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招供认罪

    七大爷脸sè骤变，一言不发，瞪大了双眼紧盯三元，不知是错愕还是惊悸，突然说不上话来。福根的死与张家女儿的意外过世有关联？这是从何谈起？

    荣根的脸sè也很难看，刷地一片惨白，几乎是毫无人sè。双腿一软，身体就要向下跌去。幸好一旁瘦子眼神快，伸出手来一把揪住了他摇摇晃晃的身体。勉强支撑住没跌倒，不过还是引发众人一阵惊呼。那瘦子边扶荣根向一旁座位上坐下，边开口骂骂咧咧喝道，"空口白牙，信口胡说！怎么你不直接挖了七大爷的心呢？福根哥哥死于突发疾病，这全族都知道，绝对没有半点可疑。"

    "是啊，是啊..."众人一片应和之声啊。

    三元笑一笑，"荣根腿软了？呵呵，扶他一旁坐下是应该的。"转过头来对荣根说道，"恐怕我接下来的这一节故事说完，你是再也硬不起来的了！"

    三元对荣根一直都抱着这样冷嘲热讽的态度，让旁边诸人听了十分刺耳。虽然荣根引耕裕堂入祭场禁地之事已经暴露，但是显然邱胖子并没想当着外人的面来处理家族内务，因此话语之间总是维护荣根。这时候看三元突然提起当年福根之死，一则以为因为荣根身为礼官，掣签之事由他执掌，二则活祭乃是有预谋的集体犯罪，而三元刚才差点也落得当年福根的下场，从这个角度猜测三元提当年福根之事追责。却并没料到原来福根之死另有隐情，是荣根一手策划，宝根从旁协助，假借天意，实施人谋。

    三元又是一顿细拆，将当年的事情一件一件剖析交代。说得众人冷汗涟涟，既不愿相信，又觉得似乎有理，不住拿眼看向荣根、宝根二人，没想到所谓由爱成恨居然如此恶毒！

    宝根从之前就一直紧闭双眼，听三元提起这些往事，眉头皱皱，流露出悲愤的表情来。

    荣根自从坐下，就一直处在半晕半醒的状态，似乎全然没有自辩的企图，听凭三元说尽挖苦之言，毫无反应。他是保定了一个信念了，反正三元空口白牙地说，他没证据能够佐证的，自己根本不用开言辩解，多说多错，现在他脑袋里嗡嗡的，混**的很。开口说啥都有可能把事情弄得更糟，其他人的想法他也不清楚，虽然之前邱胖子和七大爷都是维护自己的态度，不过那是因为张家女儿是个外姓人。现在三元在说的，可是福根，七大爷的亲儿子，他再能这样平静，不问理由地维护自己么？荣根心里也没底，索xìng就不说话了，零口供抵抗呗。

    他脸sè极差，又不反口自辩，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不过现在七大爷就在现场，刚才还在维护荣根，众人都把视线投向他，要看他是怎样态度。七大爷之前才顶着三元维护荣根等人，他是站在族人中的长辈的立场上，这时三元话锋一转，突然涉及到他自身利益之上了，其实他何尝不想立时就揪住荣根宝根细问所以，不想当面听他二人把三年前的事情交代个清楚。但他毕竟是家族中有身份的老人，这样容易就让外人挑起分裂会被人笑话的，因此心中虽然焦急，面上却不显山露水表现出来，那拄着拐棍的双手不住地哆嗦，内心躁动却刻意掩饰。

    他是老成稳重，压得住自己的情绪，有一个人却压不住了，听三元说当年福根是如何被掣签选中，因何原因献祭赴死，那心头犹如滴血一般。更加上荣根此刻的神情，完全就是放任瘫倒，不做辩解，哪里还忍得住呢？突然就从人群后冲了出来，直扑荣根的面前...众人俱都是一惊，抬眼望去，此人不是旁人，正是福根的妻子，金寡妇金莲！

    这女人平rì立虽然嬉笑怒骂，爱与大家开个玩笑说个闹话，可心里却是十分爱憎分明之人啊，三元那些话原本是想激七大爷声讨荣根，七大爷慢了一拍，没激起来，却把在一旁端茶递水的金莲给激到了。三元所言，她是闻所未闻啊！居然自己丈夫并不是死于祭祀的传说，而是死于荣根的妒忌，这女人如何按耐得住，冲上前一把将荣根从椅子上揪了起来，劈头问道，"这个时候了，那么多人看着呢，你硬气一点，回答他的话啊？就算与你无关，都是那小子胡编**造，你也给个说法啊！到底我男人是为什么死的？你有没有害他，你说话啊！"

    三元在一旁冷眼相看，呵呵，无论荣根做不做辩解，三元的第一步算是达到了。金莲的反应至少已经说明了一件事情，福根绝然不是瘦子所说的那样死于突发疾病。若是死于疾病，金莲没有必要这样冲动，显然，金莲的举动至少说明了一点，金莲对福根的死是不甘心的，活祭之事真的存在。

