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碧落之歌（九）

    法鲁卡斯此刻的样子却是说不出的狼狈，一头湿漉漉的长长金发胡乱散开贴在身上，左手犹自紧紧抓着一个已经被海水泡得有些变形的白色方枕，双眼半睁半闭，金发下的面容似乎还带着未曾睡醒般的茫然迷惘。

    只是当他分海而出，凌空而立的时候，海面上原本一直持续着的暴风雨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空气中渐渐弥漫开来一种名为压抑的沉重气氛，面对着毫无表情沉默无言的法鲁卡斯，斐洛等人心中也仿佛渐渐压上了一块巨石，却是莫名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大家，”苏摩无声地叹了口气，打破了这几乎快要凝固的沉默气氛，“准备撤退吧！”

    见到众人还有些不明所以，苏摩也没有多解释，只是伸出手分别指了指法鲁卡斯以及远处的钢铁海龙兽，意思却是很明显了，趁着这两个家伙还没有开打之前赶紧跑路吧。

    从刚开始感应到法鲁卡斯的气息时苏摩就有种不好的预感，而等到法鲁卡斯现身的时候，苏摩就知道麻烦的事情来了。对于斐洛几人来说，这种状态的法鲁卡斯还是第一次见到吧，但是作为已经相处了三年之久的挚友，类似的情形苏摩却是已经见到过一次半了。

    那半次，是在黑森林试炼之前苏摩和法鲁卡斯两人第一次和斐洛打交道的时候，结果只是虚惊一场而已，所以只能算是半次。而最早的那一次却是要追溯到苏摩那一届新生刚入学的时期，也是他和法鲁卡斯刚成为舍友不久的时候。

    那一次的事件，应该说只要是诺亚学院的师生就不可能没有印象吧，一场突如其来的谜之sao乱可是几乎毁掉了小半个诺亚学院，最终却不了了之，成为了新一代的诺亚学院七大未解之谜。真要说起来的话，苏摩也可以算是半个当事人，而罪魁祸首自然就是意外开启了禁忌模式的某人了。

    没错，对于某人的这种非正常状态，苏摩称之为禁忌模式，没有任何褒贬的色彩，就是纯粹字面上的意思。

    无论是出于过去的经验还是人类的本能又或者是直觉第六感什么的，对于眼下的这种情形，苏摩只有一个建议，就是趁早、尽快地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否则要是等到某人的禁忌开关彻底打开的时候就一切都晚了。

    只是这其中的种种详细一时半会是无法对斐洛几人说清楚的，因此苏摩只是很干脆地给自己施加了一个cao控水流的炼金术，随便挑了个远离两个非人存在的方向率先撤退了。

    之所以不用更加快捷的风系炼金术，只是因为那样一来目标就太过明显了，有可能会打破现在的微妙平衡。

    看着苏摩毫不犹豫转身离去的背影，斐洛几人不由面面相觑，而后望了眼一大一小隐隐互相对峙着的法鲁卡斯和钢铁海龙兽，终于也是二话不说，纷纷奋力划着水追着苏摩而去。

    倒不是斐洛等人感觉不到法鲁卡斯此刻的异常，只是都没有多想而已，单纯地认为是因为和九阶上位的钢铁海龙兽对峙无暇分心的缘故。而几人之所以会选择跟着苏摩转身跑路，原因就更简单了，只是不想留下来成为毫无意义的累赘而已。

    一边奋力跑路中，另一边斐洛几人心里却是颇有些五味杂陈，不住翻滚着。

    说起来，包括苏摩在内，这还是众人第一次亲眼见识到法鲁卡斯实力全开的姿态。虽然之前在坎特伯雷一战时法鲁卡斯也曾展现过一拳轰杀九阶变异角蟒的恐怖实力，但那时斐洛、杰克还有菲奥尔都早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却是没能亲眼目睹到。

    对于法鲁卡斯的真正实力到底达到了何种程度，斐洛他们说不好奇那是骗人的，只不过不论是想要进行试探或是让某人主动展示，难度都不是一般的大，因此一直以来三人也只能在私下里偶尔猜测讨论一番。

    但即便是三人中做出最大胆猜测的杰克，也只是估计法鲁卡斯可能已经达到了相当于圣域之下绝对无敌的程度。直到今天，直到现在亲身面对亲眼目睹，斐洛三人才算是对法鲁卡斯的真正实力有了最直观的感受，第一次意识到了这个素来没什么正经，喜欢到处惹事生非花花公子般的家伙那与同时代人完全不在一个次元的可怕天赋，也第一次体会到了苏摩平时口中所说的妖孽的真正含义。

