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权谋掌中间(五)
大门之内,大殿之上,喜庆的红与耀眼的金相混,庸俗得刺眼,但这毕竟是喜庆与尊贵的象征——这俗世的宴席只是他们的与他慕仞謵无关,但他却不得不挂上一丝笑意。 “在下在乌苏暂住,在贵国承蒙关照。听闻陛下大寿特地前来恭贺陛下,这是一点寿礼,还请陛下笑纳。”慕仞謵此刻的身份是一名人际广阔的富商,下至江湖草莽上至朝廷都有这人的人脉,连一国之君也不得不重视——至于真正的那人在哪儿……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慕仞謵示意身旁的人将寿礼献上后便落座,清冷的双眸似是不经意地环视着大殿中的每一个人。 大殿最高处的正中坐着一袭龙袍加身的乌苏王,虽其已年过不惑,但从那双浑浊的双目中还能看到一些锐气与睿智。鬓发微白却也不失一个王应有的震慑之风。他的两旁一左一右地坐着两个风韵各不相同的女子,想来应该是他的皇后与爱妃。 次其下则有两人对面而坐,一人是执杯旦笑不语的襄王,另一位……原来是他。 那次为了找到阿薰而去的山谷中,他和一位出言不逊的粉衣女子也在场,貌似那粉衣女子已对他芳心暗许,而阿薰……是她的meimei。 ……真是造化弄人。他举杯以掩嘴角的嘲笑。 “你还真来了!” “父王大寿,我身为儿子的又怎会不来?” “少装蒜!你来恐怕不只是祝寿那么简单吧!朝中支持我的大臣不是失踪就是抱病在家,还有外面的市井流言——哼!我一猜就是你干的!”宋子绍最先沉不住气。 大殿喧闹,纵使是愤怒的话语也被这嘈杂的声音给掩盖,但说者有意,听者有心,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能于喧闹中听清对方的话语。 江枫寒轻勾嘴角,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但却并不语。随后,他起身,朝着高坐道:“儿臣此次归来有幸得以请到京城名妓来为父皇贺寿,祝父皇洪福齐天,万寿无疆!” 王座上之人并无多大的神情波动,只是微微颔首示意。 乐起,一群美妙女子从门而入,和曲而舞,个个精妙无双,且与乌苏女子最大的不同是她们没了那股泼辣而多添了几分烟雨朦胧的柔美。她们的舞也是如同蒲柳般的柔而娇,加上那缥缈的丝带更是为其带来了一丝旖旎的气氛。 如蒲柳般的细腰柔软,如水波般的眼神迷离。大殿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变得安静且迷蒙起来,似乎静的就只听见酒水流动的声音。多少人的目光被她们吸引了去…… 从高处俯瞰,她们的舞队是在不停地变换,随着乐曲的每一次起承转合处便摆出一个造型,并上一层台阶,依次摆下来竟是四个字“寿、比、南、山”! 当舞姬踏上了最后一层台阶,最后一个“山”字也在众人面前展现,正在大家都沉迷于这美妙的舞姿时,却见中间一位少女上前几步,盈盈而立,面上是甜美的笑容,她从怀中拿出一副卷轴,素雅的装裱却透露着华贵并罕见的气息。葛璎嘴角噙着笑,朗声道:“今祝陛下大寿,特献先朝珍宝一件,祝陛下福泰安康。” 话毕,便将卷轴平放在乌苏王面前的桌上,缓缓拉开…… 宋子绍自从那个女子出现后便一直心神不宁,直觉告诉他会有什么事发生,因而他无比关注葛璎的一举一动,自葛璎开始展开卷轴时,他的心里已觉大事不妙…… 江枫寒嘴角泛起一丝笑容…… 图穷匕现。寒冽的刀刃在灯光下闪烁着慑人的光彩。 “住手!!”宋子绍抓住葛璎的手,让那只正欲行凶的手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时间庭宴中尖叫声层出不穷,大臣和**妃嫔皆若鸟兽般四散逃离。 眼见眼前的乌苏王面色惨白,正欲逃走,葛璎牙咬朱唇,瞪了碍事之人一眼,抬脚狠狠地一踩—— 宋子绍吃痛,却未曾放手,反而越抓越紧,像是要废掉她的手一样,白皙的手腕上赫然出现了鲜红的抓痕! 就在彼此僵持不下的时候,庭殿外慌乱地脚步声,伴随着铠甲厚重的轰鸣渐渐靠近——援军来了?! 江枫寒眼神一冽:怎么这么快?! 宋子绍眼神中不经意地闪过一丝笑意:哼!还好他猜到会有变动,作了点准备,不然…… 慕仞謵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杯盏——只有他,在这喧若百兽齐嘶,乱若百鸟尽飞的环境中安然地静品香茗,他举起空置的杯盏,轻轻一扔—— 宋子绍只觉手腕被什么击中了一般,钻心地疼,一时无力。只这一刻松懈,手腕便被葛璎给牵着一齐刺向那个正在慌张逃离的明黄色身影…… “皇上遇刺了!” “皇上遇刺了!” 大殿内一时鸡鸣鹤唳,众人宛若无首之寇般竟争先恐后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夺门而出! 平日里百遍承诺的忠心在这一刻成了笑柄。 慕仞謵与江枫寒对视一眼,双方缓缓直起身,缓步迈下台阶。 慕仞謵一拍双手,潜伏在庭宴暗处的各大精英皆现身而出…… 江枫寒站在宋子绍面前,带着亘古不变的微笑。 