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六章 儿女的道路
建安八年（203年）二月初七，是蒋通在这个世界四十三岁的生日。 中国人对非五非十的散生并不是特别重视。而像蒋通这样的大忙人，便是逢五逢十的整生很多时候也是在战场上渡过的。所以在这一天，也不过是他和自己的一妻一妾，以及正妻所生的三个孩子，还有小妾甘梅在最近一年生下的一个女儿一家七口在一起吃了个饭。 “女儿拜见父亲、母亲、姨娘。女儿刚刚从瀛洲归来。瀛洲那边没有什么特别好的东西，不过浅海的珊瑚还是不错。所以父亲大寿，女儿送给父亲一支丈二高的红珊瑚树。谨祝父亲大业一直红红火火。另外，姨娘去年才生下小妹，我们家这一代终于又有了女孩子了。做jiejie的给小妹带了许多活的玳瑁和玳瑁板，供小妹以后玩耍、穿戴。” “善！”轻轻的拉了拉自己的胡须，蒋通心满意足的收下了自己女儿的礼物。看着这位传承了自己几乎所有的优点和技能的女儿，蒋通终于也体会到了为人父的成就感。 “嗯，阿顾今年快要十七了吧？和卢家那小子怎么样了？四年前他和你一起东渡瀛洲，结果没过多久卢植卢子干就去世了。这孩子不得已回来守孝。现在三年之期已满。若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还是把婚事在今年给办了吧？” 做母亲的不管何种阶层，面对子女的婚姻大事，都是异常急迫的。所以蒋通刚刚收下蒋顾的寿礼，黄薇儿就开始念叨蒋顾的婚事了。 “母亲，此事可否稍后再说？卢毓嘛，女儿会把他列入考察范围内就是了。” “这……这是什么话？考查范围？难不成你还同时和很多男子接触不成？” “诶。夫人。”轻轻的伸出一只手，搭在了黄薇儿的肩膀上，压制住快要暴走的妻子。蒋通笑吟吟的对着蒋顾说道：“瀛洲四年，都有哪些成绩？说来给为父、汝母和甘姨娘听一听。” “喏。父亲、母亲、姨娘。女儿在瀛洲四年，开办倭族蒙学三年。去年的第一次倭族蒙学入汉考试，共计十五所倭族蒙学、一千七百八十五人参考。共计录取三百人。其中，女儿的蒙学一百八十五人参考。一百二十三人通过考试。本次考试的前十名，全部是女儿的蒙学所出。” “善！”蒋通听到这个数据也是暗暗心惊。日本人的学习能力真是太强了，和中国北方的游牧民族完全不是一个次元的。去年的倭族蒙学考试，他特意跟主考官青州刺史高干打了招呼：不要录取太多，免得匈奴、鲜卑觉得不公。所以倭族蒙学的考试难度比其他两族的难度都要大得多，面试的时候也是极尽折腾。可就这么下来，这第一批次就不得不录取三百个。高干给他的报告中还满怀欣赏的说什么“倭族之勤奋聪慧，与吾族差相仿佛”之类的话，气的蒋通差点没有吐血。 “看来这异族蒙学毕业考试以后只能分开考了。要是合在一起考，名额恐怕全都被日本人给抢光……哎，我算是彻底明白当年朱元璋为何把进士录取分南北榜了。” “女儿在瀛洲的最后半年，走访了本州、四国、九州的许多地方，发现了很多温泉和一些新的小矿脉……” “嗯，阿顾辛苦了。”孩子在给父母汇报成绩的时候，做父母的万万不能打断。这会严重挫伤孩子的积极性。所以蒋通非常耐心的听着蒋顾的讲述。直到女儿暂停了相当一段时间后，才再次开口。 “前几年，朝廷控制的地方扩张太快。以致钱粮支应、工程建设、人才部署都出现了一定的脱节。至于说移风易俗，推广义利合一的事情，更是做得极差。所以今年朝廷还都雒阳后，五年之内，若是没有什么的大的事情，为父是不准备再向南边和西边动手了。内部关系的理顺和义利合一基础的夯实才是大事……这次为父叫你们姐弟回来，就是想问问，愿不愿意留在大汉？若是要留在大汉，想做点什么？” “……父亲，女儿也可以在大汉正式出仕？” “当然！”虽然知道这样做，肯定是惊天破地的摔掉一大堆人的下巴，由此而来的弹劾也肯定是铺天盖地。不过蒋通对此完全不在意：堂堂穿越者，还是掌控一方的最强诸侯，若是连这个都不敢做，何谈改变整个社会。 “好啊！父亲真好！”蒋顾一下子扑到蒋通的怀里，完全不顾身边母亲的愤怒狠狠的亲了蒋通一口。 眼看自己的母亲要脱离父亲的压制暴走，蒋顾赶紧从蒋通的身上离开：“如此，父亲，女儿想从最基层做起，做个县长！” 