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人心之向背（一）
“平州牧，辽东侯公孙伯济麾下长水校尉柳毅，求见渤海军领兵大将！” “车骑将军、青州牧、牟平侯蒋浩然麾下军师祭酒郭嘉，见过柳校尉。” 柳毅刚看到郭嘉的时候，很是被对方的年轻震撼了一下。更让他诧异的是，赵云、甘宁两个金甲将居然心甘情愿的分立在这个郭嘉的左右。这个郭嘉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让蒋通的金甲将低头？ “敢问郭祭酒？贵军为何不问青红皂白就攻击我辽东商队？” “嗤！”郭嘉轻笑了一声后说道：“久闻柳毅柳孟然与阳仪阳法度为辽东双壁，公孙太守麾下的左膀右臂。辅助公孙太守剪灭豪强、抵定辽东，端的是好大威名。今日一见，真有相见不如闻名之感。柳校尉今日率领五百余艘战船直航我滨海港，所为何事大家心知肚明。又何必在此遮遮掩掩？如果柳校尉硬要说你们是商队，那我渤海军今日就是水匪了？兴霸，当年你在长江里纵横的时候，若是有商队冒犯了你，你是怎么做的？” 因为杀了太多人，导致身上的黄金战甲到处都是鲜血脑浆，一脸狰狞的甘宁阴森森的扭动了一下脸部的肌rou，舌头半伸出来舔了一下嘴唇。露出一副嗜血的表情来：“主公说过，要么不做，要么做绝！既然柳校尉说我等是水匪，那宁自然要把水匪做到底了！五百艘船，全部击沉！船上人员，无论多少，全部杀掉！” “呵呵，郭祭酒，甘校尉，何必如此何必如此。辽东渤海，多年来互通有无，可谓不是盟友的盟友啊，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所以柳校尉，面子上的事情就不说哪。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好了。” “好，郭祭酒请示下。” “其实贵方为何要南下，我方是很能理解的。双方今日这一场海战，不过因为我方挡在了贵方南下的必经之路上罢了。我家主公说了，公孙伯济在辽东做的事情和他在青州做的事情其实是一样的。所以他实在不愿意和公孙伯济打个你死我活。贵方缺粮的问题，发展空间的问题。我家主公也考虑到了，我家主公认为贵方实在没有必要非盯着我青州这一条路。而贵方应该也知道，我青州即将迎来其他强敌的挑战。所以实话实说，我青州也不愿意和贵方长期攻战。柳校尉，想来公孙伯济在派你时也存了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谈的心思吧？这是我家主公拟定的双方盟约草案，你看看，若是没什么异议，你我两家互为盟友如何？” 柳毅埋头仔细的看了郭嘉给出的草案后，很是思索了一阵抬头道：“郭祭酒，毅有三问。一曰，蒋车骑的意思是我方向高句丽攻略，而贵军的目标是河北。众所周知，高句丽天寒地冻，产出比我辽东还有限。而河北却是我大汉膏腴之地。如果贵我两方都能达成攻略目标。那双方的实力差距就极为明显了。到时候，实力悬殊的盟约如何维持？二曰，蒋车骑和公孙家的那个叛逆作战，少不得我军在东方出兵牵制，那我军的酬劳如何计算？三曰，双方签订盟约后继续通商，可是贵方的商队规模、产品远胜我辽东商队。双方只能对本方商队征收起运费，贵方的便宜是不是太大了一点？ 郭嘉微微点头道：“柳孟然果然不愧辽东双壁之一。转瞬之间已经把握到这份盟约的要害所在。柳校尉请听吾一言：‘第一，我家主公说过，高句丽以北之土地，虽然一年之中差不多六个月都是冰天雪地。但是这片土地的土色都是黑色的，可以说现在大汉境内没有任何一块土地有这块黑土地肥沃。而且这块土地上水源众多。可以种植水稻。虽然小麦、水稻等只能一年一熟，但是收成绝对远超内地。可以说这才是真正的膏腴之地。若是贵方剪灭高句丽取得这块黑土地后，细心经营，其实力未必与我方相差太远。如果柳校尉仍然心存疑虑，我等可以把这份盟约的有效期订得长一点。