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拜见大人(上)
若说这天下除了天子外最有权势之人,内朝无疑是张让为首的十常侍,外朝则为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袁家。 可不论是十常侍还是袁逢兄弟,都不会轻易得罪何进,即便是张让现在,见了何进面也是客客气气的行礼作揖。 原因无外乎其他,因为他的meimei是当朝何皇后,外甥是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皇长子刘辩。 而且关键是何进这人很会做人,无论是十常侍还是公卿士族们,说他不好的人并不多。即便有所诟病,也多是因为他出身经验屠户之家。 这便是何进的本事。一方面百般结好十常侍,从不吝啬黄白之物,向来是有求必应,所以深得张让等人的喜欢,在何氏谋立皇后之位中,十常侍没少为之出力。另一方面何进却是百般向世族大家靠拢,如今党锢之祸未解,反受到党人牵连的世族大家不胜其多,何进则利用手头的权利以及和十常侍的关系,或多或少的对这些家族提供一定的帮助,以此换取人心,让他们对自己心生好感。 自恒帝以来,士人集团在和宦官集团的斗争中就一直处于下风,二次党锢之祸更是让人士人们元气大伤。如今何进作为外戚入朝,隐隐成为了一股独立于十常侍之外新的政治力量,这也让失望已久的士人们多少看到了些希望。同样张让也并不愿意何进倒向士人一方,同样也想方设法与他交好,如此一来何进便成为了整个洛阳城中最炙手可热的人。 作为后世人的赵瀚对何进的印象确实不是太深,只知道他是东汉最后一个权倾朝野的外戚,下场却很是不好,最后火拼下和十常侍同归于尽了。虽说被骗入宫中为十常侍所杀,他的部下袁绍袁术却成功反扑将宫中宦官杀尽,最终为董卓所趁。 除此之外赵瀚对这个何进知道的并不太多,所以出门赴宴前对与何进的见面还是满怀期待的,很想见见这个在东汉末年汉朝崩溃过程中取了决定性作用的何进,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当然,好奇心只是其次,最关键的是看看能否借助这次结识何进的机会,成功进入朝廷的高层,这才是最为关键的。 赵瀚至少可以确定,在189年灵帝驾崩之前,何进都会活得好好的,而且是步步高升,权倾天下。如今是183年,这六年的时间里给了自己足够的时间来实现抱负了,将乱世提前终结,挽回千万条人的性命。 何进的府邸离赵瀚的住处并不算近,一在城东,一在城西,即便是骑马前去也要小半个时辰。赵瀚骑着袁术送给他的马,换了套崭新的深衣,便精神抖擞的前往何府赴宴去了。 原本赵瀚以为何进身为河南尹,家中又有巨资,想来府邸定是奢华无比的,可到了何府前却有些意外。倒也不是何进府上简陋,跟寻常的富户比起来,何府已经算是大气的很,只是却和何进那显赫的地位相比到有所不配。 按理说何进位同九卿,又是当朝国舅,深得天子宠信,他的家中在洛阳城中即便不是顶尖,那也不至于相差太多。但赵瀚眼前的这座何府却是有些旧色,虽不至于残破,但肯定是有些年头了。院中的布置也是寻常简单的多,且不说远不及袁府,就连阳翟的荀府也要比它气派不少。 赵瀚心中暗暗想道,由此可见这个何进并非只会贪图享逸之人,否则也不会如此低调行事了。此人在汉末能够在朝堂叱喝风云数年而不倒,定是有些能耐的,不可小觑。 见赵瀚骑马前来,门外候着的门仆早早便迎了上去,待赵瀚下马后便恭敬的弯身为他牵马。言行举止恭敬有礼,俨然一副大家作风。 验过赵瀚的宴贴后,便有婢女上前将赵瀚引入府中。请帖上的写的开宴时间是酉时四刻开宴,如今不过酉时二刻的光景,何进府上冷冷清清的,也不知道曹cao@他们有没有到。 来到会客的大厅外,远远的便听着一中年人和一年轻人在语态热烈的交谈着,隔得太远也听不见什么,只是听到那中年人不时的哈哈大笑,兴致到是极高。 赵瀚低头想到这笑声放肆的,自然就是河南尹何进何大人,至于那个年轻些的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来到厅门外,赵瀚脱下鞋子,换上了婢女递来的软布方屐,一边隔着道门听着厅中二人的对话。