    荣根对三元所说可以不辨，现在揪着他问的是金莲啊，这一句话都不回显然是不合适的。居然旁边那些人，包括邱胖子与七大爷，竟然没有一个出言阻止这女人。都站在一旁，似乎也很想看荣根怎么回答呢。

    七大爷压着情绪，自己没出面追问，他是族里的老人，不能被外人稍稍挑唆就自**阵脚，让高清水看到他们族人不睦。不过现在金莲出来发难，倒是三元没有想到的，她是外头嫁过来的媳妇，为了自己丈夫出面申讨并无不妥，她虽然嫁鸡随鸡也算是小邱庄的一员，但身份与七大爷不能比的，即便是揪着荣根问错了话，过激了，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她xìng格就是如此，并不会使族人感到突兀。

    所以现在这个架势，虽然是三元没想到的，却无意中帮到了他。金莲是最佳的发难人选，荣根若连金莲的问题都不做回答，就显得不合理了。

    荣根也知道对三元一个态度，对金莲不能采取同样的态度，攥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边试图挣脱金莲的纠缠，边开口说道，"嫂嫂怎么听外人胡说八道？福根哥哥是怎么过世的，你可以问七大爷，问庄主，问当时在场的每一个人。绝对不是像他说的那样，这是他的离间之计，是无中生有的栽赃！"

    三元冷笑一声，"干嘛问那些不知情的人呢？一旁宝根与你是同谋，怎不问他？"

    金莲得了三元的提示，松开手，转身到宝根的面前。宝根双眼紧闭着，他今天本来就是蛇毒初解，虚弱不堪，加上地宫祭场浑浑噩噩时醒时梦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现在早没了一点点的力气，连睁眼看一眼金莲的力道都没有。

    金莲知道他身体大伤过一场，并没有拿出对待荣根那样的气魄来对他。竟然在宝根的面前，突然"库通"跪倒，眼泪滴滴答答就流了下来，哀声说道，"宝根兄弟，你也是有家室有高堂之人，一家和睦谁不羡慕，你可怜可怜我，把当年的真情告诉我吧。你若不肯说，我一头撞死在你的面前，去yīn间找我那苦命的丈夫去。"

    宝根眉头抽动了一下，勉强睁开眼来，摇了摇头，没说话，接着双眼再次合上，不言语了。

    金莲跪行几步，扑到宝根近前，伸手摇他双腿，"宝根，福根是被害死的吗？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三元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金莲哭声十分凄惨，真情流露，那一群旁观之人没有一个出言阻止，他们都不方便问，不方便追究当年之事，可心里一个个都想知道谜底，因此不加劝阻。

    高清水突然发话，"其实..."众人视线齐齐地移向他，金莲也转头过来看他，"其实本官办案多年，接触过各种冤屈疑案，知道屈死之人，即便**已经FǔBài，但三魂仍然会在冥界被羁留，沉冤得雪之前是不能投胎往生的，非常可怜。"

    "没错！"金莲好似想到了什么，"我丈夫的确经常在我的梦中出现，三年来反反复复都是梦到同一天的情景。我以为是我对他的思念太深，难道是因为他的三魂不灭，一直就停留在我身边的缘故吗？"

    高清水点一点头，叹一口气说道，"你这样说的话，就很像是这么回事了。"他分明是在帮衬三元，"你丈夫三年魂魄不散，一直羁绊在你的身边，但是他与你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中的生灵，无法出现在青天白rì之下，因此托梦与你相见。你夜夜能够梦到他，是因为你们两个虽然身处两层世界，但情愫依然相通，借梦境相会。看来他的确没有投胎往生，既然没有投胎往生，那么他的死就十分可疑，应该存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他对死亡的认同与事实不符，所以才会念虑受绊三年，依然出现在你的梦中啊！"

    七大爷刚才还能忍耐，到这个时候，一是金莲哭得实在悲催，勾动了他的怜子之心，二是高清水这一番加油添醋的诠释，老人家一下子想到儿子身死三年竟然还在怨念缠绕之下地狱受苦，想起那些故事传言之中冤死之人的种种可怜之处，一下悲涌心头。强忍不住，两行老泪滑落面颊，他拿袖拭泪，呜呜咽咽哭泣了起来。

    七大爷这一动情，那邱胖子等族人也不知道该维护哪个好了。若三元所说是真，那福根真是死不瞑目，荣根虽然是同族子弟，那死去的福根也是族人，福根到底有冤没冤？谁都吃不准了。祭祀掣签，若福根真的是被祖先选中，那他死的可以说是甘心情愿的，荣根身为礼官，虽然那签字是从他口中念出，他所行的事情却不受自己的控制，只是替祖先代言而已。若真的如三元所说，并没有掣签选中福根，是m.荣根由爱生恨，借祭祀加以谋害，故意所为，那...