我家主公自起兵以来，最重信誉，故而柳校尉大可放心盟约的可靠性。第二，贵方现在对辽西郡大部分地方都没有什么控制力，辽西郡靠西的大部分地方现在都在公孙伯圭的控制下。若是我方拿下公孙伯圭，那么作为分给盟友的好处，辽西郡我军分毫不取，全部交给贵方如何？第三，商税嘛，既然柳校尉说双方都征税彼此差距太大，那就双方的官方商队都不征税如何？起运税免了，落地税也免了。这样一来，平州青州环渤海一线，最终只会剩下得到青州、平州双方官方认可的商队……’” 初平元年十月，郭嘉和柳毅分别代表青州和辽东签订盟约。具体条款如下： 一、蒋通承认公孙度为平州牧，承认公孙度对原有的幽州辽东郡、乐浪郡、玄葂郡、辽东属国、辽西郡的统治权。未来平州军攻打高句丽时，青州予以声援，必要时予以军事援助。 二、公孙度承认蒋通为青州牧，承认蒋通对原有的青州六郡国和渤海郡的统治权。未来青州军与公孙瓒、袁绍发生战争时，平州予以声援，必要时予以军事援助。 三、青州军的滨海港，平州军的杳氏港，互相对对方的官方商队免税。双方的商队在对方领地内行商时，双方有义务保护对方商队的安全。 四、青州军每年至少提供给平州军粮食二十万石。作为代价，平州军每年至少提供给青州军一千匹辽东战马，公马母马各五百匹。其中的公马严禁阉割。若一方有特别需要，可以以200石/1匹战马进行加量兑换。加量兑换量不能超过常规兑换量的五倍。 五、自条约签订之日起，双方互为盟友，罢兵休战。条约有效期十年，期限之内，若有违反，人神共愤，身死家灭。 这个时代的汉人，还没有只能在酒席上谈事，谈事必须酒席的陋习。双方在辛夷号战舰上签完合约。柳毅就很干脆的下船回去整顿败军了。躬身送走柳毅后，刚才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笑意盈盈的郭嘉一转身，脸色剧变，一下子就剧烈呕吐起来。 “呕~~~呕~~~”这一次的呕吐，持续时间特别长，郭嘉觉得好像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吐出去一样。 “军师，军师，您没事吧？刚才和那个姓柳的谈了那么大半天，您都没呕一次，某还以为你习惯了呢。” “呕~~~哼，呕~~~，嘉受主公重托，在此看守主公基业。呕~~~怎能，呕~~~怎能在外人面前，呕~~~落了自家志气。” “军师神机妙算，居然能在茫茫大海上算准了敌方来犯的路线。与柳孟然谈判下，居然能强忍不适如此。宁深服矣！” “哼，渤海辽东通商多年，呕~~~适合大规模船队通行的海路就那么几条。算准这一点有何难。废话，呕~~~废话少说，渤海三路威胁，呕~~~现在暂时稳住一路。兴霸。”郭嘉吐了很长一段时间后，连酸水都吐不出来后，觉得稍稍好过了一点：“某知道你今日没有战得爽快。现在给你一个机会，由着你胡来，你要不要？” “有这种好事？如何不要？军师请讲。” “辽东这一路暂时稳住后，接下来我等就要面对公孙伯圭的幽州义从了。幽州军常年与塞外胡人作战，战力相当可观。而公孙伯圭本人骁勇善战不说，又不像董仲颖那样处处皆敌不敢放手一搏。可以说是主公自起兵以来遇到的最强劲对手。不过此人也有弱点。公孙伯圭原先只是边将，并不是一郡太守。其手下重臣也都是战将，不擅内政。因此别看他有着右北平、渔阳、广阳、涿郡这幽州精华四郡，但这四郡大多数地方豪强、地方官员其实只是暂时慑服于其兵威之下而已，并没有真正心服。公孙伯圭真正控制得力的，也不过是其长期驻守的右北平一郡罢了。渤海水军五千人，黄伯擢带走了两千，剩下的三千人里，某拨两千五百人给你，大舰也只留下长公主号一艘。其他主力战船也全部拨给你。你可以在右北平郡沿岸一带随意登陆，是攻占城池还是sao扰郊外都由着你，总之要让公孙伯圭后方不得安宁，如何？” “善！大善！军师放心，宁定然搅得公孙瓒家里处处烽烟！” “这个某不担心，但是你给某听好了。