进门前深吸了口气,昂头大步迈出,朝着座上那人深深一躬身道;“在下赵瀚,拜见大人。” 座上的何进停住了说话,只是习惯性的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了赵瀚一番。赵瀚则是抬头微笑,神色依旧。 见赵瀚虽为布衣,却神色坦荡,毫无促狭之意。兼之身材欣长,英气过人。何进虽对赵瀚很是生疏,却也不禁心中暗赞赵瀚当真气度不凡。 迎着何进望来的目光,赵瀚微笑着目光迎了上去,也在打量着这何进。 何进年纪不轻,如今已经年近半百,头发也微微见白,可是精神看上去却是很好。脸上则是始终带着一副笑呵呵的笑容,并不像大多数公卿大臣们一般在生人面前板着个脸不苟言笑,让人心生畏惧。看来到底是生意人起家,和气生财的道理运用的如火纯青。 赵瀚余光快速扫过何进座下的数人,包括自己在内也不过七八人的模样,除了袁术、曹cao和鲍信外,其他都是未曾见过面的。 曹cao坐在何进座下右手的第三个位子,见赵瀚目光递来,便举杯微微一笑,遥敬赵瀚。 他上手位子的则是数日未经的袁术。袁术斜身坐在座上,却是看都不看赵瀚一眼,显然心中有气。赵瀚心中暗暗叫苦,心想这袁术怕是对自己生出了埋怨之心,看来得多花些心思去弥补二人关系吧。 至于袁术上手的那个,也就是坐在何进座下首位一直在和何进说笑的青年男子,却是一身显目的白衣,再配上相貌堂堂气宇轩昂,赵瀚不用多猜也知道那人定是袁绍无疑。 袁绍起初和何进说的很有兴致的,却被赵瀚的进来生生打算了交谈。心中不由不喜。皱眉看了一眼厅中的赵瀚,转过头去自顾着他桌间的美酒去了。 赵瀚见袁绍器宇不凡,可神情却颇为傲慢,只是草草看了自己一眼,当真如“三国演义”中说的那般矜傲。 赵瀚思虑之间,何进已经亲自下座迎了上来,上前亲热的拉着赵瀚的手笑道;“南阳赵瀚,赵浩然,可对?” 见何进下座迎上,袁绍曹cao等人也不敢托大,纷纷随之站起,唯独袁术倨傲异常,仍然独坐其中,想来不愿对赵瀚示好。 赵瀚见何进如此亲热的握住自己的手,倒是微微有些不适,心想‘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只是不知道这何进是想jian自己呢,还是盗自己呢。 想来是看上了自己所谓的‘盛名’,想收之为己用。 心中虽然胡思乱想着,嘴中却是谦卑异常的躬身道;“正是区区在下,大人有何指教。” 何进笑道;“浩然恐怕还不知道吧,皇后殿下和我也是同出于南阳宛城,这么说来,你我到算是同乡了。” 说罢握住赵瀚的手愈发紧了,满脸的笑容倒是诚意十足,看上去真的如同他乡遇同乡般亲切。一旁的袁绍见何进如此亲热对赵瀚,眼中闪过了一丝异色,原本还神色冷淡的面上立刻换上了一副亲和的笑容,笑吟吟的看着二人不语。 要知道在朝为官的人中,相互结党仰仗的除了血缘连襟,这同乡便是最佳的借口了。但凡一地出来的官员,无论面上多么过不去,多少会留下香火情缘,这便是同乡同地的好处了。何进既然如此亲热的认赵瀚为同乡,其言中拉拢之意不言而喻。赵瀚到是没想到当初自己随口编排的出身地,到能和皇后何进等人扯上关系,也算是意外的惊喜了。 对着笑容满面的何进,赵瀚也装出了一惊的模样,大讶道;“原来皇后殿下和大人也是南阳人,这我倒是不知。荣幸荣幸,只在荣幸之极,我们南阳能出二位如此贵人,确实是风水宝地。” 何进哈哈一笑,拍着赵瀚的肩膀道;“这不还有你这个国士嘛。” 赵瀚面露惭愧之色道;“大人过誉了,在下不过一介布衣草民,有何才能敢妄称国士。” 何进笑着摇头道;“浩然何必如此过谦,我素来信服子将先生所言,他为我推荐的几位如今都成为我帐下依仗的心腹之人,由此可见他所言非虚。” “济世之才,国士无双,能当得起他如此一夸的人,岂是寻常之人?况且布衣草民又如何?今日布衣,明日未必不能位极人臣,要知道我在三年之前时也是宛城中一默默无闻的小卒,无人知晓。如今你看这洛阳城中,不知道我何进的还有几人。浩然如今声满京城,所欠缺的不过是一上升的台阶尔。” 何进话语间隐有洋洋自得之意,看来确实很是得意今日的成就。赵瀚却也听出了他话中暗含的意思,那就是暗示如果自己跟他混的话,布衣的身份很快就会去除。 这也算是何进含蓄的表达对赵瀚的拉拢之意,就看赵瀚如何回应了。 赵瀚自然不会错失如此良机,深深拜倒道;“承蒙大人厚望,在下绝不辜负大人的期望,辱没了大人之名。” 话中虽未直言投靠,但其意已经盎然。 聪明人说话向来之说半截,何进自然也听的明白,闻言又是哈哈一笑,亲热的拉着赵瀚的手道;“絮叨了这么久了,还是快快入席吧,我们且饮上几杯。”
