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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 天罗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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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烈风一路狂奔直冲萧家,当他停下来的时候,立刻扶着墙弯腰喘得几乎呕吐,每次干呕完抬起头就能从这个小巷子口看见巍峨的萧府大宅。

    但这个人平复呼吸后,并不着急跑出这隐蔽的小巷子冲进萧府,相反他蹲在墙角在地上的杂物中四处拨拉起来,很快抽出一根尺把长的木棒来。

    齐猴子掂量了掂量手里份量,凝视着那木棍好一会,然后轻轻用那棍子敲了敲自己脑袋,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嘴里叫道:“成败就这一把!”,然后居然挥棒猛击自己脑门。

    “呀呀呀!疼疼疼!”一下下来,齐烈风一手摸着头,一手抱头,一手撑地,好像一只癞蛤蟆趴在那里龇牙咧嘴的怪叫起来。

    “咦?”呼痛完毕,他的手摩挲着自己的脑壳,然后又摊开手伸到面前看了又看,好久才倒抽一口凉气:“娘的,没有血?”

    “唉。”齐猴子再次愁眉苦脸的凝视了手里的木棍,然后再次自己砸了自己,这次比刚才力量更大,一下子,他就扔了木棒,两手抱头蹲在地上颤抖了好久。

    “不会吧?还没见血!老天,你在玩我吗?”齐猴子把两只手都摊开放在面前,眼珠子都要擦上手心了,好像近视的老学究看书一般,又像上上下下把自己两只手“舔”了一遍,然后他绝望了。

    “我就不信邪了!”齐烈风咬牙切齿的把木棍捡起来,以一副慨然赴死的悲壮之态再次自己敲自己脑袋。

    “咚!”“呀呀呀!疼疼疼!”“啥!我脑壳这么硬吗?还没出血?!”

    “咚!”“呀呀呀!疼疼疼!”“啥!齐猴子我和你拼了?!”

    “咚!”“呀呀呀!疼疼疼!”“苍天啊,你能不能破皮出点血?!”

    不知敲了多少次,从刚开始比较手软,到后面下手越来越狠,最后疼得龇牙咧嘴的齐猴子扔了棍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摸着满头大包的他唉声叹气。

    他自己砸自己脑壳,不是喜欢自残,而是想伪造自己受伤的假象,最好头破血流。

    因为他不想去叶家医馆那里参战。

    打打杀杀有危险不说,他毕竟心虚,明教的那两个好汉见过他,万一碰面之后说了什么屁话,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齐烈风想得很好:就是通风报信,然后找个借口躲在萧家不去,反正明教红巾贼都是不要命的好汉,说不定就死在战场,又或者被逮住而宁死不招。总之若他们看不到自己当然是最好。

    更妙的是受伤后,还可以头上裹上伤布,伪装一下自己的脸。

    而且昨晚,张士诚也讲了,齐猴子告密这事在他这里是随便的,随便这个齐猴子留与逃,而一旦齐猴子把这事告诉萧二爷家,那么就不同了,就涉及主子家了。

    所以若是明教人物真还在,他也不会让齐烈风跟着去,因为就怕齐猴子有诈,在混乱的时候捡个漏子跑了。所以,张士诚也让齐烈风找个因头自己呆在萧家或者他那里,就作为个人质,证明自己所言不虚。免得坑了主子萧二爷家。

    所以今天齐猴子在朝萧二爷告密之前,必须自己把自己搞得哪里也不能去。

    终于,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齐猴子把棍子扔了,“男人就要对自己狠一点。”齐猴子站起来,犹豫着,叹息着,叫骂着,从墙头上啪一声扳下一块青砖来。

    “苍天啊!”齐猴子用颤抖着的手掂量着那块青砖的份量,两行眼泪无声无息流了下来。

    “少…少爷….少爷…..少爷,我有大事禀告…..”血流满脸的齐猴子像一只老得掉牙的壁虎一路趴着萧府的大门和院墙挣扎着的走了进来。

    这一副惨状吓坏了众人,大家都蜂拥围拢了过来,但齐猴子好像喝醉了那样打开了扶他的手臂,叫道:“别碰我!一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接着这个满脸血的倒霉蛋以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神色大叫起来:“少爷,你在哪里?忠心的齐猴子,有天大的事要给你禀告!”

                                 

    夜深人静,一辆马车悄悄停在路口树影之下,刘一刀从车上跳下来,却并不着急,背着手扫视了一圈静谧无人的街道,然后抬头看去,让圆月柔和的乳白色月光温柔的打在自己脸上,这个高邮第一刀手闭上了眼睛,好像在享受这温柔的抚慰。

    片刻这后,这双眼再度睁开,两道杀气在瞳仁内一闪而过,他低下头,从车里麻利的抽出自己那刀鞘深蓝的精钢百战刀,用一块布稍微包了之下,掖在腋窝下,带着两个手下静静的踩着月光进了那条街,前面不远,叶家医馆的临街招牌看得清清楚楚。

    随着这高邮刀手走过,街道两旁的阴影里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虚掩的窗户里有黑影闪过,杀气好像夜晚沼泽中的雾霭一般若隐若现,这条街宛如变作了危机四伏的丛林,不知多少饿虎与凶狼潜行在黑暗里,这血腥的气味狡猾地绕过那皓洁的月色,如同蛇一般窜行在光与暗交织的暗影里,而那月色把街心石板都化作了亮晶晶的宝石,而随时可夺人性命的高手,踩在这些亮晶晶的石板上缓步而行,闲适得就若一位仙人。