    邱胖子眯缝着眼睛摇了摇头，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麻烦的家务事。索xìng还是不出头了，金莲已经跳出来挑起内争，又有县太爷在跟前主持，这事情要想继续捂在族里内部解决是已经捂不住了的，先静观其变吧。

    七大爷忍不住了，悲恸恸在那里衣袖掩面老泪纵横地哭，他这一哭，其他诸人就都不敢说维护荣根的话了，包括之前那瘦子，也没了主意，不知道该帮谁好。七大爷还是不说话，他是家长，不能丢了身份。

    可金莲却顾不了那么多，宝根不说话，她转过身又扑向荣根去，"荣根，你说话啊，不要说那些空洞搪塞的废话，你告诉我啊。如果三元所说都是无稽之谈，为什么福根一夜夜出现在我的梦境中，他为什么还不能投胎往生？高县令说的话，难道也是无稽之谈吗？你，总得给个说法啊！"

    "这个..."荣根一下语塞起来，这要他怎么回答才好，死后的世界他也不知道啊，何况高清水说的那个关于投胎的理论，也就是民间传言而已，谁知道是真是假，但他能出言怀疑三元，能出言怀疑上官吗？总不能对金莲说，高县令也是空口白牙不足为信的。

    荣根答不上来，心中不免自己也生起狐疑来，有一件事情，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的。三年前那种种细节，除了他和宝根之外，并没有第二个人知晓，即便是宝根，知道的其实也不多，他让宝根配合他所做的，也就是一开始设计让福根自以为被选中的那些事情，刚才冥梦之中三人坐在一起，回忆的那些往事，自己亲口所承认的细节，还历历在目，可那些都是在梦中啊，三元如何能够得知？

    另外有一件事情，荣根这时候也有些担心起来，梦中他只知道面前所对二人是宝根与福根，如果真的如金莲所说，福根夜夜都入她梦中，那之前福根是不知道被自己加害，可刚才祭场那一梦，自己当着福根的面把往事全都说出来了。现在可以抵赖，明天福根又去金莲梦中，把真情向金莲说出，那可如何是好？金莲必然不肯原谅自己的，唉，即便现在不说，他又怎能管住鬼魂？

    荣根开始担心高县令所说，心中犹豫起来。

    三元已经猜到荣根内心犹豫，现在正是打破他的抵抗防线，让他自认罪行的好机会，三元决定点一点他梦中所说过的那些话，再逼近一步，看荣根能否自省。

    三元脸sè突然一变，他好像进入了别人的角sè，眼光中露出凶狠，咆哮道，"我根本不在乎！我只在乎你！你呢？你在乎我吗？当我在说那女人如何如何不堪的时候，你却不断反反复复地在说你的金莲是如何如何爱你！把我真给气疯了，甚至忽略了当时宝根的反应，没想到最后为我拍案而起的人，竟然是宝根！就是那天，我动了念头，绝对不要看到你和金莲结为夫妻..."

    复述完这段，三元脸sè又陡然平和下来，众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连宝根在内，都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样一段话。只有荣根，一下从椅子上直接滑到地上，差点就趴下了。三元所说，正是他在梦中当着宝根的面，对福根所说的那段发自肺腑的言辞。他把自己的情感都直白地告诉了福根了，怎么三元竟然会知道自己梦中之事？

    荣全身都在发抖啊，缓缓抬头看向宝根，宝根这时候也睁开了双眼，正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呢。

    "他真的知道...他真的知道..."荣根语无伦次地嘀咕着，挣扎从地上爬起。冲身前金莲，喃喃说道，"你也会知道，他会告诉你的，迟早的事情。梦中所见竟然是真，是福根，是福根，福根不会放过我的！"

    哇...众人哗然...

    荣根的最后防线竟好像突然崩摧一般一下子整个人都没了jīng气神，这还不够，三元要他心悦诚服地自己认罪，这事件已过去了三年，完全不可能再找到任何证据，唯有案犯本人交代才有可能开案重审啊！荣根此刻是真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一下眼泪就如决堤般奔流而下。

    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三元再向他施加压力了，那金莲听他这样一句话抛出来，如何还能冷静，悲愤地边哭边追问，"你，你，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一把将七大爷给攀住，"公公你听到没有？"又突然去拽邱胖子，"庄主，你听到没有？"

    众人都不知道如何回应了，金莲扑过去拽住荣根**摇，"你说福根不会放过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真的是你害死了福根吗？三元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吗？害得我们夫妻yīn阳两隔，有情人不能厮守，真是因为三元所说的原因吗？你这样说是承认了吗？"

    荣根木然瞪大了双眼，呆呆地看着金莲，"承认，不承认，没用了。福根什么都知道，三元什么都知道，福根会告诉你，你就会知道一切，福根会告诉所有人，所有人都会知道一切。我该死，我该死，三年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逃避，但是逃不过的，该有今天这样的下场！"

    荣根缓缓把视线移向宝根，"都结束了，三年的噩梦结束了，欺天、欺地、欺人、欺心，欺不得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