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火烧连营
夜半,风高月黑,丛林之间只有不知名的虫鸟不时发出凄厉的怪叫,若是让半夜行路的路人听了定会毛骨悚然。 只是这夜色正浓时,除了吃饱撑着的人,否则谁会在荒山野岭处半夜行路。 正是怀着这种念头,在瞭望台上守夜的黄巾士卒才会缩着身子躲回木屋中,却也不敢睡沉,时不时惺忪的睁着眼望着远处的塔哨的火光,这才放心的闭上眼又眯一会儿。在他身旁不远处,则是静静燃烧着的灯火,这便是相隔数里哨所之间的联络信号。 正睡得迷迷糊糊,却忽然听到塔下悉悉索索的一阵动静,便睁开惺忪的眼探出头往下望去却未见一物,正觉得奇怪时却忽然觉得眼前一阵劲风袭来,连哼都没有来得及哼一声便一头栽倒,额头处已被一支箭羽贯穿。 见已经得手,躲在草丛中手握长弓的黄忠这才缓缓站起,身后的赵瀚等人见状便也纷纷随之站起。只见赵瀚一挥手,已有一名身手敏捷的士卒迅速爬上塔哨所,将已经有些昏暗的油灯重新挑旺,一时是不用担心熄灭了。 “已经是第七个了。”赵瀚走道黄忠身边,低沉着声音说道。 黄忠点了点头道:“看来这波才到是个谨慎之人,如此偏僻险恶的地方都如此派出这么多的哨卒。” 赵瀚却是咧嘴笑了笑,道:“我看未必,这波才我倒是见过,为人倒是粗犷的很,并不像什么有谋略之人,我想大概是他身边有什么智囊军师为他出谋划策。” 黄忠闻言看向他奇道;“你见过波才?” “岂止见过,还交过手呢。” “那他武艺如何,可是高绝?” 赵瀚笑道;“怎么,汉升兄可是技痒想要找他过过招?那你估计要失望了,这波才虽然为数十万大军的统帅,手上的功夫倒也未见如何惊世骇俗,连我都能拿下他,和汉升兄你比起来更是拍马不及。” 黄忠却是笑了笑道;“大人过谦了。” 虽只是寥寥数语,却可以看出二人之间的关系已经融洽了许多。原因无外乎其他,只是从山崖峭壁上攀爬下山时,让黄忠颇为吃惊的是这赵瀚的身手敏捷实在匪夷所思,即便是再陡峭的山壁对他而言也是如履平地般轻而易举,当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无人可及。 他却是不知道,赵瀚在后世所受的训练中,攀爬山壁不过是小儿科一一般,这么点难度的山崖又怎么会难得到他,倒成了他带队在前开路,黄忠等人随后跟至。 黄忠这人虽然性情孤傲,却是极愿意结交有才能之人,赵瀚有这等本事,在他看来倒是有资格与他相交,所以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少了些生冷味道。 今天是月黑之夜,密布天空的乌云将月光完全遮盖了起来,山林间除了零星的火光外,其他几乎完全是漆黑一片。也幸赖黄忠的目力过人,即便如此也能准确无误的射中黄巾军设在山林中的哨卒,免去了被黄巾军发现的危险。 这次跟随赵瀚而来的是汉军中悉心挑选出的五百名勇士,皆为身手敏捷善于攀爬的山地步卒,只可惜他自己本部兵马都是些骑兵所以并未跟随而来。这五百人人人皆以轻甲裹身,配以短刀防身,背负满满一袋皆是火油火石之类的引火物品,如此一来最大的危险就是被黄巾军发现,所以才如此小心的步步为营,以黄忠的独步天下的绝妙箭法为依仗缓缓潜行在山林之中。 不出赵瀚所料,在林间设置哨岗防止汉军偷袭的主意正是戏志才提醒波才所为,每隔百丈余设置一塔哨瞭望所用,以灯号为号。戏志才正是见此处山崖虽然陡峭却也并非不可攀爬之处,故而才出此之策。至于波才向来对他言听计从,增派守卒不过小事一桩,自然应许。 只可惜这些黄巾军士卒大多都是些没经验的新卒,守了几日未见半分汉军的踪迹便渐渐也生出了懈怠之心。虽说如今是四月的天,可夜间山林中的山风吹着还是有些寒意,所以大多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将兵器扔在一边呼呼大睡的,哪里还管的上巡夜之事。这便给了赵瀚他们可趁之机,一路摸过去连续端了十余个哨站,黄巾军却仍然察觉到有何异样。 赵瀚所率的汉军小股精锐成功的摸到了黄巾军的大营南侧的草丛处,将带来的火油四处撒散开来,以一什十人为一小组分散开来,各自取出火石和火绒,只待赵瀚一声令下便将火种抛下。 黄忠弯腰走到赵瀚身边,虽然此处并无外人却仍然下意识的压低声音说道;“大人,都已经布置好了,要不动手吧。此时皇甫将军相必也早已准备好了,整兵待戈,见我们火起必然趁势蓄势掩杀而出。” 赵瀚微微点头,想了想又道;“一会待我下令火起后,你立刻带着兄弟们远离火源,以免被大火所伤。