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乌丫（一）门

    吕府中，一个黑影看着赵云紧随吕布越墙而出，正要跟上，一条手臂如游动的长蛇般，游走在黑影的脊背上，旋而捂住了她的嘴巴，黑影紧张地想要挣脱，耳边的轻声言语却与一阵花香一并而至“别出声。”

    乌丫清楚，那是巳的味道，浓烈却不恼人，亲切如百花绕身开放，即便是同为女性，乌丫仍不免因为这香味而酥麻了半身。

    “就知道meimei心如发丝般细密，换做是我，也会对新环境探个究竟。”巳放开了乌丫，而赵云和吕布早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即便是乌丫想追，也没有了方向。

    “他们两人要去哪里？”乌丫被巳识破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但仍对赵云放不下心，回头看来，才发现背后站着的，不止是巳，还有寅也在。

    远处丑等人所在的屋子中，鼾声依然此起彼伏，寅抬了抬头，示意三人走远些说话。“他们一定是去了那里。”

    巳神色一黯，点了点头“想来，未离开也有一年了。”

    “那里？”乌丫对寅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有些急躁。

    “城南山腰上，有一片能够俯瞰寿阳城的空地，未的墓，就在那里。”

    “是你们说被娜乌卡害死的那个人？”乌丫腿上的伤口虽然包扎完好，但依然隐隐作痛，三人更忘不了乌丫死里逃生的那一幕，都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起。

    “夜深了，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帮子龙他们找到裴茂。”巳看了看寅，后者却依然不肯对这件事作答。

    “我记得寅大哥说的话，那孩子，会带来诅咒。”乌丫在药碾峡就感觉到寅并不想谈到这件事，但那个叫小庄的骑兵在众人眼前死去的模样，无论如何都无法在她脑中抹去，更不会接受此时寅转移话题。

    “如果你不说，那就由我来，大哥一定也不愿意再有人像未一样死去，否则，他也不会带子龙到未的墓地去。”巳有些激动，乌丫虽然讨厌浓妆艳抹的女人，但此时的巳让乌丫对她有了些许好感。

    寅叹了口气，坐在门廊的地板上，看着天上隐没在云中的月亮，半晌无言，但巳知道，寅只是不知从哪里说起。

    “你们进大门时，看到府邸大门的样子了么？”乌丫随着寅的问题点了点头，他们在进入吕府时乌丫注意到，大门显得异常破旧不堪，门上有些一坨一坨凝结的污物，而漆皮已经裂开翻起，在门口两个灯笼的照射下，好像有上百只大小不一的飞蛾停在门上一般，密密麻麻地，让人有些恶心。

    “那两扇门，就是我们。”寅的话让乌丫感到莫名心惊。

    “和所有的边境小城一样，寿阳也有不少从北方来避难的民众，其中不乏南迁躲避战乱的鲜卑和其他外族平民，一年前，因为寿阳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街对面的铁树巷成为外族人聚集的地方，也是全并州最繁华的集市，那里的货物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未曾见过，寿阳城的居民也乐于到这里来，那会，铁树巷在全并州都是相当有名，每个种族在这里忙于自己的生计经营，倒也相安无事，直到一年前的昨天，一个白发老头带着那个叫娜乌卡孩子到了这里后，一切就都变了。”寅在廊下伸出手，几片雪花马上在他手中化成了雪水。

    “老头说他们从九原来寿阳避难，娜乌卡是他在途中救下的鲜卑孩子，大冷的天，两人就那么跪在铁树巷巷口，老头说他已经身患绝症，已经无力抚养这个孩子，只准备将孩子送到个好人家活下去就好。”

    “是这样，我记得当时围观的人很多，我们刚好在巷口的那家茶楼喝茶，也看到了那一幕。”巳点点头。

    “围观人群中，一家南城酒肆的掌柜夫妇没有子嗣，虽说两人是汉人，而孩子却是鲜卑人，在那时人们并不在意这些族别，看到孩子有个好着落，大家都替他们感到欣慰，一些鲜卑人更是对那对夫妇称赞有加。但从那时开始，诡异的事就不断在寿阳发生了。”

    “诡异？”乌丫重复着这个词，现在听来倒也不觉得意外，而这种诡异，现在似乎已经从娜乌卡传染到了赵云身上。

    “在孩子来到寿阳的第二天，全城的狗都不见了，不论是寻常人家养的狗，还是平日里那些趴在路边的野犬，统统消失不见了，也没有人知道它们到底去了哪里。有人为此报了官，但我们也不知道那些狗到底去了哪里？一夜之间，连一声吠叫都没有，这几百条狗，就这么不见了。”寅的话提醒了乌丫的耳朵，平日常山夜里，偶尔也会因为报更经过而传出一两声狗的吠叫，但从他们进城至今，这寿阳城确实安静地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狗的事，官府也没查出个所以然，也就那么不了了之了，直到去年立冬，那天天气特别冷，一对鲜卑的新人结婚，邀请了很多人，未和我们都去了。铁树巷的鲜卑人为了感谢那对南城酒肆的夫妇，将新婚的酒宴让他们包揽负责，谁也没想到，祸端就从那天开始了。”

    “婚宴要用的食材是事先准备好放在笼屉中一起搬至婚庆家庭中，但当人们打开笼屉，却发现每一屉中都躺着一具狗的尸体。”寅接着回忆。“鲜卑人对狗相当敬畏，他们不杀，不吃，而且不戴狗皮，只有在他们死的时候才会让狗一起陪葬，据说只有这样才能让狗的灵魂将他们的灵魂引导至他们出生的地方，在我们看来这是一次不太寻常的陷害，但在他们鲜卑人看来确实带着极大侮辱性质的行为，负责置办酒宴的夫妇在我们反应过来时，就莫名地丢了性命，我只记得他们两的表情的莫名，那些死狗，并不是他们放在笼屉之中的。”

    “狂怒的鲜卑人认为这是对他们信仰的亵渎，好事者更嚷着让两夫妇交出他们收养的鲜卑孩子，只是那个孩子，就在那天也毫无踪迹了。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开始叫嚷，说娜乌卡这孩子和那些狗一起，都被这恶毒夫妇活烹了这种说法迅速蔓延到整个铁树巷。吕大哥和我们想要阻止，却为时已晚，只能先将杀人者抓回官衙，但铁树巷聚集起的人群，却越来越多。”

    “吕府被称为是铁树巷和寿阳城的门，是因为我们在一年前，支持没有种族观念的混杂居住，而铁树巷的鲜卑人，更乐意与我们来往，而这，正是那个喜欢抢功的丁熊所不愿意看到的。酒肆夫妇的死，正好为丁熊增加了话柄，就是在那一天，就在丁熊集合了一千铁骑准备血洗铁树巷的时候，由我们十三人构成的这道门，开始破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