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戴罪立功
颍水一战,原本势如破竹状的汉军首次受创,朱儁所部两万余精锐遭到三十多万黄巾军的围攻,折死伤近半损失惨重,即便最后主力成功突围而出,却也将八千多将士的尸体丢在了颖水北岸。 汉军失利的消息传来,已经平复大半的颍川郡形势也变得岌岌可危了起来。朱儁为了保全郡治阳翟,不得不收拢全郡可用之兵悉数屯驻在阳翟城南处的长社,结营扼守住黄巾军北上的道路,同时也是防止波才部北上攻击虚弱的河南尹。 朱儁心中清楚,若是有哪怕一兵一卒的黄巾军出现在京洛腹地的话,那等待他的定是天子的雷霆之怒,他一个人丢了脑袋是小事,何进以及大批推荐他的士人们都要受到牵连下狱。所以为今之计他只能放弃颖川大多县城,只是全力驻守长社截断黄巾军北上的道路,同时快马飞报皇甫嵩,请他立刻放弃原先夹击的计划而是转道前来与自己会和。 反观黄巾军,虽说波才部在颍水一战中也损失异常惨烈,在杀死汉军八千精锐的同时自己也丢下来七万多具尸体,从战绩上来汉军倒是占了极大的便宜。但与需要训练许久才能成军的汉军精锐不同,黄巾军最不缺的便是人了,只要攻下一处城池开仓放粮,便可以轻松的获得数以万计的青壮加入。何况汉军丢弃在颍水北岸的八千多具尸体上的铠甲兵器,也成为了波才部借以壮大的凭仗。 所以此战之后,颖川郡内的形势骤然逆转。汉军由之前的猛攻转为了据营坚守,而之前节节退让的黄巾军则攻势大涨,大有席卷颖川全郡之势。 一时间颖川十七县皆反,黄巾军撤退时留下的卧底和探子趁着汉军虚弱时纷纷叛乱,迎接着回攻的黄巾大军入城,颍川全郡犹掌握在汉军手中的不过阳翟、长社,以及北方靠近河南尹的颍阴三县,其他介无暇顾及,任由黄巾军重新夺取。 当前线的败报传到洛阳时,朝野震动,天子更是惶惶不安,一日内连续下两道诏书要求豫、兖、徐三洲各地汉军严守城池,在朝廷主力大军到来前不准出城迎战,以免局势更加溃烂。同时急令驻防在于都亭的大将军何进回京议事,商讨对策。 朝堂之上,却是唇枪舌剑之像。张让赵忠等为首的十常侍纷纷进言要求严惩败军之将朱儁,直呼其为国贼,要求阵前正@法以肃军威,其暗含之意就是想借助这次来打击如今已经大涨的士人们的气焰。而作为举荐朱儁的诸位大臣们则大多缄口不言,显然不想被失败的朱儁所牵连,唯一为他说了几句话的也就只有太尉袁槐和大将军何进,但也是寥寥几句“戴罪立功”之类的话,与宦官们‘慷慨激昂’的除国贼的说辞想必就显得软弱无比。 这时跳出来为朱儁说话的人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竟然是大鸿胪曹嵩之子,议郎曹cao曹孟德。 曹cao本奉命在徐州一带考察官风民情,待听到黄巾军乱起的消息后便匆匆赶回京城,却到底还是错过了大军出征的机会,顿时跺足长谈,直道时运不济。如今朱儁军在前线失利的消息确实让他重新活络起了心思,见张让等人上谏要求严惩朱儁,便知道该自己出场的机会到了,于是当机立断下便立刻持牌出列,大呼不可, 天子刘宏正急的焦头烂额时,忽然见一长相颇为威武的虬髯大汉站出,满脸从容的大呼不可。顿时觉得眼前一亮,忙出言问道:“你是何人。” 曹cao眯起眼睛面带恭敬的朝天子拱手道:“臣是议郎曹cao,前月奉陛下之命前往徐州采风,见关东大乱便仓促回京,前日才到的洛阳。” 刘宏自顾着点了点道;“原来是你,朕倒是有些印象。” “曹爱卿,你刚刚连说不可不可,可是有何原因?且说与朕听听。” 曹cao迎着众人望向自己的目光,却是从容不迫说道;“回陛下,臣以为如今不是该讨论该不该追究朱将军责任的时候,而是应该考虑如何才能击破贼军,重新夺回颍川打通前往南都通道。临阵换将乃是兵家大忌,况且如今朝堂中有何人敢言能一定胜过朱将军的?” “不知陛下以为如何?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曹cao此言一出,大臣们皆纷纷出言附和,让他们站出来为朱儁开罪的勇气他们未必有,可是简单的几句附言他们还是十分情愿的。