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无奈的决战（三）
在现代中国，打过枪的人可能不多，但是进行过初级军事队列训练的人却极多——从幼儿园起就有了嘛。前后左右转、原地踏步、踏步走、齐步走。就是这些。非常基础非常普遍。然后再往上走，就是各种如同杂耍般的队伍旋转、穿插等。虽然难是难了点，但是现代社会的各种大型团体cao，玩的不就是这些么？可以说，这些东西对于现代社会的人来说，不是个什么大问题。 蒋通穿越后，对如何训练这个时代的军队那是一抓瞎。只能是本能按照自己从现代社会学到的一些最基本的东西着手。这队列训练当然就是首当其冲。不过蒋通从牟平庄园开始搞这些的时候，可是千难万难——要让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成年人分清左右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让他们在一个声音或者手势的指挥下整齐划一的前进、前后左右转都几度让蒋通气得要吐血，更别说穿花蝴蝶般的进行队列变化了。曾经有一段时间连他自己都快坚持不下去。但是这么多年的坚持，到了今天，终于收到了成果。 随着青州枪兵大阵里，各个方阵中心的指挥官高举手臂缓缓旋转，各个方阵也以指挥官的手臂为圆心，开始如同车轮一般慢慢的朝着一个方向转动。待得整个方阵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后，每个方阵内部的四个直角三角形完成了位置互换：刚开始，死伤最多，体力消耗最大的正面的那个三角形支队，换到了整个方阵的最后。起先在整个方阵最后，几乎没有伤亡，体力仍然充沛的三角形支队，换到了整个方阵的最前方。这就是后世日本战国时代的一方豪强上杉谦信的车悬战法：整个一线战斗部队犹如车轮一样，逐渐旋转。始终保持体力最充沛、力量最强的一支部队正面接敌。 冀州军第一线部队已经开始逐渐向两侧退走，张郃率领的第二线部队还没有上来。就这么短短的空隙，所有的青州枪阵便完成了旋转。这种对于古人来说简直如同杂耍般的全军队列变换，直直的把冀州军从后方指挥的沮授到前线第一线对敌的小兵，都震撼得目瞪口呆！ “万人如一，如臂使指……”沮授在后方的指挥高台上也只能是如此喃喃自语。而在前线的张郃及其麾下的长枪兵也好不到哪儿去，全都傻愣愣的忘了下一步动作。 不过他们愣了，青州这边可没有让他们继续发愣的意思。黄忠大夏龙雀刀高举，狠狠的向下一压。枪兵大阵后方的鼓点陡然加快频率。一万多名青州枪兵，再次划着整齐的步伐如同一条海浪线般朝着冀州军汹涌而来。 “全军放平长枪，准备接敌！”张郃还是迅速的将自己从呆滞的状态中自我拉扯了出来。重新恢复了指挥官的角色。但是他虽然恢复了，无奈他手下的这两万枪兵，可全都是新兵。而且主将要把命令传达给两万人，那可是一个相当浩大的工程啊。 不过黄忠已经不准备给张郃时间了，汹涌的青州枪兵大潮猛然拍打在了冀州枪兵大阵的身上。数千只长枪整齐划一的水平右刺！又是无数的噗噗入rou声，又是无数的惨叫响起。 遭受了第一轮突然打击的冀州新兵们，这时候才恍然大悟，纷纷将自己手中的长枪放平，开始向着青州兵回刺。第二场战斗，至此终于开始。 “嗤！”蒋通放下望远镜，轻蔑的哼了一声：“沮公与还算是一代人杰，知道抄袭我青州的枪兵大阵，可惜啊，还是差了不少见识，学了形状，却无法学到其中精髓，终究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主公，这是何意呢？