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玄幻小说 - 后蜀山演义在线阅读 - 第五十二章 疯犬冯权

第五十二章 疯犬冯权

    “五福坊临江府管事廉白芍。”

    冯权瞧着手上这片制作精美花饰繁复的白玉名刺,眉头暗皱。

    五福坊乃是北辰郡鼎鼎大名的一个洞府营造坊,生意遍及蜀山三十三郡,不过他们出名倒不是洞府建得有多好,而是因暴力强拆纠纷不绝,故此恶名远播,自己的临江法司中与这五福坊有关的讼状已装满了五只大柜,只是他们手眼通着天,诉讼者多又是些凡人蚁民,才一直奈何他们不得。

    这位廉白芍他之前也曾见过,只是未有深交,说起来她还是自己前任上司廉布的族人,他们均是珉东仙宫头代老宫主廉红药的后人,廉家如今虽有些没落了,但百足之虫断而不蹶,她家在珉东仍还有不小的势力,怠慢不得。

    不过不知她此次过府拜访所为何事,是强拆出了新麻烦还是为了廉布那事?冯权琢磨了片刻,各自定下了应对方略,这才吩咐管家冯忠去请她来书房相见。

    过不片刻,那冯忠领着一位身材窈窕的粉衣美女走了进来,冯权一见立刻笑着起身相迎。

    还未靠近已觉着有一股香风扑面而来,似兰似麝,沁人心脾,再看这女子,柳眉杏目,樱桃小口,下巴尖俏,面白如玉,梳着步摇髻,珠翠满头,穿一身粉色百花争艳袍,体态风流,足蹬珠履,一路盈盈走来,摇曳生姿,烟行媚视,不是廉白芍又是何人。

    二人见了礼,分宾主落座,冯权吩咐上茶,待茶奉上,又打量几眼这廉白芍,口中笑道:“廉仙子久违了,多年未见不意仙子又年轻了些,显见道行大有精进,金丹有成怕就在眼前了,直叫冯某羡慕不已。”

    “咯咯咯,仁蟠兄过奖了。”

    廉白芍闻言抬袖掩唇一笑,她与冯权均是金丹小成的道行,离有成却还都差了不少,不过女子无论年老年少,没有不爱听别人赞她年轻的,当下拿眼轻轻一瞟冯权,见他还是那副白面短须的模样,数年不见并不见苍老,又娇笑一声,“仁蟠兄就会取笑小妹,哪里又年轻了?还不是那副老样子,而且小妹修道上的天赋可远不及仁蟠兄,这小进阶说不得要在兄长之后呢。”

    “呵呵,仙子过谦了。”

    冯权说着客套话,心里却冷笑,这女子天赋确是不如自己,年纪也远比自己小,可现下两人却修为相近,自是因冯家不如廉家有钱的缘故。

    老子若有你家那许多钱财,莫说金丹有成,圆满也早到了,说不定现下都已修得元婴,位列仙班了,只恨老子上辈子没练好投胎术,今生不曾投得个好胎,冯权一面腹诽,一面叹气,“日前听闻令叔之事,小兄惊诧万分,痛心不已,正想着过几日待司印他老人家气消了,再去座前为宣仲恳求几句,若能让他官复原职那自是再好不过,但就怕小兄官微言轻,最终还是济不得事。”

    “仁蟠兄有心了。”

    廉白芍听了此话心中亦是冷笑,你疯犬逢人叛不落井下石便是好的了,还能指望你去助言?事发第二天你便给孙承恩阮元各送了一份厚礼,意欲何为当我不知么?

