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5 忘川

    如果能喝酒，刘安财一定要喝酒庆贺，但人死了，灵魂是拿不动酒杯的。他只能站在街头，高兴地看别人打他。

    远远地看到周小钰穿着*跑过来，她一定是来阻止自杀的。不过来晚了，人都已经死了，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她一定会很伤心。刘安财就对着阴阳两隔的周小钰轻声安慰：“小姑娘，别伤心，在这个世界里，所谓生死并不是多么严重的事儿。”

    只是周小钰听不到，就算听到了也没有这种洒脱境界，她正抱着刘安财的尸体嗷嗷地哭，好像是草原上失去伴侣的母狼，哭得让人揪心地难受。刘安财摇摇头不再管他，自己已经抛掉了这一世的躯壳，现在身体轻盈，就要飞了。

    张开双臂，真的就飞了起来。大地距离他越来越远，地面上的人也越来越小，小得好像是蚂蚁。他想天上的神仙，当他们望向人间时候，看到人类时就和人类看到地面上蚂蚁的感觉类似吧？

    他觉得自己会飞到月亮上去，但不知道什么时候飞进了一片浓雾，四周都是雾，什么都看不见，他也不再飞，只在那雾中似是走似是飘，很久也没个尽头。想，这是到地狱了吧？不知道会不会见到牛头马面，会见到黑白无常。

    传说中那都是些鬼神，专门欺负鬼，现在死了成了鬼，估计他们也会欺负自己吧。

    他不想被欺负，就运了运气。死后就已经没了身体，但那种气息鼓胀的感觉却还在。伸出手，手掌一翻掌心就出现了一团天雷火，仍有那种可以烧尽一切成虚无的能量。很奇怪，这能力并没有因为生命的终结而消失，它们似乎粘上了自己。

    又怕又喜，怕的是，这些能力在他活着的时候带给他的只有悲哀的命运和无尽的麻烦，现在还在，不知道麻烦会不会还继续来找。

    喜的却是，有了这些本领，就不会怕那些牛头马面之类的欺负了。据说人死以后变成鬼，想要托生到一个好人家，那就要给这些鬼神行贿，但现在自己一无所有根本没东西行贿，周小钰虽然得了一套大房子，却没有烧些纸钱给自己，实在是不够意思，他很想托个梦去吓她一下。

    继续向前飘，没有任何时间的概念，只是突然眼前一亮，浓雾散去，前面出现一条滚滚大河。

    那河无边无际，也不知道有几千几万里，说是叫河实则似海，河水中不断卷起浪花，望过去颜色变化，有红有黄有蓝有紫，竟然是七色浪花，看着虽不阴森，却更显得神秘莫测。

    刘安财活着的时候听到过很多阴间说法，有黄泉路，又有忘川河，隐约中的记忆也告诉他，似乎真的有这些玩意。眼前这河如此神秘，可能就是那忘川了。据说内中河水乃是情欲祸水，人活一世，苦难异常，都是因为情欲迷心，逃脱不了名利爱恨的纠缠，如果能有大法力大智慧斩断这些，就可以立地成佛，逃脱苦海，不入轮回。

    可是如果没有了爱，那还是人吗？刘安财想，就算可以当佛，如果没有天苹，那又有什么乐趣？

    “我俩相交订百年，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他突然想起一首歌来，然后扯开嗓子就唱，他唱得并不好，估计和鬼哭差不多。不过自我陶醉，唱得缠绵悱恻，越唱越是投入，声音远远传出去，河上浪花时涌时息，似乎是在为他伴奏。心下酸楚，想起了天苹，这忘川河水茫茫无边，她会在那里等着自己？

    难道，她已经忘记了前生的约定？

    正唱时候，却见面前河中突然掀起一片巨浪，河水向四周荡去，七色光芒不停变幻，然后，从河水探出一张硕大鬼脸来。

    那脸颇大，只有几十丈大小，刘安财的身子和那脸相比，好像是一只蚂蚁。

    鬼脸上大嘴一张，震耳欲聋叫喊：“什么人在这里喧哗，打扰了本仙的好梦？”

    刘安财听得明白，这怪物不称是鬼反称是仙，看来应当是这阴间地狱里的鬼神，这脸这么大，又这么长，有几分马脸的样子，想起传说中的牛头马面，莫非这就是马面？

    当下就问：“你是马面？”

    那怪物咆哮了半天，见刘安财不怕，却有几分意外。哗啦一下从水中跳到了岸上，一阵光芒闪过，伴随噼里啪啦一阵奇异响声，等响声过去，这怪物已经变得常人一般高矮。只是样子太过滑稽，细胳膊细腿小身子，一个头就占据了一半身高，一张长脸上鼻子眉毛嘴巴俱都齐全，只那大嘴猩红如染血，闭合间，里面獠牙参差，如同刀山。

    怪物回答：“那是我家将军，我是将军座前夜游之神，负责这段河卫，你这小鬼不去偷胎，为何在此鬼哭不绝？”

    刘安财想：这怪物原来是夜游神，还是那马面手下，不过现在亮如白昼那里又是夜晚了？想必死以后成了鬼，也没了日夜之分，就问：“我死以后就到了这里，却不知要去哪里投胎？上仙还请指点一二。”

