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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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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德十六年,六月十七日,幽州都统府的司马、录事参军事、都尉,于白昼相继遭遇刺杀,短短三刻钟里,三位都统府重臣一轻伤、二重伤,梁都尉至今缠绵病榻,而十余刺客尽皆吞毒自尽,未留下分毫线索,待得消息传入民间,士林哗然,百姓惶恐!

    同日,戌时,都统府布告全城,行四载未有的严酷禁令:

    封锁东城,隔绝各坊,城门四禁,禁止夜行,若有犯,不论身份、缘由,拘监十五日,再犯,斩立决!

    亦于同日,焸王兴于归途中遇杀手袭击,消息虽被严密封锁,但某些不太详细的传闻仍偶现市井,并招徠了众多有心人,数天里,幽州城内的探子骤增,潜涌激荡……

    又经得数日,骇人的传言忽然惊现坊间:

    焸王兴为劲弩射伤,疮口溃烂,至今仍旧昏睡未醒!

    “哼哼,孤真荣幸,原来有这么多人惦记着孤的幽州。”随手丢开“鹰卫”方才传来的奏报,垂首凝视着摆于桌上的简略地图,曲指轻点,凛然冷笑,道,“土布鲁…有趣,你们也想来分盏羹么?真是有趣。嘶——琴儿,轻点儿,孤会疼。”赵兴的很的无奈的微微皱眉。

    “殿下乱动,却怨起奴婢来了咧,哼!”

    赵兴苦笑,挪了挪胳膊,重新搁上一旁的小几,道,“好琴儿,孤错了,莫要再这么使劲了。”看着小侍女给疮口敷上膏药,又一道一道的缠紧绷带,皱皱眉,又道,「要不,明日便不要再缠了吧?着实不方面得很。”倍受关注的焸王殿下并未如人们猜测的那般受尽煎熬,但暴露于百支劲箭之中,终归是无法避免受到伤害。

    “那可不成!”小侍女急忙否决,嘟着嘴,很是不满,嗔怪道,“疮口尚有微肿,薛博士告诫婢子,需得每日依时换药,仔细裹扎严密,待红肿彻底消散了才成的。”

    “薛仁那个疯子,孤自各儿的身体,还能不…”

    “不听,不听!婢子才不上当咧!哼!”琴儿使劲摇着头,打断了主子的辩解,气呼呼道,“那日殿下任性妄为,不顾奴婢劝阻,受罪了吧。”撇撇嘴,神色显得愈发不满起来。

    稍稍一愣,赵兴凝望小侍女半晌,开合嘴唇数次,仍是没有出言叱责——即不舍,亦不能。

    若非,车厢夹层中的钢板抵消了大半的劲力;若非,护卫们的拼死冲杀;若非,驭手的舍命扑掩;若非,危急时秦琴的奋力扑挡;若非,百姓路人的竭力维护,或许,他此时便真如传闻中一般重伤临身了。

    百余刺客从攒射至隐匿,头尾相隔不足一刻功夫,已是二十七死,伤十九,残六,而亡者里,出去二十一名王府侍卫,余者皆为幽州百姓。

    策划一场如此精准的连续袭击,对人力储备、物资调运、情报支持的需求无不是极其苛刻,遍布幽州的「鹫卫”事先竟未察觉半点迹象,骇人的猜测仿佛阴云笼罩着整个都统府,赵兴甚至不得不下令将属臣的护卫增至十火,骑马负铠,再设副车,才稍稍压下了属臣们的恐惧。

    无比愤怒的焸王兴几经考量,终于动用了他手中最大的王牌……

    “殿下,有觉得不适么?”

    “孤很不适,再这么给缠上几天,估计胳膊都得断。”

    “哼!”琴儿却是不理会主子苦笑的调侃,白了一眼,自顾自的扎紧绷带,又小心翼翼的为赵兴套上衣袖,左右看看确定妥当,方道,“殿下,去小寐片刻吧?您都批了一晨的奏章了。”

    赵兴试着转了转胳膊,忽的捏捏琴儿的脸蛋,调笑道,“小家伙长大了。这个时候孤可睡不着,将‘鹫卫’辰时送来的奏报拿予孤吧。”

    历时半月,倾都统府之力的探察终于让藏于幕后者露出了模糊的掠影,当赵兴拿到“鹰卫”、“鹫卫”联名签署的密奏,内心惊愕至极,骤然间,他突然发觉,刺杀的目标并非是他,而是整个都统府,是都统府垄断的某些利益。

    不论何时何处,旧、新二者的争斗总是最残酷的:

    胜,则席卷天下,败,既尸骨无存!

    上溯千万年,二者争斗已是不止,唯其身毁魂破方肯罢休,无半点妥协可言,华夏有史载始,历朝历代的史书中都能寻出蛛丝马迹,其理无有不同!

    随着都统府的不断稳固,挣扎于底层的群体开始进入权利核心,昔日的势力分划被打破,经过数年的磨合、享受,新的利益共同体被确立。没有人愿意放弃享有的利益,隐忍数载,贪婪的獠牙终于从暗中惊现!