至于张让赵忠等人也是哑口无言,若是催须拍马、诬人罪名那是他们的强项,可是行军打仗他们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如今曹cao说道何人能够替代朱儁为将,他们倒是不敢胡乱插嘴,否则被天子一时兴起派到前线去送死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座上的天子刘宏闻言也不禁连连点头,道;“曹爱卿说的极是,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 曹cao屈身下拜,愈发恭敬道;“臣以为当今之计是当急令皇甫将军领军与朱将军部回合,集中兵力应对声势浩大的黄巾波才部。防止阳翟颖阴丢失波及到河南尹。其实这次朱将军虽然初战失利,却只是折损了小半兵马,主力犹存仍有一战之力,再加上皇甫将军所部大多完整,若是二部回合那便是足足有了三四万的兵马,朱将军和皇甫将军又是当世名将,倚靠这些部众足以与黄巾军有一战之力,甚至布置得当的话完全可以击溃黄巾军。” 刘宏听了半天灰心丧心的消息,潜意识里还以为朱儁军彻底完蛋了,如今听曹cao这么一说倒是心中大宽,心想原来还没有这么糟糕。神色顿时大为松弛,笑着问道曹cao,“这么说来倒是朕虚惊一场了。” 曹cao恭声说道;“陛下为天子,自然忧心天下,倒是臣等无能,空食君禄,却不能为陛下分忧,臣为此时常自责不以,夜不能寐。还请陛下准臣带着一支王师南下颍,臣愿意领之驰援朱儁和皇甫嵩二位将军,与之汇合后共同大破黄巾军,为陛下平定颖川汝南南阳三郡之乱。” 刘宏喜上眉梢道;“爱卿忠心可嘉,朕心甚慰。好,朕这就拜你为骑都尉,让你统领京城兵马驰援颖川。” 曹cao喜不自禁,忙跪下谢恩。虽说他当初就有机会当上骑都尉,可那时候的骑都尉不过是个虚名头衔罢了,哪里及的上现在手握重兵,独当一面充当一军统帅。 这时大将军何进却面露为难之色的站出道;“陛下,如今洛阳周边可用之兵已经不多,臣所辖只有函谷关、大谷、广城、伊阙、轘辕、旋门、孟津、小平津八关都尉所辖之兵,这些兵卒不可轻易调动,否则一旦贼寇犯境,则洛阳撼动,恐有不测。” 刘宏一听‘恐有不测’四个字便浑身一颤,忙打消了从京城调兵的念头,说道;“如此还是保全大局为重。” 只可怜一旁眼巴巴的曹cao,眼看到手的军队却被何进一句话给搅黄了,无奈下也只好干瞪着眼,心想自己平素和何进如此亲近,又是去帮助他的部下朱儁,没道理何进会为难自己。幸好何进随后的话为他解除了尴尬,只听何进又说道:“ “不过除了这八关都尉外,洛阳中尚有羽林骑能够调用,羽林左骑跟随卢将军北上冀州平叛,羽林右骑却是驻扎在洛阳城中。羽林骑骁勇果敢,白白放在洛阳城中实在可惜,京中外有八关都尉,内有执金吾、南宫卫士以及司隶校尉部,足以稳定京城局面,不如由曹都尉率领羽林右骑南下驰援朱儁,倒也能解这燃眉之急。” 刘宏听罢才点头道;“如此甚好。”又望向曹cao唤道;“曹爱卿。” 曹cao忙上前拜倒道;“臣在。” “朕这就让你统领羽林右骑南下驰援,你可有必胜的把握。” 羽林右骑虽只有二千之数,却是精锐无比,战力犹在大将军本部骑营之上,曹cao哪里还会有不满意的。忙大喜拜道;“陛下如此信任,臣自当竭尽全力,不敢有负天恩。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场对于朱儁的处置争论就以曹cao领军驰援而告终,张让等人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而且这曹cao虽然平日里与士人们多为亲近,可说到底还是宦官家势出身,由他领军出战自然好过别人许多,所以张让等人虽然对曹cao跳出大放厥词很是不满,可看在曹嵩和他养祖父曹腾的面子上,倒也没有太过为难。 远在千里外的朱儁确实无暇cao心这些事情,各地失陷的消息不断传来,原本囤积在后方的粮草军械也大多被劫掠一空,倒是白白便宜了黄巾军。波才倒是精明异常,并没有分出太多的兵力去抢占边远城池,而是只是让部将带着少量的老弱在各地内应的响应下前去,他自己则亲自率领黄巾军的二十五万精壮兵围长社,想要将朱儁一举围歼。同时派出数股大军分别攻略所属豫州的汝南、陈国、梁国、沛国、鲁国五个郡国,同时南下联络南阳张曼成部,相约呼应。 如今他波才踌躇满志,显然已经不满足于只做个颍川王了,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更远处。 他要席卷整个豫州,甚至是荆州扬州,然后和大贤良师南北呼应,共同夺下这大汉的大好河山。 也许更远的未来,这天子的位子未必就一定是大贤良师坐得。 唯独让他有些忧心的就是皇甫嵩部在得知朱儁失利的消息后,也不待等到朱儁的书信,立刻就停止了攻城战,迅速将大军沿着原路回撤。皇甫嵩的果断无疑拯救了这支汉军的,让波才领着黄巾军匆匆赶来志在必得的一击落空。汉军成功的从黄巾军的包围间隙中迅速的插了出去,重新回到了颖川境内。