此时南风盛行,大火必然向北席卷而去,只待火势烧去你就跟随杀去,此时黄巾军必然死伤无数,你们只需向北急袭,无需纠缠,只以袭杀军官为主,防止溃兵们聚起抵抗。待火势稍减,将军必率大军倾巢出营而出,那时定能大破黄巾军。” 黄忠却听出了赵瀚话中的另外意思,微微惊愕道;“为何是我统帅,你要去哪?” 赵瀚故作神秘的露出了一丝笑容道;“你带着兄弟们杀人放火,我却不与你们同去,我自有我的去处。” 黄忠皱眉道:“如今并不是开玩笑的好时机,还请大人莫要卖关子,直言示下。” “你设身处地所想,若你是波才,若是见大火燃起难以扑灭,你定会下令各部朝着反方向突围。凭着波才在军中的地位和威望,黄巾军们即便再是惶恐也会下意识的跟随左右,黄巾军人多势众,被大火逼着急于逃命时若是碰上我们大军阻拦,定会困兽犹斗,那样我们即便大胜也要付出惨重代价。可若是黄巾军的主帅在大火烧至时忽然遇刺身亡,那意义可就不同了,三十万黄巾军定会被大火烧的溃不成军,再加上我们大军杀至,一战即可破敌。” 黄忠深深看了一眼赵瀚,目光却和平时有了些不同。“所以你是打算混进营地去行刺波才?” 赵瀚摸了摸鼻子笑道;“正有此意,波才若死,黄巾军群龙无首,若如此还是不大败的话,那当真是没有天理了。” “黄巾军营地盘桓百里,你寻波才岂不是大海寻针?” “平日里自然难寻,可是大火烧至这波才若是有几分胆色的话,定会带着亲兵四处组织扑火,这便让我有了机会接近他,混乱之中到会有机会得手。” 黄忠沉吟片刻道;“你若是执意如此,那还是我前去行刺吧,你是一军主帅,不可轻易涉险。而且我自忖武艺并不差你,由我行刺更为合适些。” 赵瀚却是摇头笑道;“你虽然箭法无双勇武过人,却论起这随机应变的本事却是不如我。而且我所擅长的就是短刀相交,你那套用来上马杀敌倒是不错,用在这方面不合适了。” 黄忠急道;“可是水火无情,大火之中你若是有了半点闪失,我黄忠将如何向皇甫将军交代。” 赵瀚却故作轻松的耸肩笑道;“你放心便是,我自有分寸。我这人福大命大,逃命的本领更是一流,这区区大火还要不了的我性命。” 见黄忠张口还欲说些什么,赵瀚便板起脸来一本正经的说道;“好了,无需再说。我既说是主将那便将由我来决定。我命你带着部众潜伏于此,待我进营片刻后便点燃大火,随后伺机而动。” 见赵瀚摆出了主将的架子,黄忠无奈下只能躬身领命。临行却深深的望了一眼赵瀚,忽然拜倒道;“此去大人万望保重,黄忠不才,若是大人身陷敌营之中,我必然会全力相救,绝不相负。” 这话说的铮铮有声,再配上黄忠满脸正色的神情,更是义薄云天,赵瀚见之也不禁为之动容,心想黄忠到底是有情有义的汉子。当下便故作轻松的哈哈一笑道;“别说的这么沉重的样子,弄的好像喝断头酒送我上路一般。我这次去是去挣取功名富贵的,可不是去做刀下亡魂,你就不能说点喜庆吉利点的话吗?” 黄忠勉强笑了笑道;“那就恭祝大人旗开得胜,手到擒来吧。” 赵瀚嘻嘻拱手笑道;“借你吉言,等我好消息便是,不必送了。” 夜色愈浓,黄巾军的营地中已不复白日的喧嚣吵杂,唯听见各帐中传来的阵阵鼾声,以及偶尔巡逻路过士卒们凌乱的脚步声。 偌大的营地盘桓数百里,三十万黄巾军按照各自的部落分为二十余部,乱哄哄的各自扎营住宿。营地的外围则是大批值夜守勤的哨卒,正强打着精神盯着远处的黑暗角落,防止汉军半夜袭营。 不过这种可能性几乎微乎其微,在北面正对汉军的方向以及布下了大量的绊马索和拒马陷阱,外围也是用荆棘配以巨木为营墙,结实无比,若无攻城器械的话依靠人力几乎不可能摧毁。想来汉军只要没有疯掉的话,断不会半夜出来袭营。 至于营地的后方,自然是远不及前方防守森严,多半只是敷衍了事,就连守夜的哨卒也是不时寻个机会偷偷咪上阵子。 可惜这份宁静却并没有持续下去。到了凌晨丑时时刻,南方的草丛中却忽然窜起了火苗,起初还只是零星几点,却很快就大火冲天,火焰借着狂风迅速的向黄巾军的营地席卷而去。 这一晚波才却睡的格外的香甜,他梦见自己正高居金銮殿之上,坐上那梦寐以求的龙座,正君临天下的接受朝中百官的跪拜,不由开心的哈哈大笑。猛然却画面晃动,整个金銮殿都如地震般颤抖崩塌,耳边忽然杀声动天,殿下的百官也纷纷抬起了头来面目狰狞的冲上来撕咬着他。 波才从梦中猛的惊醒,惊起了一身的冷汗,却发觉耳边仍然杂乱之声动天,这才瞬间清醒了过来,急忙跳起来猛的揎开营帐,却张大嘴愣在那里。 远处的大营已经火光冲天,波才瞪大着眼睛望着,半响才缓过神来。