虽说冀州军的枪兵大阵都是实心的，但据芳所知，三年前主公在虎牢关下的枪阵不也是实心的么？” “呵呵呵，子方，这不是空心实心的问题，好好看，仔细看。我青州枪兵大阵的精髓可不是在空心实心上。” 糜芳，虽然历史上的评价很不堪，但此人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笨蛋。在蒋通的提点下，他拿着望远镜仔细观看了许久后，总算是看出了点问题。 青州枪阵，单看一个枪兵，真的没啥出奇的，一人一杆长枪，终身只练突刺一招。但是就这么一招，却得到了绝对的执行。糜芳注意到，在双方枪兵的对刺过程中，青州枪兵的突刺那真是一往无前，心无旁鹫的。管你前面有没有人，管你前面有没有枪头刺来，只要我这边鼓声一响，就是向前一步一个突刺。哪怕前面明明是个明晃晃的枪头也是如此。可是冀州这边的枪兵就动作太多了：格挡、闪避、退让……双方枪兵接战后，虽然排成横列的冀州枪兵也给青州枪兵造成了一定的损伤，但是这种均势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动作繁多花样百出的冀州枪兵横列直线就开始被慢慢压迫成各段弯曲不等的曲线，离着总崩已经不远了。 “子方可看明白了？” “这个，主公，似乎看明白了，似乎又没看明白。这是我军cao练时间更长的缘故么？” “这个嘛，倒是一个原因。但不是最重要的。”蒋通意味深长的说道：“为何我青州的枪兵对着敌方的枪头不躲不闪？为何他们能够始终保持一个动作？这些东西，不光是靠训练能够解决的。还有很多的原因。子方，我青州的大政，无论民政、军政，其实都是一体的。此战结束后，若是你还没有把这些想明白，通就准备让你到文若那里学习一段时间好好体会了。” “呵呵呵，芳确实还不能完全想明白，不过芳为啥要想明白呢？跟着主公，做好主公交代下来的事情不就好了嘛。庶政这个东西太繁杂，不是芳这样的脑子弄得明白的。所以属下还是待在军队里好了。” 蒋通这边在后方很是随意的闲聊，可是前线的指挥官们却发生了点小意外。 张郃看到本方枪阵逐渐散乱，心中也是大急。这整整两万人怎么支撑的时间还不如方才一万人的刀盾兵？ “大戟士！列阵！随某前进！” “呵呵呵，袁本初的老底原来在这里！”开战以来一直担任指挥官角色，几乎没有亲自挥刀的黄忠听到对方阵中大戟士出阵的消息，顿时万分兴奋！这可是子龙嘴里的枪兵大阵重装版！当初赵云也是不敢正面缨锋的。 随着黄忠的一声令下，他所在的枪兵大阵裂开一条小缝。四十八岁的中年男越众而出。在战场第一线寻觅一番后，黄忠在自己的右前方看到了一支大约八百人，全身身着厚重铁甲，手持一丈五六铁戟的队伍。黄老邪顿时精神抖擞，催动追风马，朝着大戟士方阵疾驰。 待得到了一定距离后，黄忠弯弓搭箭，一箭便放倒了一个大戟士。非但如此，这个中箭的大戟士虽然在中箭的那一刻就已经毙命，但强大的势能却推着他的尸体倒退数步，搞得旁边的大戟士也跟着摔倒——全身披挂的重步兵一旦摔倒再想站起来那就是千难万难。也就是说黄忠一箭差不多废了两个大戟士。 张郃在阵中看得分明，这时候也不答话，手里抄起一把硬弓朝着黄忠就是一记回射。这一箭，准头、力量也是兼具。箭头的破空声带着一阵尖利的啸声朝着黄忠呼啸而来。 “来得好！”黄忠看到如此一箭也不敢大意，右手在自己战甲的腹部一按，一只黄金翅膀顿时从身后装到前面，“硁硁”两声，扫掉了这支重箭。“来将通名！” “某乃河间张郃！