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曹之孟德(下)
赵瀚心想问得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脸上却故作怅然道;“蒙孟德兄高看,引以为友,只是如今我仍是一介布衣,却不得一展胸中抱负,委实惭愧。” 曹cao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忽的问道;“袁公路为人向来仗义,他既为长水校尉,难道不曾为浩然你谋取一职吗?这倒不像他的作风。” 赵瀚微微一笑道;“那倒不是,他曾劝我去他营中为军侯之职。” 曹cao故作咋舌道;“北军军侯,这可是个不小的职务,袁公路竟然拿这等职位来轻易给你,看来当真是舍得下本钱,那你定是答应了吧。” 赵瀚笑而不答,反问道;“孟德兄觉得在下应该答应吗?” “我猜你不会答应。” “哦?为何?” 曹cao笑道;“并非不想,而是不愿。你若答应了,便不会故意套我来问了。” 赵瀚脸上一红,心想曹cao果然是曹cao,自己的这点小心思自然是瞒不住他。又听见曹cao笑道;“公路兄虽好,却非明主,你若投之,多半是要屈才的。” 赵瀚闻言笑道;“孟德兄当真一猜一个准,连我的心事都被你看得一清二楚了。” 曹cao随之笑起,思虑了片刻又道;“浩然若真是想走仕途的话,我到有些主意。” 赵瀚心想等的就是你这句话,终于你倒是说了。正色拱手行礼道;“还望兄台不吝赐教。” 曹cao沉吟道;“若要出仕,除有家势相助外,其外无非就是两种途径。一是捐钱,今上喜好钱财,令十常侍在西园标价为他卖@官求财。例如年俸二千石的官位标价是二千万钱,年俸四百石的官位标价是四百万钱,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若是钱财充裕,这倒不失为晋升的捷径。不过我看浩然兄倒也不像是什么有钱之人。” 赵瀚苦笑这拍了拍腰中的钱袋,哑然笑道;“全身上下所值不过万钱,如此看来只能买个一石之职了。” “如此便只有第二种方法了,那便是先放设法提高自己的名望。” “名望?”赵瀚露出思索之色。 “还请孟德兄教我。” 曹cao笑道;“名望这东西,平时看不见摸不着,却是大有用处。你现在若是走到街上大吼一声我是赵瀚,恐怕多半人不认识你,还会以为你是个疯子,因为你没有名望,自然也就无人识的。” “可你若是有了名望的话那可就大不相同,你即便只是坐在家中不出,登门拜访的名流贵戚们照样趋之如骛,那时可就不是你去求官,而是官来求你了。你愈发矜持愈发拒绝,那些贵人们反而会愈加献上殷勤,这便成了当时的大儒和名士。” 赵瀚似有所悟,缓缓点头道;“孟德兄言之有理,可若要做到如此,似乎难如登天。” 曹cao爽朗一笑,“事在人为,若是有心,何事不成!” “你如真想成就名望的话,我可以教你一速成之法。” “还有此等好事?”赵瀚顿时提起了精神。 “浩然兄可曾听过月旦评?” 赵瀚顿时明白了曹cao的意思,一时茅塞顿开,拱手谢道;“多谢孟德兄指点。” 曹cao口中的月旦评是汝南名士许劭与其从兄许靖主持,以品评京中人物为主,常在每月的初一发表对当时人物的品评,故称“月旦评”。许劭以观人识人而闻名于世,相人之术天下无双,多次点评朝中才俊俱皆应中,故而名动京洛,士子大夫们对他都是趋之如骛,为得到他一句好评不惜挤破脑袋。 曹cao当年就是为了在洛阳显名,所以才去拜见许劭求评,许劭虽然开始拒绝了他,可还是耐不住他的软磨硬泡,最后给了曹cao‘治世之能臣,乱世之英雄’的点评。曹cao正是借着此事名声大作,在京中的名望几欲和党人交往密切的袁绍齐名,成为了年轻一代士子中翘楚。 所以曹cao此时说起月旦评,其意无非就是让赵瀚从其中想办法骗到许劭的一句好评,以此作为谋取功名的基石。 既然曹cao已经为自己指明了方向,赵瀚心中顿时放松了许多,想到只要寻个办法让许劭开口就可以了。看了一眼曹cao,似笑非笑的说道;“我说孟德兄,那许劭说你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英雄’,那你志向究竟如何呢?” 曹cao笑道;“这个简单,若是治世的话,自然为能臣,若为乱世的话,做个英雄也不妨。” 赵瀚笑骂道;“好你个曹cao,避轻就重根本就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想打着马虎眼敷衍我吗?” 曹cao嘿嘿一笑,道:“既然你非要刨根问底,那我不妨如实回答便是了。我欲诛杀权宦,澄清朝堂,扶助明主,名垂青史,最后成就这周公之业。浩然以为如何?” 说话间赵瀚一直留心注视着曹cao的神情,却见他说这话时神情坦荡,神色没有半点异色,似足了肺腑之言。 曹cao这话,赵瀚倒是信了七分。原因无外乎其他,这个年纪的曹cao,远没有后来身处乱世的雄心大志。他所能够预见的也不过是朝纲大乱天下动荡,所以才欲行周公之事替天子平定天下。 后世之人大多认定曹cao是汉贼,其实倒是冤枉了他。至少赵瀚可以肯定的是,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曹cao定是个十足十的有志青年,而无半点谋逆篡朝的邪念。 