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契约的种子
听完蒋蒙的讲解。车骑将军府大厅上一片寂静。 蒋通面色如水，双手在案几上来回的敲来敲去一阵后。挥手示意蒋蒙入座。之后朗声道：“诸位，还有哪位要说的？” “主公！”郭嘉长身而起：“今年我青州的西南、南部方向绝无战事！北方的公孙瓒在前年年底被兴霸将其后方搅得一塌糊涂，这才过了短短一年，就算他要南下，其积蓄的力量也不会很足，我军一支偏师足以抵挡。而袁本初的冀州去年全州缺粮，我军若是现在发兵，正是其最虚弱的时候！当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主公！子明虽然说得很对，我青州只要再缓一年，钱粮就可源源不绝。但是一年之后，谁知道那时候的局势会变成什么样？若是曹孟德、刘公崇在一年之内打垮了袁公路呢？若是一年之内徐州发生什么变局呢？我青州搞不好会四面开战啊！而且最紧要的是：冀州的人口、田地、赋税，仍然是我青州几年之内无法望其项背的存在。若是等袁本初这一年缓过气来！我军再要与其决一雌雄就风险太大了！” “所以，”郭嘉长叹一口气：“为了主公的大业，说不得要苦一苦青州的百姓，临时加征吧！” “不可！”郭嘉说出这句话后一开始沉默不语的以荀彧为首的文官们全都跳了起来：“将军！青州南部六郡国刚刚开始恢复生产，初平二年只来得及收了一季春小麦。而且别说占田了，连官方的授田都没有完全开辟出来。故而去年青州南部六郡国的小民所得是有限的。而这第一年的冬小麦还要半年后才能收获。这时候临时加征，岂不是失信于民？渤海郡的百姓也就罢了，毕竟已经在将军治下生活了五年，家家都有余粮。若是临时加征，心里虽然不满，但还是会支持的。可是新打下来的青州南部六郡国民众，因为两次黄巾之乱，以及焦和乱政，对我大汉的官吏本来排斥感就极强！这时候撕毁以前的约定临时加征。我青州定会尽失民心！将军已经得罪了世家，若是再失了民心……彧恐将军的基业一朝倾覆矣！” “哼！这些刁民，若不是我家主公发兵青州解救了他们，他们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做了蚁贼的人脯，进了蚁贼的肚肠。前年年底我军斩杀张饶，拿下青州后。若是其他诸侯，马上就会征兵征粮。我家主公却给他们分地盖房，借贷粮种耕牛。这世上哪里去找这么好的主公？这时候提前半年征税又怎么了？” “汉升，你说的都是事实，但是小民们可以心里念着将军的好，嘴里说着将军的好，甚至可以在家给将军立长生牌位。但是人的本性都是趋利避害的。去年的春小麦虽然收成不错，但已经落入了小民的口袋，这时候要去掏出来一些。要想小民心里没有怨怼那是不可能的！” 会场气氛经这么一吵，顿时热烈了起来。武将们纷纷起身大骂小民短视、忘恩负义、不讲良心。又或者满怀期望的表示，万一小民们挂念主公的好，不计较加征呢？而文官们则强调趋利避害的人之本性，又或者强调政府的信用不能由政府自己毁坏。 大厅里乱糟糟的，蒋通在主位上没有参合，一个人静静的敲打着案几。陷入了沉思。 历史，因为自己的加入，已经开始慢慢变向了。别的不说，真实的历史上，陈国国王刘公崇虽然是一代豪杰，但因为其封地里的大多数田地都是袁阀所侵吞，自己的力量受到很大限制。所以袁术要杀他的时候他几乎没办法反抗。可是这一世有了自己，陈国的地盘、力量大增。陈王完全摆脱了袁阀的影响。又有了曹cao这么一个盟友。历史上曹cao一个人都把袁术打得满地找牙，现在加上陈王刘公崇这样的猛人，袁术肯定撑不过一年。如果自己不趁着这一年削弱甚至消灭袁绍。等安定了后路的曹cao把视线转向北方的时候，那就实在太过危险了。正如郭嘉所言，这一年是青州战略态势最好的一年，谁知道一年之后是什么样？而且郭嘉说得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袁绍所在的冀州，人口、田地仍然远超他的青州。换句话说就是人家的战争潜力比他大得多。不趁着袁绍虚弱的时候打击他，等人家完全缓过气来，再想打过去就难度倍增了。所以，今年必须出兵！ 可是和袁本初交战，不比当年打黄巾，也不比当年短期出征打董卓，更不比前年年底横扫青州的一群蝼蚁。这位汉末第一高富帅虽然这样那样的问题多多，但他手里拿着的是大汉第一大州。是现阶段士族阶级的总代表。