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严厉的月亮（5）
库拉拉的战争大祭司知道，该采取行动了。 和早已忘记诸神教诲的库图曼不一样，库拉拉的祭司们代代传承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让他们保持着真正虔诚的信仰。 可是现在，这信仰受到了威胁。 真正的威胁不是来自节节挺进的库图曼军队，不是来自外星人那强大的“喷管炮”和“大飞龙”，而是来自库拉拉内部。战争大祭司明确的察觉到，库拉拉的高阶神官们也开始腐朽了。 他们忘记了毛哥神的教诲，开始像库图曼人那样，留恋起神赐予的职位带来的权力和荣耀，当然还有财富，他们不愿意让自己再次成为神的仆从，所以拒绝了战争大祭司的要求。 这会危急整个库拉拉的根基，战争大祭司相信，是该采取行动了。 带着这样坚定的信念，这只在战斗中失去了左臂的母虫拖着自己那因为脚伤而显得步履蹒跚的身体，向着库拉拉大神殿缓步前行。 库拉拉的大神殿是一座敦实的圆柱形建筑，和高耸入云的库图曼大神殿不同，毛哥神的神殿显得质朴而低调，在神殿的外围，肃立着一圈四足卫兵雕像。这些雕像和搞哥神身边的四护法有着某种程度的相似，却在体积上和四尊护法有着决定性的不同，而且它们都比护法少了两条上臂。 护卫雕塑一个是六肢，一个是四肢，这个差异一度成为搞哥神信徒抨击毛哥神的口实，但是毛哥神的神官们对此不以为然。 库拉拉人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包括神殿外面这一圈石头护卫在内，整个库拉拉首都有六百六十六尊卫兵塑像，库图曼首都却只有神殿里的四尊护法，明显两位神明的尊贵程度是不同的，就算论脚的数量，也是毛哥神稳赢。 回想着库拉拉与库图曼在神学方面的分歧，战争大祭司走进神殿。 一进入神殿，大祭司就“感觉到”伫立在高高圣坛上的毛哥神神像的目光，它抬起头，仰望着神像。潜伏在库图曼的间谍曾经通过记忆晶体传回外星人的图像，看过那图像之后，大祭司每每仰望毛哥神，都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慌。 太像了。 如果那些天外来客，真的是神族怎么办？ 是不是应该将毛哥神的一切恩赐都完璧归赵比较好呢？一想到暴怒的神族可能降下的神罚，大祭司就不寒而栗。 也许这场战争，就是神族假借库图曼之手发动的清洗圣战，目标是为了涤荡库拉拉高阶祭司中日渐明显的腐败，可如果那样的话，为什么神族不通过一直虔诚的自己来清理帝国，而要依仗早已堕落的搞哥神信徒？ 大祭司想不明白这点。 不过，这不重要，帝国的污浊会在今天得到彻底的清除，毛哥神庇护的国度由今天开始将变得圣洁如初。 大神官和诸位高阶神官已经等在毛哥神圣坛下的仪式区中，连同战争大祭司在内的十三名高阶祭司将开会讨论如何应对库图曼帝国那无可阻挡的骑士团。 不过大祭司的耳目已经传来了准确的消息，主张投降的神官们已经在会议中占据了大多数，大神官本身也表露出赞同投降的意向。不出意外，这次会议最终会演变为投降条件的探讨。 大祭司叹了口气。 这时候，大神官正高举自己的钳子，催动口器发出一连串的嘎达声，它在责问战争大祭司为何迟到。 龙枪射出的能量弹就这样不偏不倚的命中了大神官的胸口，高温能量团立刻熔化了老母虫的甲壳，紧接着是内脏，蒸发的体液在大神官胸口形成一大片黄色的云雾，刺激性的气味因子碰触着大祭司的触须，让它感到一阵阵的兴奋。 这让它想起了当年战场上驰骋时的感觉。 大祭司的直属部队从神殿入口蜂拥而入，密集的能量弹向着平时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高阶祭司们扫去。 屠杀短短数秒就完成了，没有犹豫，也没有怜悯。 战争大祭司走上前去，捡起大神官尸体前的晶体，从今天开始，它就是库拉拉的最高统治者，毛哥神的大神官。 现在，它要将库拉拉帝国高阶祭司们世代守护的秘密揭开，要将那些神官们因为私欲而拒绝采取的行动付诸实施。 它要唤醒沉睡了许久的毛哥神。 大祭司——现在是大神官了——将手中的晶体插进圣坛基座上的孔洞中。 ——来吧，祭品已经献上，伟大的神明啊，请您再一次降临库拉拉的大地，帮助我们抵御恐怖的外族吧！ 神像的表面开始碎裂，剥落的石块碎片还未落到地上就化作烟雾，石层下面裸露出来的，是迥异于虫子们的洁白肌肤。 与此同时，神殿外的士兵们也开始苏醒，剥落的石块掉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在神殿周围的楼群间回荡。蓝色的装甲沐浴着索兰尼亚的阳光，安装在身体上的晶体宛如一只独眼在闪闪发亮。 