正如历史上董卓进京后,当时的曹cao竟为了匡扶汉室自愿前往刺杀董卓,要知那时无论董卓被刺与否,曹cao都是必死无疑。为了匡扶汉室青史留名,曹cao不惜将生死置之度外,这等胸襟和气魄,若说他是汉贼的话,当真是委屈了他, 即便是后来天下大乱,曹cao自立于兖州时,汉天子出逃长安流落洛阳,颠沛流离饱受饥饿之苦,下诏给各地诸侯让他们来洛阳勤王。当时天下诸侯有四世三公的袁绍袁术兄弟,有汉室宗亲的刘表刘焉二人,也有以效忠汉室自诩的陶谦、公孙瓒等人,一个个却勒马不前,心存观望之心。也唯有曹cao不辞千里的前往救驾,将天子迎回许昌。虽说这其中多半有着自己的私心,但不可否认的是同样有着曹cao对汉室特殊的感情夹杂在其中。 正如曹cao晚年洋洋得意的对臣下说的那般,“设使天下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正是因为有曹cao的存在,才让已经实质性灭亡的东汉延续了二十多年的寿命。即便是曹cao日后有了篡逆之心,那也是因为汉室自和帝之后昏君不断,尽失天下民心早已无药可救。是君不君在先,就不能怪臣不臣在后,因此曹cao不需要为复兴汉室而负责,汉室昏庸无能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最难得可贵的,终其曹cao一生,到底是未做篡逆之事,只是待他死后他儿子曹丕上位后才逼迫汉天子退位的。这或许也是曹cao为了不违背自己年轻时曾有的志愿。 曹cao见赵瀚低头不语,也不知道在想这些什么,便试探性的喊了几句‘浩然兄’,赵瀚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抱歉,方才被孟德兄的豪气所折服,一时竟有些失态了。” 曹cao晒然笑道;“这算什么,不过是我的一些痴心妄想罢了,能否实现尚不可知,谈何折服。”
赵瀚却真诚无比的望着曹cao道;“我相信孟德兄你继续努力的话,那早晚一定会有实现的一天的。” “哦?”曹cao面露笑意道;“连我都不曾这般确认,你怎么比我还有信心。” 赵瀚笑了笑,却不置可否,他总不能告诉曹cao@他是在史书上看到的,所以才如此的肯定。笑着看着曹cao,心中忽然有些感慨,原来在后世听闻了那么多关于曹cao的事迹,如今却和他面对面的坐着喝酒,也不知道算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 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也许也是冥冥中自有注定的,或许自己同样能和面前的曹cao一样,成就一番足以旷古烁今的丰功伟业。 “我在洛阳时间不多,却听到了一件关于你的趣事,被洛阳民间广传谕。”赵瀚笑着岔开了话题。 “那是何事?”曹cao顿时也提起了兴趣。 “说你当年为洛阳北部尉时,曾置五色棒十余根于大门两旁,严明任何人犯禁的,都要重重责打。而第一个死在你五色棒下的便是中黄门蹇硕的叔叔,因为违禁夜行被你杖毙,一时洛阳躁动,世人皆为你的气魄折服。” 曹cao听到赵瀚说起他的得意之事,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开心至极的话般。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靠近赵瀚道;“我私下告诉你个秘密,你可不要提我声张出去。” “这个自当。”赵瀚笑着望向曹cao,心中猜想着他将说什么。 曹cao附耳笑道;“这蹇硕可是天子身边的近臣,素来得宠,我不过一小小北部尉,如何敢得罪于他。” “我之所以如此做,正是知道蹇硕自幼丧父,这个叔叔却在他贫困落魄时屡次欺凌他和母亲,所以蹇硕得势后便对他这个叔叔恨之入骨,只是碍于纲理伦常不能报复。而我这一做无非就是为他了去心愿,却是帮他省去了不少麻烦。所以我日后不但外放为官,还是加官进爵,” 赵瀚面露感兴趣的神色,不由大笑道;“原来其中还有如此故事,我倒是不知。” 曹cao随着笑道;“莫说你不知,恐怕就没有几个人知道的。” 赵瀚拍掌叹道;“孟德兄当真是好心思好算计呀,在下真是甘拜下风。” “今日得以相见,当真是受益匪浅。” 曹cao皱眉故作不悦道;“你我之间,何必言谢,若非浩然不将我曹cao视之为友了?” “岂敢岂敢,我哪里舍的得呀。”赵瀚大笑道,心想这曹cao果然有趣,与之相谈远比袁术来的痛快多。 两人又畅饮数杯,却见下人敲门而入,躬身向曹cao行礼道;”少爷,老爷唤你前去有事相商。” 曹cao有些不悦的挥了挥手道:“替我转告父亲,我这里有个至交好友前来,若无急事的话我明早再去拜见。” “这......”那老仆面露难色。 赵瀚自然通情达理,见之便站起笑道;“夜色已晚,如今我寄宿故友之家,再晚恐有所不便,我还是先行告辞了。” 曹cao面露不舍之色道;“只是酒意正酣,实在可惜,浩然兄不如再饮数杯再走。” 赵瀚笑道;“来日方长,他日我毕会再次拜会兄台的,今日还是令尊之事要紧。” 曹cao犹豫了一会,怅然点头道;“也好,那就让我送兄弟出门吧。” “浩然请。” “孟德兄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