心虚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婆，看到黄薇儿紧闭双眼，身体微微发抖的样子，蒋通暗叹了一口气：自己的夫人还是受传统影响太大了啊。不过这次她完全没有出言阻止，也算是很不容易了。 “嗯，现在孙伯符和刘景升在江夏打得不亦乐乎，为父也懒得搭理他们。不过必要的准备还是需要的。这样，你去庐江郡的浔阳县做县长吧。” 蒋顾眼睛微微一转：“喏，父亲，女儿一定在那里接纳江夏和豫章的因战乱流离失所的百姓，观察记录长江的水文地理。为五年后父亲一举荡平江东而做好准备！” “我儿果然聪慧。不过汝要记住两条。一曰：当地有异族名山越。注意与其打好关系。二曰：在家为父女，出门即君臣。在县长任上，做得不好被人弹劾，若是人家说得有理，为父也不会偏袒于你。若是做出贪墨之类的事情落到孝先的手里，为父也保不住你！” “喏！” “嗯，汝好自为之吧。好了，鲲儿。” 现年十三岁的蒋鲲站了出来：“父亲，孩儿于去年七月从渤海师范学校正学毕业，之后就跟着兴霸叔叔下了一趟南洋。在三佛齐一带留住半年有余。今日父亲大寿，孩儿为父亲送上一株植物……此物名油棕。其果rou、果仁含油量极高。若是能在我大汉广泛种植，则我大汉百姓当不受缺油之苦……” 油棕啊！这当然是个好东西。世界油王嘛。只是可惜，这玩意是典型的热带植物，最北的生长线也是在北回归线以南。在蒋通现在控制的地盘内，是绝对不可能大规模种植的。 不过，这毕竟是蒋鲲的一片心意，而且这孩子的动植物研究，其出发点和着眼点也是在民生方面。就这份情怀，蒋通就非常欣慰了。 “另外还要代兴霸叔叔向父亲告罪。兴霸叔叔在三佛齐一带两年多，遍访当地土著，也没有找到父亲所说的那个割开树皮会不断分泌白色乳浆的橡胶树……” “咦？东南亚不是橡胶树的原产地？好像真的不是呢。橡胶好像原产南美。但是在移植到东南亚更加兴盛……” “嗯，此事可能是为父记错了吧。算了，找不到就找不到吧。嗯，鲲儿给我等说说，南洋那边都有什么稀奇？” “喏，父亲、母亲、姨娘，南洋那边气候炎热，大部分地方只分旱季、雨季，有些地方更是四季如夏，终年雨水不绝。大多数地方土地肥沃。据我等带过去的青州老农讲，若是在该地种植水稻得法，当可一年三熟乃至四熟……其余物产如水果、海产等，也异常丰富。虽说当地过度潮湿，蚊虫极多。当地人得疟疾等病致死的不少。不过有父亲事先提醒，我军南下南洋，都带有大量的青蒿，兼有父亲的亲传弟子严格饮食卫生。因此我军水土不服之人甚少。”（向中国大陆第一个获得自然科学类诺贝尔奖的屠呦呦女士致敬！） “当地野外动物如眼镜猴、蜥蜴、南洋虎、南洋象、南洋犀牛等也为数不少。植物类的美人蕉、鸠尾草、鸡蛋花、天堂鸟、尸香魔芋等各有特色。更有孩儿这次也带了不少当地的动物和植物回来，已经派人送入邺城的动物园和植物园……另外准备了一只小猩猩，送给小妹。” “当地土著大多还在刀耕火种，我军南下后要将其制服不难。有一国，曰三佛齐，有口约一百万。带甲不下十万。不过其兵器甲仗落后我大汉太多。兴霸叔叔说他三年前已经对其十战十胜。所以孩儿去的那半年，三佛齐人对孩儿异常恭谨……” “我军已经按照父亲的要求，将马来半岛最南端的那一块地盘划入大汉领土范畴（新加坡，作者注），并在此筑城。此地果如父亲所说，地处交通咽喉之所，商贸极其繁盛。每日我大汉、三佛齐、贵霜帝国乃至大秦国的商船，几乎都能见到。光是征收过境费所得，一年不下一亿钱，维持整个南洋我军的驻军往返费用都绰绰有余……” “孩儿在南洋，发现当地日夜之间的时间更加平衡。有的地方昼夜几乎等长。观测星空更加清晰，计算大地球面度也更加方便…….加上当地特有的各种动植物，孩儿真是……流连忘返啊。” 蒋通笑意吟吟的看着自己的长子一脸兴奋的说着在东南亚的所见所闻，虽说对于他这个穿越者来说，这些东西都不算什么。但是自己的孩子已经有了成长为一个伟大科学家的潜质，做父亲的还是非常高兴的。 于是他开始为蒋鲲讲解赤道的概念，并为蒋鲲简单的提了一下赤道仪的概念。最后珍而重之的告诫蒋鲲：“我儿需要记住，每个地方的物种都有其独有的生活环境和长期与环境接触下来所形成的适应性。