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拾级而上

    石阶蜿蜒，不知何几。

    仿佛是从云雾之中伸出一条细长的灰色长龙，它匍匐在周文的脚下，恭候强者的驾临。当周文踏上的时候，竟然清晰的听到了一声回响，像是翠山悠远的叹息声，也仿佛是南华老仙期待已久的点头。

    这一步踏上去，表面没有什么异常。周文敏锐的感觉到了一股压力，在他身上转了一转，却是消失了。这种层面的压力，甚至连普通人都可以承受，更不用说是穿着洗尽铅华衣的周文了。

    它蜻蜓点水般一触即走，若不是周文已经到了通玄秘境，怕是还不能轻易的感觉到。周文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些事情。

    “这条登山之道，果然是有些门道！”

    周文暗自对马车之中的画离说道。此时的马车被收缩成了一个小小的腰牌，挂在了周文的身上，众人端坐其中，都神情戒备的看着周文迈出登上的第一步。听到了周文的话，众人也是各自惊讶，那画离却点点头，仿佛早就知道一般。

    “先祖说，想要去翠山之巅，要通过一层层的阶梯上去。这些阶梯，叫做‘拾’。它是一种石头妖兽，喜欢沿着山脊群居，都是一节节的阶梯模样。许多的拾，便是组成了登山的道路。长久以来，拾都存在于一些名山险峻的地方，普通的山，是不会有拾存在的。因为它们不屑于匍匐在普通的地方，只有那些险要、高耸的大山，才会发现它们的踪影。一座高山，只要有了一头拾，也会变得气势巍峨，不可一世。但是偏偏，拾都愿意化作阶梯，以供人们攀登踏足。”

    画离的一番话，让众人大开眼界。那潘氏兄弟笑道：“这岂不是自甘下乘，供人践踏！”

    “它们便是在被践踏的过程中，感受到天地的力量，从而获得修为的提升”，画离笑道，“说起来，这也是一种修行的方式。天地万物，人类妖怪，不都有各自的修行方式吗？君不见龙门鲤鱼跳跃不止，葵花素面日日向阳？即使是英招一族，也会在每日不断的守护花园中，找到‘道’的方向！这哪里是下乘之道？”

    潘氏兄弟面带愧色，却是连连点头。英招园里听了，也是目光闪动。

    “所以周公子的脚下，就是一个个拾，它们组成了翠山的阶梯。踏着它们，就可以通往巅峰，但是前提，还需要它们甘愿承载你。任何的生命，都是有尊严的，翠山的拾，更是不同以往。普通之人，哪里可以轻易的踏上它们的脊背？”

    周文爽朗一笑，道：“画离掌门说的好，端的好见识！若是你重新修道，我相信你一定会大胜往昔。”

    画离摇头苦笑，道：“我这一辈子，怕是再也无法重拾道法了。这些个道理，周文公子你原是都懂得，而且比我要明白的多。”

    那狐女见画离说的有些伤感，伸手拉住了他，以示安慰。周文一脚放在台阶之上，顿了一顿，沉声道：“不过道法而已，我定会找到法子，让你弥补这个遗憾。这世间的道法，可有绝人之路？”

    说完这话，他抬头望天，不再暗中说话，而是朗声道：“万物生而有灵，即使是拾，也有其遵循之道。今日我便要拾级而上，还请诸位不吝赐教！”

    他这话，却是没有暗语，而是清清楚楚的说了出来。他知道，这翠山之上，定然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他。那声音在山间回荡，周文已然再度迈步，又一次的踏了上去，登上了第二阶。

    这一次的压力，却是大了一些。周文感觉的十分清楚，压力就是来自脚下，负在他的身上。这是拾的情绪，也是它们的试探。它们也要弄明白，这一次踩在身体之上的，又会是何等的人物？

    但凡来翠山的，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都会在踩着石阶往上行。但是随着山路的上升，感受到的压力也会越发厉害。每踏上一级阶梯，就会在背上背负一层重物。普通的修道者，甚至是走了十几步，就气喘吁吁，再也无法再上升一步。这时候，只要能够后退一步，这些压力便会立即消失，这个人便会马上出现在山巅之上。

    因此，修为高的人，走的阶梯也就越多，修为低的人，走的阶梯便是越少。这像是一个探测修为的法子，凡是能够拾级而上者，便是高手之流。没有人知晓，这些阶梯一共有多少个，尽头又会是哪里。修道总是无穷无尽的，即使是生命的尽头，也阻挡不了道法的进步。

    翠山之上，有很多已经到来的高手，他们都在注视着周文的行程，无数道目光垂下，或者惊讶，或者冷然，或者兴奋，或者玩味。自从周文来到翠山之后，先是一声“拜山”，震惊寰宇。旋即又走向拾级，缓步踏足。每个人都走过拾级，也都清楚各自的实力，这里是翠山，是仙门的总部，容不得取巧，也没有半分的取巧可说。能够来到这里的人，哪一个不是声名赫赫，修为高深？任谁都不愿意在他人面前弱了一层，因此全都尽了力气，以求在拾级之上多走一步。

    即使是一步的差距，也是可能是天差地别。

    那些平时或不服气，相互争斗之辈，在这里，就能得到一个公正的判决。孰高孰低，往往也是一步的差距。作为这一次翠山之会的风云人物，周文自然是得到了最多的关注。先前阳明松一战，只是一种探视罢了，众人依旧不清楚周文的底细。这一次拾级而上，便是绝佳的机会。

    能够被拜帖榜选为第一，岂是易于之辈？

    周文便是在这样的猜测之中，一步一步的走了上去。在众人的眼中，他的步伐稳健，丝毫不受那压力的影响。其实每走一步，周文便是感觉到身上沉重了一分。走到第二十步的时候，洗尽铅华衣已经开始有了一丝褶皱。这意味着，单单凭借洗尽铅华衣自己的本领，已经无法承载压在周文身上的重量了。洗尽铅华衣被周文改造之后，可以抵挡先天之下的任意一击，也就是说，对于通灵之辈的道术，即使是周文不用任何的防护手段，都不会被伤及到。那么，拾级而上二十步，应该也是通灵修为的人，能够到达的巅峰了。

    周文深吸一口气，浩然正气流转全身，精气鼓荡之下，他继续上行。再行十几步，他身形微微一抖，却是感觉到了一股极强的压力。

    这又是一个分水岭，是先天和通玄的分水岭。修为是先天境界的人，恐怕也只能走到这里了。这次翠山之会，九成之人，都会停留在此阶梯之下，无法进的半步。

    周文心中明了，他一步踏出，轻轻落地。他的足下，已经有了光华，踏下的时候，如一朵花儿绽放。在漆黑的夜空之中，如盛开的莲花一般。

    无数人在心中“啊”了一声，暗道这周文果然是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一起一落，就是一步，如果周文抬起来，没有落下去，那边是半步通玄。也是最接近于通玄的程度，若是这一步落下了，便是真真正正的通玄境界，不可同日而语。

    虽然那阳明松挑战周文落败，大部分人都猜测周文已经是通玄高手。只是还有部分人心存疑虑，不晓得是不是其中有猫腻。如今一见，大伙儿的猜测却全都烟消云散。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通玄高手，来不得半点掺假。

    如此一来，通玄之下，包括那些半步通玄的人，便是知晓，他们已经不是周文的对手了。只有少数的几个通玄境界的高手，还在紧盯着周文的脚步。

    走多少步，便是意味着通玄境界的高低。

    周文再行一步，拾级之上，狂风大作。周文脚下的莲花盛开，怒放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