    要向人家问路，这腰包里又没有行贿的金银，说话就非常客气，俗话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眼前就是个小鬼，定要加倍小心。

    夜游鬼见刘安财发问也不回答，只那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迈动细细小腿围着刘安财转起圈来，一边转还一边抽动着鼻子不停向身上嗅，一直转了三四圈这才停下，长脸上大嘴一下裂开，高兴地哈哈大笑：“原来是个阳寿未尽就先死了的孤魂野鬼，你随意死亡搅了阎罗大王的玩兴，实在是罪不可赦，定然要被判官打到那十八级地狱受那无尽的痛苦，然后魂飞魄散永远消失。但今天遇到本神也是造化，本神是个好神，一直都心地善良，实在不忍看你受苦，也就行个好心，一口吃了你，你马上磕头谢谢我的超度之恩，然后跳到河里洗净身子吧！”

    刘安财大惊，这鬼竟然想吃了自己。又听他说那阎王判官，似乎都是不善之辈，可见这阴曹地府果然步步凶险，如果要找到天苹，也不知道要有多少的艰难。恼怒上来，当下就骂：“放你娘的屁，老子费劲千辛万苦这才死了，你就想一口就吃掉，那老子岂不是亏大了？”

    夜游鬼没有料到刘安财敢骂他，先是一楞，然后气得哇哇哇怪叫起来，一张长脸憋得通红，又是捶胸又是顿足，半晌这才停住，晃晃双手，光芒闪动，眨眼之间就多了一柄大刀，那刀宽背薄刃，明晃晃照人，比刘安财当时自杀使用的小刀不知要好多少倍，只是这威风凛凛的大刀被夜游鬼细小的手臂抓住，显得不伦不类十分滑稽。

    夜游鬼挥刀喝骂：“还有这等大胆的小鬼，怪不得我家将军说大王最近很不高兴，说有人暗中来搞破坏，可能就是你了，待我割了你的头去献给大王。”

    说完，大刀一挥，就向刘安财砍来。

    见这恶鬼发怒，刘安财开始有点紧张。

    在阳间他有很多奇怪能力，对比凡间的人来高出了一头，吴追求那群流氓群殴都不是对手。但来到这阴曹地府，面对这些恶鬼，实在是没有多少把握能够应付。

    忙侧身躲了过去，夜游刀锋一转，明晃晃刀刃又跟了上来。刘安财体内真气运转，身法敏捷，那夜游虽然凶悍，却也没有砍中刘安财。等再躲了几刀，刘安财紧张慢慢散去，却已是放了宽心。

    在他看来，夜游那刀挥动得极为缓慢。自从有了一身真气，就算他不懂武功招式，也不懂刀法，可速度眼力却大幅提高，对比起来，看那夜游的身法自然就觉得缓慢，招数去势都看得一清二楚。

    想当初西方不败就身法迅疾，只凭借一枚绣花针就差点战胜了四大高手，可见只要速度够快，就可以战胜那夜游。如此看来，这阴间的鬼神也没有多少可怕。自信上来，再也不躲闪，只伸出手，堪堪避过那刀刃。伸手指在那刀的侧面一弹，只这一下，将这厚背薄刃的大刀弹飞，翻滚着就落入了忘川河水中，一个浪花就此不见，只剩下空着两手的夜游鬼大张着嘴巴呆立那里。

    见夜游鬼这眼神，刘安财十二分不高兴，天苹和周小钰都说自己是帅哥，怎么这鬼见老子却好像是见到怪物？

    夜游鬼气急，嗷嗷叫了几声，也不去找他的大刀。而是晃了几晃，就听他身体噼里啪啦一阵爆响，他身体暴长，只到了几十丈高下这才停下。血盆大口一张，露出满口的獠牙，猩红舌头一卷，张口就向刘安财咬来，却是想要把刘安财吞到肚里去。

    刘安财活着的时候就是金刚不坏之身，这死后没了身体当然更是不怕，就算被这鬼吞了到肚子里，也能在肚皮划开个口子钻出来。不过这鬼长着大嘴流着涎水，散发着一股子臭味，可见一定不经常刷牙所以才有了口臭。作为一个经常吃人的鬼来说，不注意牙齿保健简直就是对被他吃掉生命的不尊重。

    刘安财嫌脏，忙向旁一跳躲开，生怕口水甩到自己身上，夜游却不肯放过，大嘴狂咬。刘安财没奈何，只得运起天雷火来。一个五色火焰组成的球体在手心上聚集，一直到了足球大小，这才挥手一丢，然后飞起一脚，那球旋转着就向夜游飞去。

    夜游见球飞来，一张嘴就把那球吞下，然后哈哈狂笑，只是笑声未觉却突然面露古怪，低头看他肚子慢慢鼓胀越来越大。原本他身子很小，脑袋占了一半身高，现在肚子如吹起的气球大起来，身子看上去协调很多。

    刘安财拍手笑，觉得自己果真是本领高强，竟然还可以帮鬼美容。

    夜游满脸通红，强自忍耐，肚皮忽大忽小，只坚持了十几秒钟，再也忍不住，“砰”地一声，肚皮就此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