皇甫嵩所部的到来,对陷入险境的朱儁来说无疑是个绝处逢生,二部汉军得以会师后便再次拥有了三万多兵甲,已经不是黄巾军可以轻易撼动的雄厚兵力。虽然如今士气低落出营出击不太现实,但据营紧守却并没什么难事。 中军大帐之中,如今汉军校尉以上的官员皆以聚齐在此。 位于座上的二人自然是右中郎将朱儁和左中郎将皇甫嵩,只是在左右位子的排序上起了争持。 汉代以右为尊左为卑,所以看似平起平坐的位子,其实里面也是包含玄机。 只是朱儁、皇甫嵩二人各领一军,职位相当,本来因为朱儁爵封都亭侯,所以在排序上应该在皇甫嵩之上,平日里朱儁与皇甫嵩的书信往来中也是毫不客气的以上官之礼对他。 如今却是今时不同往日,原本重要性相当的二位中郎将却随着颖水之战的失败而发生了变化,朱儁部折损近半,手下可用之兵不过万余,而皇甫嵩部却几乎完好无损,兵力倍于朱儁,又是在患难之时果断的领军回援,这才抱住了朱儁所部危在旦夕的局面。 饶是朱儁平日里傲慢惯了,此时也不好厚着脸皮坐在这右手位子,只是谦让不肯坐下。皇甫嵩此人平素谦和惯了,此事更是不肯张扬,无论朱儁如何推让,他只是作揖不肯入座。无奈之下朱儁只好坐在了右手之位。 不过虽说是朱儁主动推让,但皇甫嵩如此表态也让朱儁所部的将官们舒了口气。如今他们都是败军之将,手下各营也是残缺不全,又是吃了败仗背负耻辱的。和原本平起平坐的皇甫嵩部校尉们比起来便仿佛低人一头,如今皇甫嵩如此谦和的态度,到让这些人安心不少。否则若是皇甫嵩一来营中就跳出来抢夺大军的指挥权,这倒会让众人惶惶不安。 二人之下的校尉营官们,则分两列而坐,朱儁部和皇甫嵩部各六人落座,唯有左手侧处额外多出的一名文士显得有些显眼,他便是新上任的豫州刺史王允。 黄巾之乱刚刚爆发时候,原本的驻扎在陈国的豫州刺史闻治内的新平有人举事,便仓促领着本部军马前去镇压,却不料半路中伏全军大败,自己也身死与乱军之中。因为豫州是黄巾军的重灾区,所以朝廷特意挑选了曾在豫州为官的侍御史王允担任刺史一职。王允上任后倒是不负众望,很快平定了刺史所驻附近的陈国梁国叛乱,并且联络各地豪强,组建了一直三千多人的义军。 在听说朱儁兵败后,王允也知道颖川一地得失的轻重。况且他为豫州刺史,巡抚豫州全境本就是他的职责所在,颖川若是丢失他同样难辞其咎,便匆匆领着手下的军士赶到长社增援朱儁,助其稳固住防守局面。 只不过他虽然为一州刺史,地位却在朱儁和皇甫嵩这两名中郎将之下,他也知情识趣不去抢这二人的风头,只是安之若素的在下面凝听着二人的说话。 营中坐的人大多都是大字不识几个的勇将出身,只顾着自己喝酒吃rou,对一身文士打扮的王允没什么兴趣。唯独赵瀚却是一直在旁细细的打量着这个王允,他却是知道这个王允并非一般人物,将来赫赫有名的连环计便是他亲自动手布下的。如此看来此人心机颇深,并非外表看起来那般随和。否则他如何能在汉末大厦将倾之时立名。 只见那王允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却是面如冠玉,相貌甚美,一张温和的脸上始终带着一丝从容的笑容。虽然是在斟酒自饮,却凝神听着朱儁和皇甫嵩之间的寒暄,神色似有所思。 大概是留意到了有人望着自己,王允扭过头来望向赵瀚,微微一笑,露了个友好的表情。赵瀚倒也没有回避,大大方方的回之一笑。 朱儁看了皇甫嵩一眼,见皇甫嵩微微颔首,示意朱儁来讲。朱儁便也不推让,只是沙哑着声音缓缓说道;“前日战事失利,幸得诸位用命死战我军才得以突围杀出。其中尤以赵校尉最为勇武,两进两出才得以助我军突出重围。那日失利乃我一人之过,无论朝廷如何责罚,我朱儁都会禀告朝廷揽下全部责任,诸位大可放心。” “如今我军已陷入了波才的层层包围中,粮草将尽士气不振,招各位前来无非是想共商破敌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