“是。” 赵瀚按坐入位,正是坐在右手的末位,居于曹cao之下,坐下后和曹cao相视一笑,各自回过头来。 何进已经回归了座上,见赵瀚目光望向厅中个人,便笑着道;“浩然想必还不认识在座的各位,让老夫帮你介绍介绍。” 赵瀚忙站起躬身礼道;“如此有劳大人了。” 何进不以为意的压了压手道;“坐下坐下,快快坐下,既然到了我府上,那便当是自己家中一般,如此拘束岂不无趣。” 左手下座守卫的一人插嘴笑道;“正是如此,浩然想来还不熟悉大人的脾气秉性,待日子长久后便会知道大人平时脾气极好,对属下也是随意的很。” 何进闻言哈哈大笑道;“稚叔这话我到是爱听。” “这是我帐下治中张扬,张稚叔。”张扬笑着朝赵瀚抱拳,赵瀚忙抱拳回礼,心想又碰到一个有点名气的人了。 既然已经先介绍了张扬,何进便依次介绍左手之位的人给赵瀚认识,“簿曹鲍信鲍允城,兵曹王匡王公节,别驾许攸许子远。子远可也是我们南阳有名的才子,你们二人日后可以好好亲近亲近。” 赵瀚微笑着依次抱拳行礼过去,望向许攸时眼神稍稍滞留了些许片刻。心想这四个人除了许攸有些才气外,其他的大多都是平庸之辈,并没有什么出众的能力。这四人对待赵瀚颇为客气,想来是看在上官何进的面上,猜到赵瀚日后十有八九是自己的同僚。 介绍完属下诸人,何进又看向右首之位,笑道;“这三位可就不是我何进属下,他们都是名满京城的少年豪杰,你们年纪相仿,定会兴趣相投。” “袁绍袁本初,出自四世三公的汝南袁家,其折节下士,知名当世,文武双全,英气勃发,可是我们洛阳青年才俊中的翘楚呀。” 赵瀚心想何进连用四襃赞之词赞誉袁绍,看来这时候的袁绍定是他极为器重之人,远在袁术和曹cao之上。便笑着向袁绍拱手道;“久闻袁兄贤名,今日得以一见,实在荣幸。” “赵兄客气客气了。”袁绍微笑着朝赵瀚回礼,又转头看向何进笑道;“大人如何盛言夸我,可是要让我这酒宴坐如针毯吗?要知公路和孟德俱在此处,我岂敢妄称翘楚。” 何进大笑道;“好好好,本初所言极是,是老夫失言了。” 曹cao嘿嘿一笑,插嘴道;“这话说的我爱听,看来年许没见本初兄了,可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听着让人高兴。” 袁绍随之笑道;“孟德既然高兴,那明日我就去你府上大醉一场,你可莫要心疼你府中那珍藏多年美酒。” 曹cao拍掌大笑道;“莫说心疼美酒,就算本初兄想吃凤爪龙肝,我曹cao想挖空心思想着去弄些来给你尝尝鲜。你是不知道呀,这一年多没见你我曹cao是食不得味,寝不得安,都快想死我了。” 听曹cao说的有趣,满堂的人皆哈哈大笑起来,何进更是笑得前昂后翻,指着曹cao道;“你这曹孟德,就是嘴上功夫厉害,可偏偏说的话就是让人听着舒服。” 曹cao嘿嘿一笑,拱手谢道;“多谢大人夸奖。不甚荣幸。” 何进笑着看向赵瀚道;“你看见了吧,这位就是议郎曹cao曹孟德,听允程说你们早已相识,那我便不费口舌介绍了。” 赵瀚笑着点头,目光随着何进望向仍坐在那不苟言笑喝着美酒的袁术。 “这位可就有来头了,和本初同样出自袁家,论序是本初的堂弟,赫赫有名的长水校尉袁术袁公路是也。你若是在京中待过些日子的话定早已听过他的名头,那可是我们洛阳第一浑家,胆大包天,却又仗义侠气的袁公路。” 袁术见赵瀚微笑着朝自己行礼,又听何进介绍自己,当下不好太过驳何进面子,便草草拱了拱手算是回礼了,只是脸上的表情委实难看。 何进见袁术如此无礼,心中不由有些奇怪,脸上却不漏声色的笑着为其开脱道;“这袁公路平时傲慢惯了,浩然勿怪,他人却最是仗义的,你日后相处久了就会知道的。” 赵瀚微微一笑,抱拳向何进道:“大人有所不知,我和公路兄却是早就相识的知己好友,我在洛阳城中结识的第一位朋友便是他了。只是前些日子公路兄对我有所误会,所以才冷颜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