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一诺戏三生（二）

    不过片刻便有十人跪在苍茫的雪地上恭敬地俯首。

    慕仞謵没有回头也没有怒发指危冠，他只是平静地望着雪地用一贯清冷的声音道：“我要去找慕磊，你们十人加上从赛格萨活着回来的八人若你们想走我决不阻拦。如今雪谷已毁而襄王又步步紧逼，现下的局面如履薄冰，你们自己也应心里有数，且想好自己去留，今日一旦决定便再无反悔机会，你们好好想想吧……咳咳！”

    当场十八人面面相觑却无人开口，似是在犹豫着是去是留。

    慕仞謵抛下他们，来到乐正凇面前，说：“这些时日多谢乐正先生了。只是今日雪谷式微恐无力再保先生若先生怕惹上麻烦还是早日离去为好。”他神色淡然，不见一丝一毫喜怒。

    “岂敢。岂敢在下怎敢邀功，从我来到现在我是一点忙也没帮上，只是在此地糟蹋粮食罢了，只是……你现在去找慕磊岂不是自断后路？你谋划了这么久，想找的人却还未找到，你可知……”

    “多谢乐正先生关心。”慕仞謵截断了他的话，“人生在世，难免要任性一回。”

    乐正凇微微叹息：“我该说你是执念太深呢还是对于某些事无法看开？”

    “这就不劳乐正先生费心了。”

    乐正凇扬唇一笑，来到第五薰面前拍了拍她的头：“薰儿，自己多保重，我不能再陪你了。”

    第五薰低下了头，沉默了半晌低声道：“……多保重，自己小心。”

    乐正凇扬了扬衣袖算作道别。慕仞謵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之间才开口：“你们几人考虑得怎么样？”

    十八人中终是有惜命的，在几个眼神的交流之后，有八人走出来跪在慕仞謵身前。谷主并未看向他们，只是道：“走吧。”

    八人在雪地上叩了几个响头转身离去，他们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用说，他们深知谷主的脾性也更知道无论什么样的语言也掩饰不了他们在最危险的时候背叛了雪谷这个事实，但是他们想活下去！尽管背负着无尽的愧疚，但是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没有什么比活着更美好——这是他们作为杀手所感知到的。每杀一个人，活下去的渴望便更强一分，所以他们没有勇气将生命压在一场必输的棋盘上！

    谷主游离在飘落白雪之间的目光收了回来，投向了另外跪在雪地上的十人，“你们可真的想清楚了？这一去可真的会无法回来了。”

    十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后又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以一种无比恭谦的姿势再次表明了他们的答案。或许在别人眼中少主是个无比凶残的人，对于仇家对于暗杀任务的对象从来都不手下留情——无论男女老幼均不放过！一夜之间血洗满门的事也不在少数，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啊！虽说这可能是一种开脱的解释，但江湖或者人世便是如此——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仇恨的力量是强大的且顽固的。或许有一天它就成为了洪水猛兽扑向雪谷。为了雪谷的安危，为了自己的性命唯有快刀斩乱麻才是上策。他们能够理解少主所做的一切，或者说处于杀人者这个位置仇家无数的他们能够体会仇恨反扑所带来一切后果时的绝望。而且，若不是少主他们或许早在某个飘雪的夜晚被大雪所掩埋，不为人知地死去——雪谷中大多数人是被遗弃的孩子，在大街上乞讨行窃，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在偶然或必然的情况下被收入雪谷。

    雪谷的选拔是残忍的，或者说用对畜牲般的方式来训练他们也不为过，但是这至少不死亡——无比地接近死亡却又不会被黑暗所包围。其实他们有些人是聪明的，能够知道少主选用弃儿的心思——仇敌之子不敢训练也不能留活口，而真心想做杀手的简直便是凤毛麟角。这时候他们这些弃儿，没有身世没有过去甚至没有未来的孩子便是最能cao控的棋子，因为没有人将他们从逼近的黑暗中拉出来，所以会有一定的忠心至少在受过教导后不会轻易地背叛，而曾无比接近死亡的他们有着本能求生的渴望。在紧要关头会有破釜沉舟的气势。想要活下来的愿望越强烈便越有可能击破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