宋子绍的眉头紧锁,带着一股暴戾之气。他粗鲁地将葛璎推开,上前了几步道:“这一切——都是你设的计?!” 江枫寒狭长的眼眸微眯,笑道:“皇兄何出此言?杀害父皇的不是刺客吗?还是——皇兄,你也有参与其中?!” “你——”他是在威胁他!虽是他想救父皇,但匕首确是是在他们挣斗之间刺进父皇后背的,当时场面混乱,没有人看清楚他的意图,只看到了他和她将匕首刺进了父皇的身体内的那一瞬间……可恶!若是这被传出去,那么他将背上一个不仁不义,杀父谋权的罪名!他知道面前之人今次定是要上位,如果这件事传出去,他想要将这个位置抢回来也只是个鸡肋——民心已失,他上位定是如履薄冰! 平息下自己心中的怒火,宋子绍缓缓闭上眼:“……说吧,你想要什么?”他知道他想要什么,这句话其实不问也罢!但是……他不甘心! 后者唇边的笑意更盛,带着一丝讥诮,“真是聪明……我想要什么,你是知道的,不是吗?” 前者紧闭的双眸蓦地睁开,里面涌动着黑暗与杀气。他紧紧地盯着对面那双依旧带着笑意却又不失尊贵的眼。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浮现,像是恨不得将对面之人的脖子狠狠捏碎一般! 第五薰和余戎琾站在门前,身后的门已经被牢牢地锁上。虽锁住了里面的人,却锁不住里面连天的惨叫和无望的求助…… “他们……是无辜的啊……”听见里面的哀嚎,第五薰梦呓般地吐出一句。 “他们是很无辜,但是如果这一刻施舍怜悯,这些人或许将会成为日后的隐患——没有谁的嘴能比死人牢靠。”余戎琾靠在涂漆的朱柱上,未曾看向她,却问:“禁卫军要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禁卫军来,必是救人。如此,你的选择是什么? 第五薰未答。良久,她才道:“少主,未下命令……”话,很轻,很轻,轻得仿佛是空中缥缈的云,只要被风一吹,就散了……但是话语里却充满了茫然,像是迷途的羔羊陷入了迷茫的世界,如此的无助……
这样的话语没来由地让余戎琾心中一痛,但是他还是依旧冷漠地说:“既然你心中有了方向,那就不该迷茫。” ——既然要踏进这污浊的权谋杀虐中来,那就不该心怀仁慈! “……”闪着光彩的眼,一下又黯淡了下去,“我不知道……但是,他们毕竟是无辜的啊!他们也有妻儿,有父母、兄弟、姐妹……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有人再生离死别了……就如同我一般……”人命不同于草莽,怎能随意轻贱?!虽然……她没资格说这话……但是…… “现在还是好好听从你少主的命令,至于你的内心——等你平静下来再去听听你究竟想要什么!”余戎琾不再倚栏,走到门前,满目肃杀地看着远处烟尘滚滚的地方,手中的剑泛着凛冽的寒光。 她……到底想要什么? “你的答案呢?”江枫寒依旧笑着询问。 大殿中的呼喊,惨叫声已然停止,但门外的嘶鸣却越演越烈。 殿下,鲜血的颜色渲染了原本喜庆的红色地毯,使得原本瑰丽的红越发红得妖冶与魅惑。 遍地的尸首纵横,血,在每一具尸体上肆意,像是盛开的曼珠沙华。 所及之处,无不是满目疮痍,混乱不堪。而他,站在这一片狼藉中,依旧浅笑,似乎这并不是一片修罗场而是皇宫中的御花园。他的身后,是那个病弱的年轻谷主,青山色泽的绸衣上未沾染一丝血色,他正爱怜的擦拭着那把剑身洁白晶莹的宝剑,尽管脸色苍白如纸,但却丝毫不损那绝世的风华,以及那份尊贵优越之感。 这算是威胁以及警告吗…… 长叹一声,紧握的双手缓缓松开。宋子绍单膝跪地,在这一方血色与狼藉的天地里,在这仅离最高处一步之遥的位置俯首称臣…… “我塔格拉今在此臣服于您的脚下,愿成为您的权下之臣,绝无二心,违此誓言者,愿受炼狱之痛,愿遭凌迟之苦!” 三声沉闷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大殿上突兀的响起,江枫寒看着跪在脚下的宋子绍,眼中闪过一丝嘲弄与解气的神色,“真是明智的选择……” 宋子绍麻木地跪着,任凭鲜血从额角滴落,在脸上抹出一道狰狞的血痕,像是被人狠狠地砍了一刀,任凭他从自己的面前走过,登上那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宝座,君临天下…… 蓦地,他的嘴角扬起一丝隐秘的弧度。 “呀!”第五薰一声低呼,手中搭上了弓的箭坠地,看着手背被划出的一道长长的血痕,她竟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怎么了?”正在与敌将厮斗的余戎琾无暇分身,但他还是低问了一句。 少女回过神来,忙道:“无事。”这种时候她断然不能让他分心。 看着正围上来的杂兵,她正想搭箭而发,却发现无力扬起手臂。眼前的景色也越发模糊起来,天地像是在旋转一般。 怎么……回事…… 手中的弓脱落,无情地砸在了地上。 黑暗席卷了她的整个世界…… 祝大家看书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