主公自起兵以来，一直以爱民如子著称，幽州，终究是要纳入我青州治下的。你此去，万万不可杀戮过甚！” “军师放心，宁的龙牙虎翼，只对敌人咆哮。对普通百姓，绝不会加一指于其身！” “嗯，幽州苦寒，粮食一直不能自给自足。公孙伯圭起兵来犯我境，更是要搜刮百姓手中的口粮以充军粮。而我青州虽然现在缺钱缺得厉害，但不缺粮。你此去，多带粮食，到时候以粮食开路，必能收事半功倍之效。” “多谢军师，宁这便去了！” “子龙，命令剩余水军尽快上岸。待会找两个水兵来，唔，背吾上岸。我等尽快进入滨海城，若是嘉所料不差的话，公孙伯圭的骑兵也就是最近两三天就快到了。光靠高仲达一个人，我可不太放心……” 初平元年十月，郭嘉和柳毅签订了在后世被称为郭柳协定的盟约。在这份言语措辞不同于当代，而有着浓厚的穿越者风格的盟约里，比较详尽的规定了盟约双方的权利和义务。这份盟约也最终得到了很好的遵守。郭柳协定后来被誉为邦交第一约，郭嘉和柳毅也因此名垂青史。 正当蒋通在青州高歌猛进，郭嘉在滨海港外一战退公孙的时候。独自镇守南皮，为蒋通看护西大门的昭信校尉、渤海太守的高览府上，来了一个人。 “呵呵呵，颜良颜子善、文丑文子坤、张郃张隽乂、高览高季观，以上四人，并称河北四庭柱。攸在袁车骑帐下，与子善、子坤、隽乂三人朝夕相处。常以不能尽会四庭柱为憾。今日终于得见季观，至此四庭柱皆见识矣。真乃人生一大乐事，当可浮一大白！” 许攸许子远，这是一个在三国群雄逐鹿时期相当重要的人物。这个人成名很早，早年干的事情也很厉害：阴谋废立皇帝。虽然失败了，但是在大多数同谋者都被砍了脑袋的情况下，他作为主谋之一居然能活了下来，这就是很大的本事。眼光也极为精准，袁绍得罪了董卓孤身逃窜河北，他敢追随。袁绍和公孙瓒争夺河北，他劝袁绍和曹cao同盟，由曹cao帮其稳定住南方袁术的侵扰。汉献帝回归雒阳，他也能指出奉迎天子的好处，要袁绍去奉迎天子到河北，可惜袁绍不采纳。曹袁官渡决战，他劝袁绍暂缓决战，以整体实力拖垮曹cao，也是非常正确的建议，可惜袁绍还是不采纳。总而言之，这个人，有能力、有眼光，当然，缺陷也是很明显的：贪财，不光自己贪，全家都贪。气量狭小，太过自私……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至少现在的许攸，作为一路跟随袁绍到冀州的老班底之一，这个时候还是很受袁绍重用的。所以，当袁绍刚刚入主魏郡，将扩张的目标盯在了富庶的渤海上时，首先就派出了许攸来对高览进行试探。 从蒋通这个团队的构成和组织结构来说，蒋盛、蒋蒙那就完全不用说了。蒋家的家奴出身，在当时的价值观看来，这两个人完全没有背叛的可能。太史慈、毛玠、典韦、黄忠父子、崔琰都是从蒋通刚刚开始起兵就追随蒋通一路走过来的，其忠诚度也毋庸置疑。赵俊赵云兄弟倒是河北人，可是赵云是蒋通的师弟不说，关键是赵家这么一家原本连土豪都算不上的小家族，在渤海治下地位却极高。这么大的利益所得者，估计也是无法撬动的。而高顺是降将，甘宁是水军大将，又都是刚加入不久，在渤海缺乏根基。就算是能够私下拉拢，估计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而荀彧、郭嘉，两人一个是蒋通以下民政第一人，一个是蒋通以下军政第一人。这样的地位是袁绍无论如何给不了的。所以也不能指望能劝降这两个人。 所以袁绍团队在讨论了很久后，把打开突破口的希望放在了高览的身上。 河北人、世家大族出身，在蒋通团队里的地位很尴尬——看看他的职务吧：渤海太守、昭信校尉，又是文职又是武职。这样的文武兼职在蒋通的团队里是唯一的。而就是这个唯一，就充分说明了蒋通对高览的不信任。而蒋通这些年虽然小心翼翼的慢慢改革，但是其对世家大族利益的侵犯已经是越来越明显了，身为世家子的高览，难倒心里就没有什么想法吗？那简直是一定的嘛。而高览现在驻扎的地方是哪里？南皮啊！渤海第一大城，整个渤海西面的门户所在。