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雄城长治
细雨微尘,微微有些泥泞的大道上一匹牙口已经不算小的瘦马拉着一辆半新不旧的马车。车厢上已经布满尘泥,咯吱咯吱乱响的铁木车轮偶然间散发出微弱的符篆光辉。 车子在路上缓慢的前行,拉车的瘦马仿若在自家后院散步般闲情逸致。赶车的老头儿抱着一条细长的马鞭靠在车厢上打盹一直懒得管偷懒的瘦马,也许他不舍得用手中的马鞭抽打那匹和他一样是老了的瘦马。 一个青袍年轻人,看上去有些孱弱,右手握着一卷书。没错是一卷书,纸张、墨迹都很新的一卷书,虽然书页有些已经被翻的毛了边,但这仍然是一卷很新的书。在这个记事青符为主流的社会里,书卷是很稀奇的东西,即便是超级世家的书房的书架上也不会塞几本书当做装饰。因为书这东西就未曾在这个世界上现世过。 青袍年轻人靠在车厢一角的一堆行李上,左手端着的一只水晶杯里尚有三分之一琥珀色的美酒在随着车子的颠簸不断的摇晃,不管幅度多大却始终都不会溢出杯口。 微风轻轻撩起车窗上玄色的窗帘,钻进略微有些气闷的车厢,给车厢里带来阵阵凉意。青袍年轻人舒服的申了个懒腰,将头探出车厢道:“年叔,还能再慢点吗?”这个世界上奇怪的事,奇怪的人多的不胜枚举,树林子大了鸟就会很多。大多数人都愿意赶路快点,即便是颠簸的厉害点,但能早些到达目的地。偏偏就有人就愿意慢点行路,目的地不重要,重要的是沿途的心情。比如说车上这个青袍年轻人。 赶车的老汉,睁开混浊的双眼斜了林晖一眼。“公子,再慢也有到头的时候。” “呵呵……我知道,反正不着急,我怕累着您老人家这匹宝马。”青袍年轻人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破旧的马车,年迈的赶车人,说话没正形的青袍年轻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大富大贵人家出来的少爷,但偏偏年轻人手中的那只水晶杯却是价值连城,水晶杯里的美酒是百年的玉梨陈酿,酒甚至比水晶杯更珍贵。 五匹高头大马拉着一辆华美的马车由远及近,从后面电掣般赶来,车轮在微微泥泞的大道上轧出两道深深的车辙。整个马车竟然是金属打造,车厢上繁复的花纹隐隐构成一道强大的防御法阵,车轮上减轻震荡用的符文粼粼发光。 两车相错,仅五六个呼吸的时间,华美马车上的素色纱质窗帘被挑开,一张肥胖的圆脸几乎堵住了整个车窗,鄙视的目光秒了一眼青袍年轻人破旧的车子,嘴里不屑的哼了一声,冲前面赶车的中年大汉喊道:“再快点,天黑前一定要赶到长治城。”华美马车绝尘而去,后半句已是在半里之外传来并不真切。 青衣年轻人抬头望着远去的华美马车:“人生苦短,何必匆匆?”叹了口气缩回车厢继续看他手中那本让驾车的老头新奇不已的所谓的书去了。驾车的年叔等青袍年轻人缩回车厢才抬头望向远处已经小的只是一个黑点的华美马车,眼中精光凛然。 破车中拿着一本书装逼的青衣年轻人就是林晖,林晖离开藏月镇,一路东行,走走停停历时一年又三个月走到此地。现在离眼前这座日冕界第一雄城长治城只有半日路程。长治城再往东就是茫茫无际的大海,若是出海顺风顺水三个月可以到达天鼎最小的一片也是唯一一片不和任何大陆接壤的大陆青植界。但林晖此行的目的地就是这片高原上的第一雄城长治城,并没有打算去那个传说中四季一片郁郁葱葱的青植界。 七个月前,林晖在月离界和日冕界接壤的不夜城碰到了这个赶车的老人。当时他百病缠身林晖动了菩萨心肠出钱出力把他救了回来。老人自称姓千名年。老人病好以后便带着自己这两破旧的马车,年迈的瘦马一直跟着林晖。 上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其实这句话是骗人的。呃……也许不是完全骗人,只不过上天对每个人的公平都是有亲有后的。有些人生在大富之家,却偏偏帅气俊美,潇洒异常,而且最让人气结的是资质竟然还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之选,高帅富三字已不能形容他们的神采。而有些人贫贱非常,着实是家贫人丑,而且资质平平甚至勤奋异常仍然只是刚入修道门槛而已,挫穷矮三个字就是给他们量身打造的。 上天对待林晖应该算是公平了,既不是亲儿子也不是捡来的义子,属于私生子吧。破境失败的他修为全失不能施展任何术法,但却意外的发现神识不仅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而比以前更加强大坚韧。于是林晖开始专攻神识类的术法。 神识类术法的修炼比其他术法的修行要更加枯燥更加艰难一些,对于失去了道力滋养rou身的林晖来说这种修行就更显得尤为艰苦。幸好林晖不缺乏苦中作乐的精神和办法,几个月前,林晖就逼着石尘把新一门的术法撰写成书,自己一页一页的去慢慢消化,算是给枯燥的旅途带来一点解闷的东西。 长治城,号称日冕界第一雄城。外城墙高六十六米,顶端厚二十一米,但绵延数万米的城墙却只有三面,因为东面是落差三千一百七十九米的绝壁,绝壁下是幽蓝的深海。