    虽然斐洛等人现在还只是初步进入高阶，无法具体的感应出法鲁卡斯的实力范畴，却也能隐约地感觉到在那副狼狈姿态下所隐隐散发出的气息是何等的可怖可畏。不是那种借助秘法强行提升实力的勉强和暴力的感觉，而是自身一切尽在掌握的自然和完美，举手投足间完完全全能够和那位列九阶上位的钢铁海龙兽分庭抗礼。

    不是圣域，却完全拥有着真正圣域的实力，这种事情是斐洛等人从未听闻从未见过的，几乎就是超出了常理的范畴。

    这世间的力量形态当然不止斗气、魔术、炼金术三种，具体的划分也不尽相同，但大致的境界却是类似的。就像是魔兽中的九阶便是相当于圣域一样，相应的境界对应着相应程度的力量，就算有所偏差，也不会有大到本质的区别。

    而相同的力量在不同境界的cao纵下能够发挥出的效果自然也会不同，但这里面却存在着一个极限。

    亘古以来曾出现过无数惊才绝艳的天才，在这些人之中不乏能够在少年之时就已经踏入圣域的，但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像法鲁卡斯这样仅仅在七级的时候就能够完全达到圣域力量的水平，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七级力量的极限了。

    要知道即便是弗朗西斯那样的绝世强者，在cao纵菲奥尔身体时也只能在短时间内做到堪比圣域的程度，而法鲁卡斯却是能够完全达到圣域水准。

    堪比圣域和真正的圣域看似极为接近，但实则在力量，速度、防御、反应、瞬间的发挥，以及持久战斗的能力等全方位上都存在着一线差距，综合起来就会拉开相当明显足以决定胜负的差距。

    从这一点上来说，法鲁卡斯对于低级力量的cao控境界竟然还在曾经超越了二十级圣域巅峰，半步踏入绝世领域的圣骑士弗朗西斯之上！

    这几乎是无法想象的事情，要知道法鲁卡斯今年也不过才十七岁而已，既不是什么绝世强者转生，也不是什么神眷者，“仅仅”只是个“普通”的“正常”的少年而已。

    斐洛等人倒宁愿相信法鲁卡斯的力量其实早已经不止表面上那坑爹的七级水准，又或者是经历过一些奇遇传承，修炼过某些特殊力量的缘故。至于在现实中发生这种类似三流骑士小说情节的可能性，斐洛等人却都是下意识地自动忽略了。

    不过这也正是最让斐洛他们受打击的地方，因为自从几人认识以来他们还从来没有看到过法鲁卡斯有正经八百地好好修炼过。然而他们还不知道的是，关于修炼这点，别说是他们，就算是苏摩也是一次都没有见到过。

    事实上，即便是在某人刚进入诺亚学院，异想天开地同时修炼魔术、斗气和炼金术的那段时期，也一直都是成天翘课睡觉，四处向女生搭讪，最后却随随便便就在三个月内就达到了七级的水准，还在当时引发了不小的轰动。

    好笑的是，那时候学院中几乎所有人都把某人翘课躲在宿舍内睡懒觉的行为当成是在闭关苦修，唯有苏摩才知道其中的真相。后来想来，苏摩却是相当怀疑某人当时的动机，是故意这样做以获得光明正大的翘课权力，又或者是为了方便和女生搭讪，还是真的只是纯粹的妄性而为？

    事实的真相到底如何估计连某人自己都未必清楚，或者应该说是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吧。

    近乎妖孽，这大概是所有了解到法鲁卡斯真正一面的人第一时间都会冒出的共同想法。

    但不管怎么说，在这种时候，法鲁卡斯能够拥有强大的力量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值得庆幸的好事，至少能够像现在这样犹有胡思乱想余暇的悠闲跑路，总好过像丧家犬一样被撵得四处逃窜吧。

    相比于斐洛等人的一番纠结，海拉丁的反应就要简单的多了，毕竟只是刚刚认识不久，对于苏摩几人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多少了解。虽然也震撼于法鲁卡斯如此年轻就具有这么恐怖的实力，但因为之前在蓝色海豚酒馆的时候就有过一番暗中接触的缘故，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关于某人的实力判断从一开始的大概十六级直线提升到了圣域而已。

    而直到现在海拉丁都还以为法鲁卡斯那坑爹的七级修为是为了隐藏实力故意表现出来的，不得不说，有时候知道的少也未尝不是一种好事。

    不多时，集体跑路的五人就已经撤出了十里以外，而后便停了下来。毕竟众人也不是真的要跑路，再怎么说法鲁卡斯也都是同伴，不能并肩作战也就算了，抛弃同伴只顾自己逃命的事情却是做不出来。

    而这十里的距离只是为了避免受到战斗波及而已，却是已经足够了。

    在这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上，视野几乎没有任何阻碍，但即便是以众人的目力，也依旧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与钢铁海龙兽那如同小山般盘踞在海面上的巨大身躯相比却是渺小得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