只要南皮一到手，整个渤海就门户大开了！所以袁绍这一次派出了手下得力的阴谋家许攸，秘密潜入南皮，密会高览。 高览静静的听着许攸说了一大通河北四庭柱之类的废话后，伸出两根手指对许攸说道：“子远先生，览要告诉你两点，一，河北四庭柱什么的，览一点不感兴趣。二，朝廷正式任命的车骑将军是我家主公蒋浩然，而不是本初公。袁车骑一类的话，览不想再听到。” 许攸听到高览说出‘本初公’三个字后，心头暗暗一喜，眼睛咕噜噜一转后说道：“季观何出此言啊？袁车骑的车骑将军名号，虽然是关东诸侯共同推举的，但正因为如此，才说明袁车骑乃是众望所归，义之所在啊！反观蒋浩然的车骑将军名号，乃是董卓所封。董卓是什么人？****！人人得而诛之！蒋浩然今年讨董不成，却连连加官进爵，说不得是在虎牢关下与董贼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这样的车骑将军，哪里有我家主公的名号来的正大光明？” “子远先生，言过了！览敬你是忧国忧民的名士，故而对你一再忍让，可是你若是再如此诋毁我家主公，休怪览不客气了！” “呵呵呵，主公？季观，你把蒋浩然当主公，可蒋浩然未必把你当做属下啊！” “此话怎讲？” “敢问季观，你观蒋浩然之政如何？” “我家主公主政渤海以来，中平二年行瘟疫十法，活我渤海生民无数。组织流民实行军屯，垦荒数百万亩。又亲自下田指导我渤海民众耕种，近三年来，我渤海屯田年年大熟，家家户户皆有一年以上之余粮。全民农闲时节皆行军训，故而全郡兵源充足。现在我渤海物阜民丰、甲坚兵利，主公之政，实为大汉第一！” “好好好！”许攸鼓掌大笑道：“季观，渤海小民得利颇多，这一点毋庸置疑了。那么渤海的世家大族呢？你们高家呢？” 高览低头沉思了好一会才抬头道：“一样获利颇丰！” 许攸扯扯自己的胡须，阴笑了一声后才说道：“是真的吗？季观？需知天下之利是一个定数，小民得到太多，我等世家自然就要少得许多。自春秋以来，历朝历代从来没有蒋浩然这样对待百姓的，也没有蒋浩然这样严格限制我世家大族扩充人口、扩展土地的。蒋浩然这是在和全天下的世家为敌，是在和全天下为敌！季观，别的不说，单说中平二年那一场瘟疫，数十万流民涌入渤海。若不是蒋浩然从中作梗，你们高家那一次的部曲至少暴涨十万吧？你们渤海世家组织私兵跟随蒋浩然讨董，伤亡惨重，按照惯例，回到渤海后蒋浩然应该划拨渤海官属土地补偿你们，可是他做了什么？不闻不问！他在军屯开夜校、行军训、免除算赋和口赋（人头税），搞得渤海之民个个以加入军屯为当务之急。搞得你们世家大族治下的家奴们人心蠢蠢欲动。呵呵呵，季观，也就是蒋浩然现在只有渤海一郡之地，暂时还要和你们渤海世家进行合作，所以一直未曾图穷匕见。攸在这里说一句：待得蒋浩然平定了青州，有了新的领地做依托，他必然对你们渤海世家催逼更甚！” 看着沉默不语的高览，许攸心中暗暗得意，继续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说道：“反观我主袁车骑，四世三公出身，最是能够体会世家大族的需要。最是能够明白当今天下乃是世家的天下。季观，不瞒你说，韩文节将冀州牧拱手让给我主时。魏郡、赵国、清河国、巨鹿郡、安平国这冀州南部五个郡国，一共有六十八万户，二百二十万口。现在呢？账面上只剩下了四十万户，一百三十万口。剩下的九十万到哪儿去了？当然是我家主公封赏给追随支持他的各路大贤了！季观，这才是当世之中最符合人心的选择。我家主公袁本初，才是最适合这个时代的豪雄！” ——————我是请假的分割线——————－ 明天外出参加一个会议，会议两天，但是会场离家很远，所以来回估计要耽搁三天左右。因此今晚加更一章。之后这周的周末就没有更新了。话说最近的会议蛮多的，下周好像又是要外出开会。抱歉抱歉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