这时见一名亲兵跌跌撞撞朝自己冲了过来,一边跑嘴里一边喊着;“大帅,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波才急忙抓住他吼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可是敌军来袭?” “火……火……好大的火。”那士卒惊慌失措的指着南边已经被冲天的火光映红了的天空,上气不接下气的报道。 亲兵所指的营地正是南营,那里是屯放黄巾军辎重粮草的营地所在。波才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骤然惊出了一身冷汗。心急如焚也来不及穿上衣服鞋子,忙拔出佩剑赤着脚就就朝着着火的后营奔去。跟随在他身边的几百名亲兵也仓促间集结起来,随着他一同前往。 “站住。”波才却被一声喝声叫住,远处的戏志才在几名护卫的簇拥下正大步走来,头发凌乱,身上衣服也是草草穿上,想来也是刚被惊醒的 骤然见到戏志才,慌乱间的波才便如同找到了定心丸一般,忙上前拉住戏志才的手急忙道;“先生,这大火是哪里来的,可是失火?” 戏志才虽然脸色已经苍白无比,神情却仍强自笃定道;“大火自后营燃起,顷刻间便席卷了大片营地,若是失火的话不可能火势如此猛烈,定是汉军所为。” 波才惊惧不已道;“哪里来的汉军,那可是我们的后方呀,难不成汉军的援军到了?” 虽说戏志才是被波才所迫才加入黄巾军的,可一连数月来也渐渐融入了其中,如今见波才已经失神无主,不由皱眉重重哼道;“如今可不是慌乱的时候,你若是不镇定下来,如何御敌破敌,还不如将这局面全部扔给汉军收拾算了。” 见波才闻言神情渐渐镇定了下来,戏志才这才开口说道:“汉军既是放火烧营,必然有后续步骤,毕竟大火只能让我们大军混乱,却不可能将我们生生烧死。我若猜测的没错的话大火只是第一步,很快汉军营地中的大军就会冲杀而出,那时候才是对我们的致命一击。” 波才已经定神了许多,神色依然焦急着道;“如今大火烧营,那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戏志才面色苍白,断然说道;“如今之计唯有放弃后营,将中营和前营尚未被大火烧乱的士卒们集结组织起来,迅速朝着东北处突围。如今风向东南,火势是朝着西北烧去的,我们先绕道而行,又得先机,只要大军尚在掌控之中,就不惧汉军的拦截。” “这……”波才面露为难之色,半响不语。要知道后营可是有他足足六万的大军,全部放弃的话再加上囤积在那的粮草辎重,那对他的打击定是惨重无比。所以戏志才让他轻言放弃,谈何容易。 见波才面露犹豫之色,戏志才已经等不及了,连忙面带焦急的说道;“大帅,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如今大火正席而来,再晚些不知要烧死多少我们的人。蝮蛇在臂,壮士断腕,还请大帅早做决断,勿要耽搁了时间,否则中军和前军也陷了进去,那可就真是大势已去了。” 到底是戏志才最后的话打动了波才,波才咬了咬牙道;“好,我们这就撤……” 话才说道一半,却见远处一名头裹黄巾的士卒飞奔而来,一边跑面色焦急无比的喊道;“大帅,大帅,汉军来了,汉军的骑兵来了。” “什么!”波才和戏志才两人皆是大惊失色,脸上的惧怕之意。 他们二人都知道此时汉军骑兵杀来意味着什么,对陷入混乱的黄巾军无疑意味着灭顶之灾。 到底是戏志才回复冷静的速度快些,脱口而出问道来报的那人:“汉军骑兵有多少?从何杀来?可有后援?” 那刚刚跑到面前的士卒顿时一怔,旋即很快恢复如常神情,忙接口道;“大概数千人,从南面杀来,后援不断。” 戏志才闻言愣了愣,脸上不由露出了怀疑神色。见着亲兵神情如此笃定,丝毫不减半点慌乱之色,脸上虽然有些炭火的黑印,却难以掩饰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光芒。 只见那士卒正快步走向波才,距离越来越近,戏志才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忙出口喊道;“小心!” 几乎是在一瞬间,这时那名士卒忽然抬起头来,只见寒光一闪,手中握着的匕首已经飞向波才,直取咽喉。波才本身也是武艺高强之人,戏志才的喊声到时他已经心有警觉,所以及时翻身想要避开。却没想到这匕首如此的快准,虽然侧身避开了要害,却依旧贯穿肋下而过,波才顿时大叫一声跌落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