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十七

    精啼缓缓的站起，满身都是尘土，双目看着面前那道若虚似实的光影，心头不禁一阵恍惚，勉力定下心神，不住的告诉自己那并不是吴玄心，却仍是无法对他出手。而那光影在将精啼驱离了古木百丈范围之后，也停了下来，空洞的双目直愣愣的看着精啼的方向，一动也不动。看起来他的目的，只是不想精啼来打扰而已。

    静默了片刻，此时陈素的气息，已如游丝一般，精啼的脸色也变得愈加难看起来，古木仙根既然能幻化出吴玄心的虚影，足以证明它知道精啼要做什么，而它却仍是不肯对陈素罢手，那么拖延下去，陈素也必死无疑。

    到了这个时候，精啼的一念摇摆，就能够决定陈素的生死。

    精啼转头看向吴玄心所结的根茧，依旧是那么的平静，似乎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一样，再看向那呆立的光影，心头顿生一抹苦涩，“玄心啊，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现在这个时候，如果换作是你，你是要保护自己这新收的弟子呢，还是会维护宗门的至宝呢？”

    就在精啼依旧犹豫不决之时，陈素的气息终于是彻彻底底的消失，无论精啼如何催动精元，都无法再感应到陈素的一丝生机。吴玄心那句句托付之言，犹在精啼耳边徘徊，像重雷一样炸响，可陈素却已经不在。

    精啼昂起鹰首，向天一声长嘶，“我这一生，从未对人许诺，想不到第一次答应玄心的事情，竟做不到，让我还有何面目见人？守护天阁千年又如何？今天我就要捣毁你这无耻的古木仙根！”

    精啼抬起双掌合于胸前，口念真言，随即右臂一甩，刹那间天地无光，风云变色，随着精啼双指点出，一道丈许粗细的雷霆对着吴玄心的光影怒霹而下。

    雷霆落下，那光影也瞬间有所感应，右手抬起，单掌擎天，一束金光当即将光影包裹，任由雷霆肆虐，竟毫发无伤的沐浴其中。

    精啼对此也毫不在意，似乎全在意料之中一般，随着那道雷霆消散，身影也消失不见，再次出现之时，已在光影之前，浑身闪烁着耀目的青光，接着便是朴实无华的一拳，正打在光影的金色光盾之上，光盾瞬间崩碎，拳势丝毫不减，那光影也暴露在精啼的拳威之下，只不过那光影依旧空洞的眼神之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那光影似乎还来不及反应，精啼的拳影已经落在了它的前胸之上，伴随着青光的推进，那光影也随之扭曲，瞬息间便形成了一个恐怖的弧度，然而那弧度扭曲竟将精啼的手臂包裹，好像要将那条手臂吞噬一般。

    精啼觉察到这般情形，挥起左拳，又轰在了光影之上，随后是双腿，可是伴随着精啼的攻击，那光影就像黏在精啼身上一般，化作一缕金光，将精啼笼罩包裹，形成了一个金色的光茧，精啼身处其中，那光茧更慢慢收缩，压迫着精啼护体的青光。

    “好你个仙根，难道你想将我也化作肥料不成？”精啼一声怒吼，盘膝而坐，头顶之上顿时凝聚出五彩华光，华光之中，一道青光人影负手而立，正是精啼元神，那元神四顾一周，双臂轻轻挥动，一道狂暴的元气波动顿时以精啼元神为中心散发而出，冲击在金色的光罩之上，那光罩持续了片刻，紧接着便随着那道元力波动慢慢扩大，在扩大之时，金色也变得越来越淡，数息之后，化作虚无。

    精啼元神看着古木仙根，一声大吼，“还有什么本事，你不妨尽管使出来吧。”

    随着话音落下，古木又是一阵摇摆，那树尖上的一枚灵桃，也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见此情景，精啼气得双拳紧握，“原来你倒是如此的不在乎，枉我费尽心血日夜看护你。”

    正在精啼气恼之时，天阁秘境之内，忽然间天地消无，原本的青草绿树一时间全都消失不见，河流山川也化作一片虚空，唯独留下古木和精啼以及吴道心与陈素所结的两个根茧。而在古木的周围，此时无数道淡金色的符文悬空漂浮，将古木与根茧尽数护在其中。

    “洪如祖师留下的万劫阵？”精啼心头不由得一颤，万劫阵中，一符便是一命，一符便是一幻境，布阵者在阵中自然是无生无死，入阵者落阵中却要防万劫不复。

    正在精啼为难之时，只见五道金符破碎，化作五道淡金色的人影，人影刚一形成，便从五个方向分别攻向精啼的元神。精啼元神一气三化，将本身护在其中，与那五道淡金色的人影打作一团。