特别是南洋地方，群岛众多。很多岛屿上的物种都与其他地方的物种隔绝了千万年。因此，千万要注意不要把一个地方的动植物不小心带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这很容易导致当地的物种崩溃……” 看着已经深入进行科研交谈的父子俩，蒋顾是笑意吟吟的倾听，而蒋通的妻子黄薇儿则是满脸的无奈。 “咳咳……”随着黄薇儿不断轻咳，蒋通不得已中断了和蒋鲲的谈话：“好了，你母亲也有话跟你说。” “鲲儿，汝师范学校毕业后，本该在大汉境内进一衙门找些事情做。不过你提出要去南洋观光，汝父又准了。为娘也就不说什么了。现在你也玩了大半年了。应该收收心了。为娘也不过分催逼你，说吧，文若先生那里和奉孝先生那里，汝想去哪里？” “从政或是从军？”蒋鲲并不傻，自己的母亲的意思他也懂。可是他现在真心对这些没兴趣啊。 “母亲，孩儿在南洋才半年时间。虽说那边气候炎热，植物生长极快，但是毕竟才半年啊，很多植物的开花结果生长繁殖，孩儿都还没有弄清楚呢……孩儿的意思，是在南洋再待个一年半载……” “胡闹！”作为一个传统的大汉女性，黄薇儿的思想和其父差不多：为臣子的，做到蒋通这个程度，已经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不谋朝篡位，便是身死族灭。而从现状看来，蒋家取代刘家的可能性很大。所缺的只是一个时机罢了。而要谋朝篡位，除了当家的蒋通要获得绝大部分统治阶级的认同外，其继承人的优秀与否也非常的重要。因为对于支持蒋通谋朝篡位的文武来说，这意味着他们的家门能不能够持续兴盛。 就目前来看，蒋通的次子蒋克，少年老成，勤奋好学，待人彬彬有礼。很得一部分文臣武将的认可。但是毕竟年纪太小。现在才九岁。再说虽然蒋通立下“独子继承法”已经十多年了，但是大汉的传统礼法哪有那么快就能消除，所以在很多外人看来，蒋鲲才是蒋家下一代的代表。 而这位蒋家的长子，依照传统汉代士大夫的眼光看来，确实，不是，那么，靠谱…… “你这孩子从小便不听为娘的话，一天到晚贪玩好耍、不务正业！如果你只是出身在一个富家翁的家里也就罢了。可是谁让你生在宰相家！需知到了我家这个地步，那真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步步都是胆战心惊。稍有不慎便是全家粉身碎骨！汝身为家中的长男，怎能如此弃父母、姐弟于不顾？汝究竟是长的什么心肠？” 蒋鲲听到自己母亲的咆哮，也不禁长叹了一声。 “将望远镜的原理反过来用，稍加改良后就是显微镜！阿淮，原来除了浩瀚的星空，便是我们身边的一花一草内也有无尽的世界！” “木炭、硝石、硫磺，混合在一起果然如父亲所说会爆炸！恩，这比例该如何配置才能让爆炸威力更大呢？无妨，阿淮，我们反复试错就是了！嗯，可惜如此大的威力，却不知道如何才能远程投放？不过无妨了，这个东西做出来后，我大汉修筑水泥官道，势必事半功倍！” “父亲让我观察沸腾的水壶是何意？嗯？蒸汽中也有如此巨大的能量？若是将此力量用作马车、舟船的动力又如何？” …… 掀起衣服的下摆，重重的跪在母亲的面前。低垂的脑袋，强制忍耐住满心不甘的颤抖：“母亲息怒，是孩儿自私了。如此，孩儿这次不走了，去何处任职，听凭母亲安排。” 黄薇儿刚刚才想开口，蒋通阴沉着脸伸出一只手，打断了黄薇儿的话头：“如此，为父给你一个任务。” “父亲请示下。” “去军师那里报到，入军籍。然后率领一支舰队，向东，去寻找美洲！” “父亲？” “夫君！” “夫人勿复多言！我儿，海图什么的，详细的为父也没有，只能给你一个大概的鸟瞰图。寻找美洲的事情，为父本来计划是五年后才开始执行，不过你母亲也说得对，作为丞相之子，完全游离于大汉体制之外也是不对的。所以，为父给你三年时间，三年内，若是你没有死在路上，就必须准时给我回来！之后的两年你必须进入大汉的军伍，熟悉大汉军制。从今日起，五年之后，为父会向南方荆益扬三州同时发起进攻，彻底结束乱世，恢复大汉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