    “今夜我是来拿取我的富贵的。”刘一刀微笑了。

    今日午时,萧三少爷护卫队中的一个成员:齐猴子,突然血流满脸的来报告,说他听说是明教红巾贼谋害了六位官兵,这红巾贼就藏在城内某处。

    这自然激起了轩然大波。

    不仅萧翰,连萧二爷都赶紧找齐猴子问话。

    齐猴子信誓旦旦、赌咒发誓,还说为了不找错人,不仅自己盯梢打探很多日子,还已经托了张九四(张士诚)派人侦查,确实是逆贼叛匪。

    六位朝廷官兵失踪已经闹得满城风雨,现在有人跳出来说不仅官兵已亡,凶手是谁在哪里也清楚,而且凶手更是造反失败的红巾残匪,这自然让萧家激动起来。

    本来为了个新军统领职位,和高邮另一位大鳄艾家争得头破血流,奈何对方财力、关系、后台和萧家一般硬,实在不是易与之辈,若是有这天大的功劳,萧家自可一举压过艾家,顺利独掌高邮一支军队。

    萧翰更是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抽刀上马就杀过去。

    而萧家长辈则谨慎非常,先找张士诚等人来问明齐猴子所言不虚,不管是不是红巾贼,那宅子里确实有三个行迹诡异的外地人租住;然后又对如何处置讨论了一番。

    抓或者杀几个“草民”,对于萧家这种在高邮无法无天的豪门,当然不是问题。

    萧翰当然想自己提起打手,蜂拥而入,一鼓作气,自己擒拿;这也正好作为自己的战功,日后当了将领也是名正言顺!

    萧翰表哥认为是不是应该先通知官府,由官兵自己抓捕,萧家可以辅助;

    萧二爷认为不妥,毕竟齐猴子不过是刚入护卫队几天的新人,前不久还是个小混混,他的话也不可全信,况且这个人因为回来太着急,把自己脑袋都摔破了,这样的笨蛋说话到底有多可信?若是抓错了人,自己丢脸不在乎,问题有个死敌艾家在旁边虎视眈眈,必然把这事搞得满城皆知;

    而且官府里艾家的眼线和萧家的眼线一般多,大事小事,往往官府知道,就是萧艾两家都知道了;况且高邮的一个将军博尔术就是支持艾家的,齐猴子提供的那地方离艾家近离萧家很远,万一,博尔术通知艾家去抢先抓人,这一功劳不就飞了吗?

    所以几人反复商议,一直到旁晚,居然同意了萧翰的意见:先不通知官府,抓到再说,若是红巾贼,或者是杀官军的匪徒,把这事作为萧家的功劳朝官府禀告。

    因为高邮城不大,萧家这种出动几十人抓人的行动太过显眼,为了不打草惊蛇:不惊动匪徒、不惊动艾家、不惊动官府,萧家把这次行动定在深夜。

    萧家的小将领萧翰为了这次行动,特意挑选了精兵强将二十人,把这二十人化整为零分散着潜伏在目标宅子周围,等萧翰到了之后,一声令下,全体杀进那家,全部抓住带回萧家审讯。

    萧家第一高手刘一刀当然出马,而且,萧翰还朝王保保借了手下的高手无相大师前来助拳。

    也就是说这次战斗,萧翰拿出了狮子搏兔之势,不连人数众多的家丁,光高手就有萧翰、刘一刀和无相,萧翰认为,就算三对三,就能把那三个匪徒斩成rou酱,而刘一刀是三者之中第一个抵达战斗地察看指挥的。

    大街上已经埋伏了分散而来的萧家战士,外围还有张士诚疤脸虎的十个人,刘一刀很满意,也很自信:此战必胜!

    唯一的担心,就是对方拼死反抗,逮不住活口。

    “咦?”刘一刀看了红巾贼所在的宅院黑漆漆的,而对面的叶家医馆却让他小小的惊奇了一下,这平民大部分已经入眠的深夜时刻,这医馆的门板还没合上,门缝和窗户里透出淡黄色的灯光。

    “怎么回事?这医馆还开着门?”刘一刀扭头小声的问一个手下,这个手下是今天下午就在附近守着据点的人,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刘先生,刚刚一个时辰前,有两个病人进去了,大约还在治病吧?”手下回报到。

    “不会是叛匪同党吧?你查看了没有?”刘一刀厉声喝问道。

    那手下吓了一跳,赶紧摇手道:“先生多虑了,那看病的主仆二人,小人前天在这里跟着萧翰少爷盘查过,确实身染重病。”

    “今晚来这附近的人全部可能是叛贼!每人都要跟梢暗查,你为什么不跟进去看着?”多年的江湖生涯,让刘一刀深知江湖的可怕,所以十分小心。

    闻听刘一刀这么问,手下变了脸色,露出了惊惧之色。

    “怎么了?”刘一刀喝问道。

    “那人咳血的,先生你也不要靠近,万一是肺痨传染就麻烦了。”

    “哼!生死在天!”刘一刀冷笑一声,转身朝那医馆走去,右手轻轻拨松了胳膊下包着刀柄的软布,随时准备抽刀斩人。

    只是走近医馆,风里就弥漫开了中药汤的剧烈味道,这疾病的气味让刘一刀这个江湖勇将也顿了一顿,但还是咬牙推开了虚掩的店门,跨步走进了那浓重的药味雾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