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归位上
不知等了多久,赤红的烛燃尽了一根又一根,淌下的蜡在地上凝汇成一滩。 直至听到御音在门外叩门,沉声问道:“昀息姑娘可清醒?仙师请姑娘去造化台,他在那等姑娘。 昀息听闻,蝶翼微颤,两日未入眠,她眼底泛着微微青色。她站起身来,整夜的箕坐,使她起身时,不免腿脚微颤,打了个踉跄。她走去,拿起昨日置于床头的衣服,一件件仔仔细细的换着。心里只一直环绕了一句话,相信他,相信他。 她换好衣服跟随御音穿过回廊,越过朱红雕花宽柱,到了汉白玉台阶砌成的造化台,高约几十尺,共九十九步台阶,她缓缓拾阶而上,造化台的那方,人头攒动,既有束发翩翩少年,又有长眉老人。众人聚集在一起,只觉到徒有仙气萦绕,一片清冷,见到她,也是死寂一片,了无聒噪声。 昀息冷笑了一声,直至走上造化台,昆仑虚的景色一览无余。她环视下方,却并无发现樛南的身影。她边坐在台上,闭上眼,感觉着冷风刮过背脊,轻打着冷颤。 她听见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款款转过身,看着他逐渐走上,走近她。 樛南望着跪坐在碧色方小台子上的昀息,她身着一裘绛紫色鎏金薄丝垂袄,内衬雾黛毓琉璃走珠夹缎,一尾素白翎鸳鸯莲裙裾,由于跪坐着,隐约围合成一朵素絹。宛如这凉如雪的碧色青砖上,淡然绽放的净美璞莲。 清风微卷,吹动她堆乌砌云的如墨发丝,撩拨得耳旁随意斜插的娉婷簪子,彼时无规律得轻轻作响,不过这似山涧清泉的清音。 此般清音在她看来,只是化解此刻静默的伴奏罢了。 他独自拾阶踱步而来,矗立在她面前。她依旧低垂着眉眼,直到眼睛被那熟悉的一抹素白霸凌。 她再次仰望着这个人,时光似乎突然反溯,她仿佛依稀记忆起初次见他白衣胜雪,仙姿凛凛的模样,依旧的疏离,清冽如光。 “樛南…” 此刻她就这样凄冷的跪坐在他面前。再多话语凝噎住了。 两目凝视,他波澜不惊,她却摇坠星河,他直视她眼中满布的忿恨和怨怼,依然蝶翼轻扇,满目凄寒。 他开口道:“你可知错了,昀息。” 她屏息凝望着他答道:“何错之有?” 他蹲下。 回望着昀息:“殊城魔物,伤我昆仑虚之人,伤天界之世子,论罪当诛。” 昀息闻语忽发大笑,凄厉的笑声,如同晨钟暮鼓尖锐的划破寂静的空气。 她渐渐止住了笑声,微颤着声道:“樛南,直到前一刻,我依旧,相信你,你前日说的话,我们生生世世在一起,你会向九天下说,我娶的是昀息,我还想过你不娶我,我没关系的,真的,只要你不要丢下我。樛南,这一秒,你便把我所有的幻想打破了,你同那些人,又有何不同?众仙守着疮痍的天界,心如若磐石无情,上穷碧落下黄泉,此恨此恨茫茫两不相见。你杀了我吧。“
樛南执剑刺破她的胸口,昀息握住剩下的刀刃,后错深刺进她自己的身体,刀刃划破她手上如玉肌肤,血肆意沿着泛着寒光的刃滴落 直至她胸口喷涌而出血液,染深了绛紫色外裘。她依旧在他深潭的眸子里看不到她的倒影。 她目光开始涣散,鲜血急淌。直到最后一眼,她面对他露出讥笑,便沉沉闭上眼,倒了下去。 他可以为苍生负她。 她可以恨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