苏醒的浪潮以神殿为中心，向着整个库拉拉首都扩散，那些伫立在广场中、街心口还有喷水池顶端的雕像们一个个挣脱了岩石的束缚，在阳光下活动着自己的筋骨。 库拉拉人惊呆了，片刻之后，终于醒悟过来的虫子们向着那些苏醒的四足战士们高举钳子，献上最纯粹的虔诚。 *** 肖飞关上显示屏，不再观看侦察机送回来的战场图像。 其实他也没想到区区加特林机枪对战争的平衡性破坏会这么大。 肖飞原本觉得，他只是强化了虫子们的攻击力，却没有改变他们的防御力，只要进入城市战的话，对方还能靠着地利扳回优势，再加上肖飞装备的加特林部队数量不多，战争的进程会在进入城市争夺后稳定下来。 可现在战争的进程简直就是******，才短短一个多月，库图曼的虫子们就开始进逼库拉拉的首都。 于此相应的是，库图曼的高层对武器交换的热度逐渐下降，向肖飞他们“进贡”的积极性也大打折扣。 由此肖飞明白了一个真理，武器贩子要发大财，就必定不能让战争中的一方比另一方强势太多。 在肖飞的脑海里，与这条经验一起产生的还有一丝疑惑。 ——在弗拉戈的时候，自己会因为错杀女奴而愤怒不已，对行星降下攻击，最后又由于愤怒之下的鲁莽行径而后悔不已；可现在，为什么看着在自己支持下的索兰尼亚人大肆屠杀同胞，自己就完全感觉不到良心上的谴责呢？ “生命应该是等价的，不是么？” 思考这点的时候，肖飞下意识的将这句话说出了口，一直陪在他身边的荷香听到了，露出疑惑的表情。 “别在意，我在自言自语。” 肖飞这样说完，荷香却露出了豁然开朗的神情，她伸手轻轻拍了拍船长的肩膀。 “这个道理我们都知道，”少女如此说道，“可是知道和做到是两回事，说到底，我们都只是凡夫俗子而已，不是圣人。” 肖飞刚要开口答话，在一边的苏突然丢开了手里的游戏机手柄。 小姑娘扭头看着肖飞，表情让肖飞不由自主的想起她和自己相遇的时候。 “有人醒来了。” “谁？” “不知道。但是，她醒来了。” 肖飞与荷香疑惑的对视了一眼。 这时候，他们所在的房间的门被猛的推开了，福克的一位助手闯了进来。 “天呐，你们一定要来看看这个！那小姑娘是天琴人吧？她也一起来！” 肖飞再次与荷香对视一眼，率先向门口奔去。 *** 库拉拉的首都就在眼前了！ 骑士团的军官在高声鼓动着部下们的士气。 让伪神的信徒见识下搞哥的神威吧！ 骑士团的战士们一起振臂高呼，震天动地的战吼回荡在两侧的楼群间，惊起一大群飞鸟。 就在这个时候，异变突然发生了。起先只是骑士团前方很远处的景物发生了一些难以察觉的扭曲，看起来就像篝火上方那热浪造成的光的涟漪，紧接着，幽蓝色的光芒从地面暴起。 蓝光形成平面，自下而上的扫过，有着蓝色装甲的四足步行机械随即凭空出现在空地上。一共六台步行机械，粽子般的身体上水晶独眼闪烁着蓝色的光芒，比独眼更细小的光点则游走在步行机械外壳的刻痕中，宛如涌动的血液。 库图曼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从步行机械独眼中喷出的蓝色光团就射入库图曼人的队列。站在队列最前方的军官首当其冲，高温等离子体钻透了它的身体，在它背后的供弹箱上打出了一个拳头大的口子，口子的边缘熔化的金属就像血液一般殷红。 高温导致供弹箱中的弹药发生了殉爆，弹药箱一时间化作闪亮的火球，被甩上天空的弹药发生了第二轮殉爆，如鞭炮一般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四处乱射的子弹命中了许多索兰尼亚人，队伍中立刻响起阵阵痛苦的哀嚎。 步行机械还在持续不断的射击，骑士团前方的库图曼人就像割草一般被放倒。 终于有库图曼军官醒悟过来，它嚎叫着，将手中的加特林对准了那些蓝色的四足怪物。加特林的弹丸风暴扫向打头的一台四足机械，却被骤然亮起的光芒挡住了去路。 力场！ 经验丰富的军官持续不断的射击，在那四足怪物将独眼转向军官的那一刻，它的力场崩溃了，弹丸命中了它的身躯，撕裂了蓝色的外壳，让内部的机械暴露在阳光之下，然后弹丸打碎了水晶的独眼，于是四足怪物就如断线的木偶一般向地面瘫倒。 库图曼人立刻士气大振，他们开始重整旗鼓准备和剩下五台怪物一决死战，以捍卫他们身为库图曼最优秀战士的尊严与荣耀。 可怪物们却消失了，就仿佛他们从未出现过。 库图曼人四下寻找怪物的踪影，却猛然间发现，他们周围的每一片景物都开始扭曲。 数不清的四足怪物一瞬间包围了这支片刻之前还攻无不克的无敌部队，四面八方射来的光球撕扯着库图曼人的身躯。 这个当儿周围的巷道里响起了呐喊，库拉拉人的军队冲出隐藏的掩体和街垒，杀向屠杀了无数同胞的仇敌。 它们那燃烧的双眼和高高挥舞的蟹钳占据了幸存的最后一群库图曼人的视野。 于是恐惧顷刻间填满了这些片刻之前还趾高气昂的入侵者的双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