    不过今日来却不是为了此事,不必与他在此纠缠,想到此处臻首轻摇,也轻轻一叹,“那是家叔时乖命蹇,触犯了诸公之怒,原怨不得旁人,仁蟠兄的好意小妹必转告家叔,不过小妹今日前来却非为了此事,而是另有一事。”

    方才廉白芍为何称他疯犬逢人叛?这其中却是有典故的,不过此事说来话长,且听我细细道来。

    这冯权说起来也算是位奇才,他冯家是地界土著,原本默默无闻的一个小族,却于三斗五清中崛起,那时家主便是这冯权。他当年才二十出头,道行低微,在临江法司做着一个小小的巡查都头,但他以敢打敢杀心狠手辣著称,什么巧取豪夺、屈打成招、毁家灭门等等许多旁人不敢做的事他敢做,故此叫当时仙宫司印,钱莱之子钱慕云相中,越级提拔为法司巡城房承事,为钱慕云陷害忠良铲除异己,做尽了缺德之事。

    齐金蝉飞升之后,他的弟子钱莱在凝碧崖渐渐失势,钱慕云这地方司印自也坐不安稳,冯权此时居然审时度势抢先一步投到了时任珉东监察使的****靡下,供出了大量钱慕云贪赃枉法之事,给了他致命一击,将钱慕云提前送去了长老院养老。

    后****因搬倒钱慕云坐上了珉东仙宫司印的宝座,酬佣功臣,便提拔这厮做了法司巡城房的执事,他又开始为陈家冲锋陷阵,构陷异己,可过了数十年陈家也没落了,孙家渐有入主珉东之势,冯权于是又倒戈一击,孙承恩刚至,他便将平日留意收集的大量****不法之事的证据密泄与了他,于是孙家将****也送去了长老院。

    孙承恩做了珉东司印之后,亦是酬功提拔冯权到了这从六品法司右同司的位子上,只是这屡次卖主求荣的三姓家奴孙承恩也不敢怎么重用,还要暗自提防他哪天也给自家来上这么一手,二百年来只是给他提了几级散官,正职却是纹丝未动。

    此时这冯权听了廉白芍之语心中微诧,不是为了廉布,那难道是为了强拆,可今日却没听说接到什么讼状,这是未雨绸缪来了?当下出言问:“廉仙子有事但讲无妨,但要小兄办得到,绝不推辞。”

    廉白芍并不回答,只拿眼波扫过他身后侍女,冯权见状心中一动,转首挥了挥袖吩咐侍女们退下。

    待房中只剩他们二人,廉白芍方起身走到冯权身前,粉面含笑盈盈一福,“小妹今日是特为恭喜仁蟠兄而来。”

    “嗯?”冯权急忙起身还礼,心中更诧,“仙子何出此言,小兄喜从何来?”

    “仁蟠兄不日便将入主法司,这岂不是大喜?”

    “啊?这……”

    冯权闻言既惊且奇,廉布遭贬之后,自己是去上面活动了一番,可也只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此次最有可能升上去的却是法司左同司阮浑,虽然自己资历道行远在这人之上,可他不合却是阮元族弟,自己便是没有那些前科也未必争得过他。

    且因那些事冯权也知孙真人并不待见自己,能叫自己在这右同司之位上坐了二百年已是不易,不出意外怕是今生晋升无望,去走动一是心存侥幸,今次万一有个意外呢?但更多的还是给下面人一个交代,我这是努力过了,争不过只因不如别人有关系而已,非是我胸无大志该争的都不争。

    想到此处,冯权暗忖莫非真是那万一来了?可这女子如何比自己还早知道?一时心中又惊喜莫名,也不落座探身问道:“此事仙子如何得知,小兄为何毫无所闻?”

    廉白芍玉面含笑,慢条斯理的走回座位,坐下之后方笑着摇了摇臻首,“此事尚未有定论,仁蟠兄自是不知。”

    “呃……”冯权面容一僵。

    原来还没定,那是有倾向自己的消息提前传出了?这可不一定是能做得数的,当下收回身子,也坐了下来,手捻短须沉吟了片刻,“原来如此,可是仙子在孙真人处听得了风声?”