    焸王殿下很清楚,都统府若仍要独享每年庞大的黑色资源,今次的袭击,或许只是一个前奏……

    于是「鹫卫”迅速从外收缩,进广平、广阳、笼火、沃、潞五城,依为幽州屏障,负责刺探外境情报的「鹰卫”亦被召回泰半,严密监察幽州,更是放出焸王垂危的消息,试图将必会发生的动荡执于己手。

    “不够稳当么?哼…瞻前顾后,如何能成事?”

    从焸王重伤垂危的流言兴于坊间,聚居北城的氏族隐隐而动,遣家仆入市井散播谣言,又于暗中武装私兵,窥探勾结,满是亡命一搏的准备。

    昔日慑于杀戮的氏族是否真有如此胆魄赵兴并不关心,他只知晓,借助着这些个自以为计得的氏族世家,对他来说,同样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罢了,孤再给你们添些火候,嘿…莫要让孤再失望才好。”

    提笔朱批数言,弯出一个极阴冷的浅笑,再仔细读上一遍,确认后取印玺盖签于左角,又将其依着左三、下二、上一的方式折叠小块,取下套于右手食指的戒指,滴蜡封印,置入竹筒内,绑上表示紧急的红绳,交予候立身畔的琴儿,立身而起,展了展臂,吩咐道,“命人快马送至‘藏幽谷’,再给柔奉仪带一句话,大草原,是孤的!”

    抛开纷扰的人性、时局、利益,其实,所有的阴谋与争斗都能注解上简单而复杂的二个字:

    生存。

    也只是生存……

    ……

    溪声潺潺,曲转飞泻,击石溅空,翻转入崎峻处,沸腾传耳,沿着曲泉前行,穿花度竹,抚石依泉,过了游廊,再入葡萄架,越镂亭,闻得水声婉约,绿柳倒垂,落花漂于水面,溶溶荡荡,萦迂悠然。

    炎暑下的“草堂”依然婉秀,偶尔轻盈的微风拂过,摇曳的翠叶碧水卷着丝丝水露,满园子的抛洒着诱人的清凉,萦绕藤蔓间的雾水,犹若淡淡的薄纱,遮蔽了炙热的艳阳。

    乾德十六年,七月,既望,兰月。

    清凉的林荫遮蔽了夏日的炙热,也将市井中的纷乱隔绝于翠竹碧水外,清雅的「青瓦台”被藏入幽静的角落,极是适合休养的一处小苑。

    “乔卿,勿念府中政事,好生休养,待卿康健,孤还盼着卿再重掌府事,常伴于身畔,督授言行,有卿在,孤便不虑有失当处了。”

    “臣不敢,殿下聪睿,臣唯有拼力佐辅,方不负殿下厚恩。”乔子敬顾不得半卧着的不适,急忙躬身致礼,谦卑而恭谨——经历过死亡的冲击,乔子敬尤若一潭深泉,显得愈发的沉稳了。

    “先生总是这么谦逊。说来…孤确是很敬佩先生的。前些日里,先生受伤的消息传入民区,百姓纷至官衙问询,又于自家内屋立‘长寿牌’,日夜为先生祈拜,‘幽州擎天’四字,卿,当之无愧!”

    说者或许无意,闻者却听得惊心万分!

    腰腹重伤的乔子敬顾不得疮口的绞痛,急切的挣扎欲起,边道,“臣不敢受殿下赞!臣纵有微末功劳,若无殿下殚竭,岂有幽州繁富?若无殿下信任,岂有臣的些许薄名?”

    “莫动,莫动。卿的身子未愈,怎能如此轻怠?”

    焸王属臣受伤者有三,以梁昭为最,罗义最末,从未有过类似经历的都统府司马却是倍受刺激,加之心忧政局,身体向来赢弱的乔子敬缠绵病榻已有二旬,仍是不见痊愈。

    “卿的心思,孤明了。先生这些年为孤谋,为百姓计,孤都记晓于心,卿安心休养,勿要担忧其他。”六月初,伐辽准备已毕,若是袭击提前月余,负责粮草诸事的乔子敬出现意外,整个伐辽计划将被迫延迟,甚至彻底取消,而幽州、都统府、焸王府诸方的半载努力亦会付诸东流,物资的损失数量更是极其庞大,赵兴很庆幸,苍天终究是眷顾他的。

    “诺。谢殿下关念!”

    “好了,想来卿也乏了,孤便不多留,嗯…乔卿若有任何需要,让夫人交于侍女cao办,不能缺了用度,切切!”很是自然的为属臣捻了捻被褥,点头起身,微笑着,转身移步。

    “夫人请止。”

    乔万氏盈盈而拜,遥望恭送。

    行过鹅卵石小径,待穿越一片翠竹林,便可入得相隔一桥的“草堂”,因为乔子敬莫名的坚持,不愿属臣背负所謂「逾制”的赵兴特意选了这处靠进“草堂”,风景又极似的雅静角落,单独建了间青砖小苑,以供其休养。

    踏足木桥首,欲往“草堂”寻罗义的赵兴忽的驻步,听得从深林轩阁中隐隐传来的嬉闹声,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挥手示意执事侍卫,转身回返。

    “殿下,急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