在绝壁的边沿只有不高的一排五条粗铁索拉着的栅栏作为防止游人跌落的屏障。一条横贯日冕界的息龙河便是从这里入海,息龙河由西向东横贯日冕界一头扎入长治城,在长治城最东面的绝壁前毅然纵身入海,形成一道落差三千一百七十九米的瀑布,称之为天鼎九大自然奇观之一。 长治城除了外城墙,还有相对低矮的内城墙,内城墙虽然相对外城墙要低矮十多米,但是却更加墩厚。城墙顶端宽达五十米,很多商贩夜间喜欢借着内城墙顶端的风灯的灯光贩卖物品,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长治城也是整个日冕界最热闹最繁华最大的夜市。 日冕界在天鼎大陆并不是大界,不管是面积还是人口。但是却是天鼎大陆上开放程度最高的一个大陆,也是经济、文化最发达最先进的一个大陆。界王便是最先从这里起源的,在日冕界的界王王城便是这长治城。 尽管年叔并没有驱赶拉车的瘦马,尽管林晖乘坐的马车一直闲庭信步的游逛前行,日落时分,长治城巍峨的城墙依然出现在了林晖和年叔的视野当中。 年叔将马车赶到路边的一处平坦空地,将卸下的车厢随意的支平,放那匹瘦马自由的去附近啃草解决肚子问题。瘦马很有灵性,并不走远,就在空地边缘懒怠地卧了下来,伸长脖子啃食自己能够得到的青草。 林晖跳下车放肆的申了个懒腰,问正在微尘的细雨中生火的年叔:“年叔,怎么不进城?” 沾衣不湿的细雨,并不影响篝火的点燃,只是柴草有些湿,烟大了些炝的年叔重重的咳嗽了几声面无表情的回答:“长治城毕竟是王城,外城会宵禁,日落便关城门了,日落后接近城墙的都会被射杀。” 林晖捡起一根枯枝挑了挑不算很旺的篝火,看着年叔起身去不远处的一眼清泉打水,喊道:“年叔,顺便打只兔子吧,好久没吃rou了嘴里能淡出个鸟来。” 夜渐渐黑沉,从林晖停车的空地摇摇望去,大道两旁点点营火都是天黑前还进不了城的旅人。大路上五六辆马车贴着空地的另一侧驶进空地,一个清瘦的妇人从当先的马车上跳下吆喝着指挥马车围成一个圈宿营。赶车的车夫清一色的健妇,手脚麻利的卸下拉扯的矮马由其中一人赶去旁边饲喂,其他的则迅速沿着马车外围拉起一道帐幔。不多时帐幔中也腾起熊熊的营火,飘来阵阵食物的微香。
林晖坐在自己的篝火旁,捧着年叔烧的热茶静静的看着那五六个健妇被篝火映照在帐幔上忙碌的身影,无聊的猜想帐幔里面是何等的闺秀,自娱自乐。年叔斜了一眼帐幔上一个显眼的琵琶标志轻轻叹了一口气。 天鼎旅人的生活大抵如此,尽管相隔不过十米,但却相逢不识谁也不会去冒昧打搅到谁,不是人情冷漠而是生活防备而已。 雄关漫道,月影婆娑。蒙蒙细尘般的雨丝并未能阻止月阿姨普照大地。清冷的月光下,长治城雄伟漫长的城墙显得分外肃穆。帐幔中传来阵阵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琴声,初时细切几不可闻,渐转铮铮清越悠扬,若出谷黄莺连不懂音律的林晖都不自觉的被这琴声所引,回首凝望帐幔上那被火光映照在帐幔上抱着琴的倩影。琴声行云流水,林晖犹自沉浸其中不自觉的把自己在地球上看过的一首宋词略作修改轻吟出口: 伫倚破车雨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琴声乍停,那帐幔离林晖所依破车并不遥远,尽管林晖声音不大,但寂寥细雨中仍然能传遍不大的空地。 半响一个细瘦的妇人挑开帐幔走了出来,却并不近前遥遥的对林晖福了一福道:“先生大才,刚才先生所做之词小姐甚是喜爱,未知可有词牌?” 林晖拱手还礼道:“名蝶恋花,在下才疏学浅,贻笑大方了。” 那妇人并不理会林晖的自谦,转身进了帷幔少时便又出来到:“不知先生这首蝶恋花能否割爱我家小姐?” 林晖本就是盗用别人才情,不想却引得佳人喜爱,虽然不知道这麻杆样的妇人口中的小姐是飘然而来的美女还是脸先着地的天仙,但冲刚才绕梁三日的琴声想来也当得起才女二字,便不推辞道:“既然小姐喜欢,那便赠与小姐就是。” 这里解释一下,天鼎虽然是修者的世界,但附庸风雅者不在少数。在天鼎sao客界有不成文的规矩,大家都在墨守其中一条便是若原作者不同意,便是再好的诗词歌赋别人也不能吟唱出口。 听闻林晖答应,再次转身回到帐幔,出来时双手捧着一只小小的托盘。走到林晖面前道:“我家小姐说黄白之物怕污了先生的诗词,这是小姐喜爱之物权当先生割爱诗词的谢礼了。还望先生不要嫌弃。” 林晖并不推辞,伸手接了过来,等妇人转身离去。他才揭开托盘上盖着的红绒锦缎,是一长串珊瑚珠项链,项链上上吊着一只翠玉的圆佩。入手体温犹在。显见是刚从小姐那纤长的脖颈上摘下来的。想到刚才这只翠玉圆佩也许还在那双峰之间享受那温香软嫩。林晖不禁心中一荡,这日冕大陆的女子果真豪放啊。不会这就要跟我张生莺莺私定终身了吧? 身后传来年叔一声鄙视的轻哼,把林晖拉回了现实。转身朝车厢走去,心想在这个不算凄寒的雨夜有段美好的不算旖旎的艳遇其实也是一件不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