在蒋通的渤海师范学校还没有结出硕果，有资格争夺学术舆论制高点的时候。袁绍就是这个时代的宠儿，就是这个时代的舆论制高点。 但是，三百万石粮食，七千万钱的资本是憾不动袁绍的。四万军队，出征一年的话得多少粮食？随军的民夫不吃饭不给钱吗？来回转运粮食的民夫呢？青州没有徭役，要调动民夫的话又得免税，这样就又要减少今年秋天的收入。还有，冀州南部五郡国，三百多万口，打下来了要不要暂时养半年？拿什么养？不养的话怎么办？杀了他们做人脯么？再说了，打仗归打仗，可是家里不能一点东西都不留吧？万一来个自然灾害啥的咋办？蒋通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楚，但也隐约有印象汉末时期自然灾害之频繁的。 所以，今年要出兵，钱粮又不够。咋办？ 好办啊！蒋通想通了关节后很畅快的笑了！本大爷作为一个穿越者，而且转世前还只是一个工薪阶层，买房买车都是靠的贷款的工薪阶层，可是从来都不怕欠债的啊！青州南部六郡国不说，自己治理了快七年的渤海郡，可是家家户户都有余粮的啊。青州政府完全可以发行债券，许以一定的利息，用盐税和钱息作保，向广大的人民群众借钱借粮嘛！ 而且这发行债券向治下子民借债，不光是解决了出征钱粮不足的问题。这对于志向远大的蒋通来说是一石数鸟的好事。他可以借此机会向自己的官员和子民树立一个契约精神的种子。还可以培养自己子民的侵略性和投机性。为将来从根本上改变这个民族眼睛里只死盯着眼前土地的属性埋下一个希望。 而且蒋通还想到，以后完全可以每次发动战争前就发行战争债券，全民不自觉的就会参与进战争，之后慢慢的就会变得……嘿嘿嘿，那些都还太远了。不过，这一次这么好的机会，一定要利用好！ 初平三年正月，车骑将军、青州牧、牟平侯蒋通发布命令：以未来三年盐税、商税、钱息作保，向全天下所有大汉子民售卖债券！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 南皮县城，渤海太守府。 “主公果然天纵之资！居然想出来这么妙的主意！夫君身为我青州首郡太守，正是表明立场的时候！我欧阳家经过去年的打击，现在声势大不如前，这时候将全部家产贡献出来，正是向主公表明我欧阳家彻底与主公捆绑的立场！至于收益问题，夫君不必存疑，我欧阳家完全可以把所有余钱，余粮，全部拿出来购买债券，妾身断定此次我欧阳家必定获利颇丰。需知此时袁本初正是最虚弱的时候，主公此次出兵，就算灭不了袁本初，也必然是大胜之局！到时候主公治下土地更加广阔，子民更加繁多，商路更加宽广。完全有能力偿还债券！” “呵呵呵，为夫对主公当然有信心，对我家夫人更有信心，听夫人的绝对没错！为夫决心已定！我欧阳家这次出钱两千万，粮五万石购买债券！” 临淄城，司闻曹衙门内。 “哎哟，张家夫人，你们家季澜果然是有滨海港股份的。这次为主公出兵购买债券，居然一下子请了两百个挑夫……哎，我们家就不行了。当年两口子都老实得很，居然去了南皮屯种地，还是比不上贤伉俪有眼光，直接去了滨海港……” “呵呵呵，李家夫人，你们家马槽哥也不赖啊，啧啧，这么多钱粮，也得上百个挑夫才能搬运完吧？哎，我们家张涛在滨海港做了五年苦力，一年到头风里来浪里去的。现在想来，还是在土里刨食安稳得多啊……” “嚯嚯嚯，哪里哪里呀。这不都是托了甘将军的福嘛。当年我们家那癞皮狗在益州结识了甘将军，蒙甘将军不弃，愿意和我们家癞皮狗一起来见主公。主公一高兴就赏赐了我们家那死鬼一笔。前年那不知死活的公孙瓒竟敢兴兵进犯我渤海，被甘将军给搅得后方稀烂。甘将军当然得了厚赏，可是主公宅心仁厚，说我们家那死鬼引荐有功，就又追加了一笔。此外还有梁国相、杜国相、刘太守……都是我家那死鬼给主公带来的，每带来一个，主公都赏赐一笔，这一来二去，也算是有点家资哪！” “哼！你是在隐射我家夫君给主公寻访的人才不够多么！说来说去你们一家子贱民，因缘际会到得今日，还不是我家夫君的提拔。你们家那长得像癞皮狗的汉子，还不是我家夫君的手下！”张涛的夫人在心里暗暗的吐槽了一句后笑嘻嘻的回应道：“那是那是，李家大哥好本事。哎，我家那位就差了点了。只是把掌管全~~~青州民政的荀别驾、掌管全~~~青州军政的郭军师、掌管全~~~青州外务的蒋从事给请了回来而已……” “哼！”“哼！”两个妇人说到这里，互瞪一眼，扭头就往自己家里走：“你这个泼妇！老娘回家去再搜刮一次，定要堆头比你家多！” 青州之外，徐州东海郡，朐县。 “兄长！兄长！快快出来，你听说了没？浩然公发布车骑令，向全天下借贷钱粮！我糜家的机会来哪！” “子方，收声！谨防隔墙有耳！” “哎！怕什么啊！兄长！这可是个好机会！浩然公这些年做得好大事。重商尊商，公开承诺保护商人财产，制定的商税虽然很重，但毕竟是有了一定之规，比起那些动不动就要我家捐献，想起了就来撕一块rou的家伙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兄长，你知不知道啊？浩然公的渤海师范学校，八大道里就有一条是商贾之路啊！白圭祖师爷的塑像可是已经做好了摆在大道上供人观瞻啊！兄长多年来四处奔走，累积下数亿家产，可是我等兄弟仍然日日担惊受怕，生怕那些胥吏有一日得了官府之命将我等破家！兄长资助陶使君那么多钱粮，可是徐州世家大族又何尝高看我等一眼？要我说，我等早该带领部众，迁到青州去安家……这些年浩然公在青州诛灭豪强，打击世家，虽说在天下那些世家大族的纨绔嘴里名声臭不可闻，可是在我等商人看来，真是杀得好！杀得……唔！” 糜竺一手捂住糜芳的嘴，压低了声音低吼道：“竖子！这些东西为兄的都知道！可是你怎么能这么大声的吼出来！你这不是在给我糜家招祸么！” 暂时压制住了大嘴的糜芳，糜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浩然公的举措，我等以行商起家的，哪一个不交手称赞？哪一个不企盼浩然公早日剪灭群雄，将青州之政推行于天下。让我等商人能扬眉吐气，抬头挺胸做人？可是浩然公是在和全天下的世家大族为敌啊，是在与天下大势作对啊！我等暂时不押注，就算浩然公将来取了天下，我等也能安稳的行商。可若是此时押注，浩然公又败了，我等便是求一富家子亦不可得矣！为兄作为家主，需要考虑的方面很多啊！” “我道是为何，原来是这样。兄长有啥好忧虑的？我糜家不是有两个男子么？” “子方的意思是？” “哎，这也是他们世家大族用得老掉牙的招呗。分别押注嘛。别的不说，就说颍川荀氏，荀文若效力于浩然公麾下，荀友若（荀谌）在袁本初处出仕。而他们的老侄儿荀公达（荀攸）此时还在长安担任朝官。嘿嘿嘿，世家大族子弟众多就是好，可以到处押宝。当今天下，董仲颖手握天子，凉州军兵多将广。浩然公治下政治清明，文武鼎盛。袁本初家世无双，声明无两。此三者，可谓当今天下至强。仅以荀氏而论，不管是哪一方最后获胜，都可保荀氏豪门地位不坠呀……” 糜竺满是疑惑的退后两步，里里外外的仔细打量了一翻自己的亲二弟。很是不解的嘀咕道：“不对呀，我家的子方啥时候有这样的见识了？” “哼，兄长，汝也太过小看了吾！呜，好吧，跟你说实话，这些话是陈元龙（陈登）那厮闲聊时谈到荀家时说的。” “这才像话嘛。唔，子方，你听到这个，就动了投奔浩然公的心思？” “投奔浩然公的心思从芳还没有加冠的时候就有了，那时候浩然公还在雒阳蹲廷尉狱呢！十多年来，芳一直注意搜集打听浩然公的事迹，越听越佩服浩然公。很多年前就梦想在浩然公麾下奋战了！芳自知武艺稀松平常，黄金战甲啥的也不指望能够打开哪，不过若是能在哪位金甲将身边做个副将，跟着主将一路冲锋陷阵、所向披靡，也就心满意足哪！” “兄弟，为兄的还真不知道你有憋了这么多年的想法。哎，这些年到处走南闯北，四处打探商路，确实在家时间太少了些。” “大兄不必介怀。大兄，此时就到了该下决断的时候了。这些年来，我们糜家转卖徐州粮食给青州，私下大量购入青州海盐冲击徐州盐价，已经惹恼了相当一部分徐州世家，这时候必须要有一个人去浩然公麾下效力了……” “吾明白了，这次就辛苦子方了！” “呵呵呵，多年的心愿哪，谈不上辛苦。不过大兄，我糜家虽然和蒋家的商队多有来往，但毕竟没有过命的交情啊。芳这次去，大兄得给我多少钱粮做见面礼啊？” “什么见面礼，浩然公百战百胜，青州已经开始复苏，这次购买债券，那是包赚不赔的！这样吧，浩然公的债券分两种，一种一年期的，利息是五分，一种三年期的，利息是一成。为兄给你调拨钱五千万，粮食一百万石，全部购买三年期的！凭着这么多钱粮，你要求在浩然公麾下出仕，浩然公应该会答应吧！” “这么多钱粮？差不多割了家产的三分之一了。大兄果然好大手笔。那个，那个……” “你我兄弟，有话请直言！” “大兄，我们的妹子今年也十六了吧……” “嗯？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