    嘭，精啼一拳将一道淡金人影击碎，然而还不待他稍作喘息，又是一道金符破碎，一个淡金人影补了上来。

    精啼不由得心头一黯，每一道淡金人影都有不亚于之前吴玄心光影的实力，这古木仙根如果再多幻化出几道金影，自己此时可能便已经抵挡不住，可就算是这五道，以这种替补速度，自己也早晚要被拖死，到这时，就只有拼死一搏。

    精啼的三道分身六掌相对，将本身围在中心，任由那五道金影的攻击如雨点般落在分身之上，狂暴的元力流淌在分身之间。

    片刻之后，三道分身消散逝去，精啼本体忽然双目怒睁，一声暴喝，“大琉璃别天式！”随着话音落下，一尊坐佛光影瞬间显露，迎风暴涨，而后金口微开，漩涡形成，将那五道淡金光影全部吸入口中。而此时精啼的本体，也已经变成了琉璃色，站起身，坐佛随其后，踏着虚空，缓缓走向古木仙根。

    古木似乎也在这一刻觉察到了危机一般，百道金符流光一闪，在古木之前凝聚成一柄淡金的长枪，枪尖直指精啼。

    精啼双掌合什，那坐佛光影也随之一般动作，而后双掌上下分离划过一个大周天，再次合什之时，一个巨大的‘卍’字印在佛影之前形成。精啼双掌一推，光印向着古木飚射而出。

    两道流光在天空中轰然相撞。僵持片刻之后，‘卍’印首先崩碎，随即精啼一口鲜血喷出，身后那坐佛光影也变得越来越淡，慢慢的消失不见。那柄淡金色的长枪也余威不再，在距离精啼数步远时，碎成漫天的光点。

    一招雷霆交手之后，古木仙根之侧，又是百道金符凝集。

    古木的这般攻击速度，精啼已经跟不上，眼中看着那百道金符再度凝集成一柄金色长枪，心底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想不到这古木仙根竟然有洪如祖师留下的万劫阵庇护，而且它能以这般速度连续催动，刚刚的那一记对撞，自己已经受了不轻的伤，接下来的这一招，肯定是无法接下来了。想到这里，精啼不得不把生死抛之脑后，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既然不能完成对吴道心的承诺，倒不如黄泉为伴。精啼下定决心，反倒轻松了许多，将练斗境大成的修为催动到极致，那自体内逸出的元力此刻熊熊燃烧起来，就像一团淡青色的火苗，将精啼紧紧包裹，这是燃烧元神的表现，一旦元神之力耗尽，本体也唯有陨落一途。

    在精啼燃烧元神之时，那由百道金符所凝结的金色长枪悄然而至，精啼抬起双掌，两团淡青色的火苗跳跃而出，飘向长枪，瞬息后附着其上，将那柄长枪都燃烧起来，片刻胶着之后，精啼挥掌拍在枪身之上，那金光一颤，长枪崩碎而去。而此时精啼体表燃烧的火苗，也越来越淡。

    “古木仙根，自我出生以来，便一直在你左右，从不曾有半刻分离，想不到你我之间，竟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精啼淡淡的说着，似乎在讲别人的故事，情绪竟没有一点波澜。

    而在精啼说话之时，古木也似乎有所感应，树冠摇动，树叶沙沙作响。

    看着这般情形，精啼一笑，“我知道因为古叶灵心的缘故，你或许没有太高的灵智，可是你为什么要如此贪心，将一条没有修为的鲜活生命吞噬？难道当年洪如祖师留下的万劫阵，是要助你为恶的么？我知道，以我现在的修为，肯定不会是你的对手，但是你也休想让我做出一点让步，如果你不能将我吞噬炼化了，我就将你封印在这片空间之内，让你永远不能离开。”精啼说完，那团青火瞬间暴涨，而精啼就像灯芯一般，被裹在其中。

    古木此时似乎像听懂了精啼的话语一般，枝叶摇摆，沙沙声响更盛，而后竟有数百道金符消失，瞬息后出现在精啼的周身，精啼见了，不屑的一笑，护你千年，难道竟是为了今日？

    伴随着精啼全力燃烧元神，数百道金符毫不犹豫的封贴在精啼的身体之上，每一道金符落下，精啼那燃烧的青火便会减弱一分，须臾之后，数百道金符已经在精啼的体表结成了一只符茧。

    伴随着精啼结茧，这片空间又再度安静了起来，之前消失的草木山川又再度一点一点的显现出来。偶尔会有一只蝴蝶飞过，飘落在陈素所结的根茧之上，片刻后又振开双翅，飞向更广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