存，这就是上天的规则！”那个干瘦如猴子的男人咳嗽着，不断敲着自己的后背，艰难的说完那段话后邪笑了一下，因为他从三人的表情中，看到了这话已经刺中他们的痛处。 柳虞白了那干猴子一眼，将几枚掉在地上的碎银子拾了起来，放在袖中，同时对赵云乌丫说道“别跟他们那么多废话，咱们先去寿阳，等找到那个人再说，终有一天，jiejie会替阿夜他们找回公道” 赵云夺过一匹战马的缰绳，翻身而上，虽然被箭矢穿透的胳膊一阵剧痛，但他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来“终有一天，不如就是今天！” 干猴子挠头“呦？要搏命？你一个人又能如何呢？” “是两个人”另一侧，乌丫已经上马，赵云所说的让干猴子有些摸不到头脑，只有乌丫最是明白他的心意，十年前，赵云和她自己曾是干猴子口中的弱势一方，正是包括两人父母在内墨家千人的搏命，才让他们能存活到今天，乌丫知道，若是跟着赵云一起朝北面蛮族营地而去的后果是怎样的，但她也清楚，无论怎样，她都会站在赵云身边，就像十年前，两人一起无声的目睹那场大火时一样。 火堆旁，魁梧男人终于站了起来，此时，连马儿都安静了下来，赵云虽然感受到这人身上散发出震慑人心的气场，但他内心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因为任何人的阻挠而改变。 一杆长枪从魁梧男人处朝赵云丢了过来，赵云忙伸手拿住，忍住了接过枪时他的胳膊一阵剧痛。 “准备好了么？”魁梧男人沉声问道 “恩！”赵云回答的相当坚定，魁梧男人点了点头，以手撮唇发出简短而尖锐的口哨声，包括寅在内的所有人都上马至魁梧男人身边侧立静候，柳虞揉了揉眼睛，魁梧男人翻身上马的那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自己脑中曾对英雄项羽描绘过的模样，其他人没有多说，策马声大声响起，已经有七八骑随着魁梧男人先他们朝北面奔去。 而柳虞先反应了过来“你们原本就打算要去找他们！先前的那些话，不过是在试探我们！” “难道我们要躲在这里说死他们吗？”干瘪的猴子男人拨转马头的同时，嘴巴依然尖酸刻薄，但俨然已经将赵云视作他们的伙伴。 “你们会害死这两个孩子，喂喂，他们疯了，驱除蛮子这种事让该做的人去做好了，难道你两忘了，我们还有事要做”柳虞不停的朝乌丫打着眼色，她知道，乌丫更能理解自己的想法，但是乌丫策马立在赵云身旁，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这让柳虞感到无奈。 “好吧好吧，去玩你们的战斗游戏吧，当心别把小命丢了，jiejie我得先去寿阳！” 寅点了点头“不勉强这位姑娘，药碾峡是蛮兵存放被他们掠夺去的财物的营地，定然要危险许多，我看姑娘还是先回寿阳，等我们的好消息” 听到蛮兵财物的一瞬间，柳虞的耳朵在那一瞬间竖了起来，脑中叮叮当当的财宝落地声响个不停，她拨转马头，用力夹了夹马肚子，加速跟上了已经出发的魁梧男人，同时扭头冲赵云两人大喊 “快走啊，再等下去，蛮子们又要祸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