汝可是那黄汉升！” “正是！” “老匹夫！一把年纪了还要强行上阵！可敢与某单挑！” “哼！有何不敢！竖子！看箭！” “老匹夫！看箭！” 两个以弓箭擅长的将领在数万人厮杀的战场上骑着马奔跑对射。这样史诗般的英雄场景顿时吸引了双方第一线士兵的眼球。这种最古典的单挑，本来就最符合所有雄性生物的胃口。更何况这场单挑还不是简单的刀枪棍棒，而是对射！还是骑着马对射！如此具有美感的东西，怎么能不看呢！ 渐渐的，双方士兵的动作很是默契的同时放缓。各自的为着自己的主将叫好起哄来了！而在两方枪阵后面的鼓手，也在这个时候来凑热闹。把引导本方队伍前进的机械鼓声换成了将军令。 咚咚咚咚塞呀！咚咚咚咚呼嗨！ “着！” “咄！” “张将军威武！” “黄校尉万胜！” 蒋通拿着单筒望远镜也很是观看了一阵子。虽说他知道这是张郃的计谋：拼着被对方干掉的可能，孤身犯险与敌方大将单挑，为的就是能够让已经被打得阵线混乱的自家枪兵大阵以大戟士队为核心，重组战线。从而更多的阻滞青州军的前进速度，消耗青州军的体力，为第三阵麹义的部队上阵后争取更多的优势。是的，虽然张郃的这点小算盘蒋通门清，但是他就是不忍心打断这样极具美感的单挑——他也是雄性生物，他也想看啊！ 黄忠和张郃在双方数万士兵的喝彩、鼓噪声中，你来我往，互相对射了对方数十箭。凄厉的箭头破空声更是此起彼伏。但是一来这都是打的高速移动靶，想要命中难度很大。二来双方都是弓术高手，善于放箭，也善于躲箭。故而两人对射了很是有一阵子时间，却拿对方没有办法。 终于爽了一把的黄忠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慢慢冷静了下来，等到他注意到冀州兵已经开始重整阵线后哪里还不知道自己中了张郃的计谋。不过虽然如此，黄忠还是觉得这是很值得的。 当然，他也知道这种值得仅仅是对他个人而言，对整个青州枪兵大阵来说就太不值得了。所以为了对自家主公有所交代，黄忠也只有耍点小手段了。 用余光扫了一下天空上的太阳。黄忠高声叫道：“张隽乂，某也不欺汝。这一次某可是三联珠，汝要小心了！” “请汉升赐教！”和黄忠对射了这么久，好几次都差点被命中的张郃这时候也是收起了对黄忠的轻视之心，反而是满心的敬重。这时候对方主动说要三联珠，张郃也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黄金弓高高举起，随着弓弦一响，三支弓箭朝着张郃疾驰而来。作为弓箭行家，张郃赶紧凝聚目光朝着三支弓箭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张郃突然感到眼前一片金光闪耀，高度凝聚的眼睛突然受此强光闪烁后，张郃出现了短暂的失明。而这样的失明，对于高手对决的过程中，再短都是致命的！ “噗噗噗！”张郃的右手连中三箭，箭箭都是贯穿手臂。这样一来，至少在这一场战斗里，他是没法再上阵了。 这是，这其中有一箭居然是黄金箭？刚才闪花我眼睛的就是这支箭么？张郃想明白了这些也是一阵苦笑：“多谢汉升手下留情！” “隽乂无论武艺、胆略、将略都是世间罕见！果然不愧能和季观并称河北四庭柱！今日忠还要战事在身，不便与隽乂过于久斗，故而耍了点小手段。还望隽乂见谅。但愿他日还能与隽乂全力酣畅一战！” 张郃脸色复杂的欠身为礼：“若有此日，定当全力奉陪！” 双方主将很有风度的再次为礼后，重新回到各自的阵中。厮杀再次开始。 不过战场上闹了那么一出后，一方面是冀州军的枪阵重新完成了列阵。