    “这却不曾。”廉白芍摇头。

    “阮司印?”冯权又问。

    “亦不曾。”廉白芍继续摇头

    “唔,可是哪位散人?”冯权再问。

    “也非散人。”廉白芍还是摇头。

    “……难道是金丹修士?”冯权皱眉问道。

    “均无消息。”廉白芍连连摇头。

    “……”

    眼见廉白芍将臻首摇成了拨浪鼓,满头珠翠叮当乱响,冯权已是转喜为恼,面沉似水,心忖不管你说我将入主法司是何由来,但你这态度好像在耍我啊?当下将袖一拂,沉声问道:“那仙子何出此言呐?”

    “咯咯咯咯。”廉白芍见冯权被自己逗得动气,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左右自己今日是吃定他了,倒也不怕他恼,心道与你这小人合作,还要给你好处,本姑娘心里多大委屈你知道么?怎么也要趁机戏耍你一番才能出了这口气。

    廉白芍虽不是什么正经人,但人家也有鄙视冯权的权利,直笑了好一阵,方直起腰来,素手轻摇,“仁蟠兄误会了,此事既是未定,自然没有消息,但小妹既然敢出此言,却是有所依仗,必可助兄达成心愿。”

    “哦?”

    冯权冷冷看她笑了半天,听了这话才面容稍和,心里又琢磨了一下,帮我?嗯,你家叔叔虽倒了,但你老爹还在,以廉家在珉东的人脉,若他出面,确是能帮得到我。

    等了一会见廉白芍仍好整以暇的坐着,左顾右盼,搔首弄姿,丝毫没有继续说明的意思,冯权心中焦急,只得咳了一声,主动问道:“如此,那仙子可是能在孙真人面前为小兄助言一二么?小兄多谢了,此事无论成与不成,小兄都记着仙子这份情,将来必有所报。”

    “这却不能。”见冯权动问,廉白芍答得倒是飞快。

    “阮司印?”

    “亦不能。”

    “呃,是哪位散人?”

    “也非散人。”

    “……金丹修士?”

    “均无……”

    “……”

    听到此处冯权哪还不知这女子确是在耍自己,心中愤懑,满面涨红,一口血好悬没喷出来,也亏着是数百年养得的好城府,这才不曾当场发作,腾地一声站起身来,狠狠的端起茶杯,“仙子此来难道是为消遣某家的么!”

    “咯咯咯咯。”

    廉白芍有恃无恐,不管不顾的又是一阵娇笑,直看到冯权额头青筋奋起,似有武力送客之意,这才止住,以手抚胸娇喘了片刻,待喘息均匀了,方竖起玉掌优雅的摇了摇。

    “仁蟠兄又误会了,小妹哪里敢消遣兄长,小妹虽不能与兄助言,却可为那阮浑毁言,只消他坏了事,仁蟠兄入主法司岂不是易如反掌?”

    “呃,这……”冯权倒是能屈能伸,听了这话面色又慢慢的好转,心中再次琢磨起来。

    廉布虽是阮元的心腹,可与阮浑却也不和,确切来说天下几乎没有相和的一把手与二把手,多少都有些矛盾,廉家要坏阮浑的事倒也不足为奇,他们也有这个本事,当下慢慢坐下身子,将手中茶杯轻轻放下,双手一拱,“仙子何不早说?倒叫小兄好一阵好猜,方才失礼了,仙子勿怪。”

    “哪里,小妹也有不是。”

    廉白芍抱拳还礼,随即似是想到了好笑处,忍不住又笑了一声,“咯咯,不过兄长那般相问,小妹也只是如实回答而已。”

    “是是,是小兄关心则乱,思虑不周,还望仙子见谅。”冯权知廉白芍果能助他,不顾被她调戏之恨,放下身段,软语求全。

    不过沉吟了片刻之后,对自己却有些不够自信,“咳,只是若仅仅坏了阮浑之事,怕还不够,万一上面自它处派来一人,这却如何是好?”

    “这小妹也无法。”廉白芍摇头,此事自家是要完全摘干净的,却不能为他去上面说话。

    瞥了冯权一眼,见他双眉一拧,面色又有些难看,廉白芍笑着揭开了闷锅盖,“呵呵,不过此事却也不难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