另一方面是双方的杀意因为战斗的中断都减轻了许多，要想重新鼓动起来还得花点时间。故而青州军的推进速度居然不知不觉的慢了下来。 但是不管怎样慢。青州枪阵仍然在本质上优于冀州枪阵。即便冀州枪阵这边有大戟士方阵苦苦支撑。但双方再次鏖战一个多时辰后，冀州枪阵终于开始走向了崩溃。在枪阵后方带伤指挥的张郃，不得已命令本方士兵向两翼撤退。 战场后方，郭嘉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太阳：“主公，从辰时开战，到现在都快到申时了。嘉观冀州军战力并不算太强，但沮公与实乃大才，摆了这么一个厚重的阵势，确实有效的延缓了我军的前进。我青州枪兵大阵催峰破阵如此之强，打破对方两层步兵也花了差不多四个时辰。再有一个多时辰，天色就要转暗了。到时候说不得双方就要收兵回营了。这一仗，主公到底想打到什么程度呢？” “嗯，实话说，按通的本心，是不想此时决战的，但既然已经开打了，总的要有点收获吧？别的不说，沮公与的人头通还是很想要的。这样的大才只要还在袁本初那里，袁本初就能一次又一次的站起来！” “呵呵呵，主公何必苛求，沮公与这样的人杰，也就是我等催逼在前时袁本初还能容忍他一时。若是我等这样的外敌没有了。沮公与还能活多久都是难说呢。” “哈哈哈，奉孝言之有理。这冀州的将领们果然也不是鱼腩，张隽乂带着两万新兵都能拖住我军两个多时辰。后面麹义的先登营估计咬起来更费牙口。既然如此，那正面的这最后一层步兵就算了吧。不过对方已经退到两翼的散兵嘛，大概也有一万多吧？” “呵呵呵，嘉明白了。” 郭嘉再一次反身回到高塔正面，挥动手里的令旗。随着大小不一的诸多令旗跟着翻动。从开战开始就一直处于不温不火的战场两翼，陡然变得激烈了起来。 “干！那个腐儒终于想起某了么！四个时辰啊！老子都快睡着了！儿郎们！把老子巴郡甘兴霸的大旗竖起来！跟着老子向前冲啊！” “呵呵呵呵呵，俺老典终于可以放手大杀一场了！冀州的杂碎们！陈留典韦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啧啧，兴霸那个没文化没教养的，哪有自己称自己表字的。跟这样的白痴做搭档真是我太史慈的耻辱啊。兄弟们，跑起来！咱们四条腿的可不能落在那些脚上长蹼的水匪后面啊！” 最后，整个战场的最左后方，白马银枪的**年轻人什么话都没说，长枪往前一指，三千骑兵就汹涌向前，朝着冀州军的右翼猛杀了进去！ 在郭嘉的辅佐下，蒋通对战场的现场掌控能力更加全面，也更加胆大了。以前总是想方设法保护侧翼，保留后手的青州军，居然在敌人还有一万骑兵窥视在侧，还有一万整齐的步兵没有投入战场的情况下，放出了甘宁、典韦、太史慈、赵云这青州军的四大金甲将，从敌人的侧翼发动了总攻！ “哼，麹义虽然是很厉害的武将，可是在冀州军正面溃退，侧面被包抄的情况下又能如何呢？此战唯一的变数就是文子坤的那一万马都不怎么会骑的‘骑兵’了吧。嗯，奉孝，剩下的事情就辛苦一下你了。通去去就来。” “主公！”郭嘉刚叫了一声，想要劝自家主公不要亲身犯险。可是看着蒋通迅捷的跳下了指挥塔，也只是苦笑了一下，然后就不说什么了。 “嗯，奉孝就是这点好，知道劝不住就不劝，比起孝先、季观这些罗里吧嗦的家伙好多了。”穿戴上六翼炽天使冥王甲，骑上乌骓马，高举玄冥枪：“我蒋通的士兵们！敢不敢随某一起，以三千对一万，斩杀冀州第一猛将文丑文子坤！” “我等誓死追随主公！万胜！万胜！万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