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一章 最后的大战（三）
建安十三年二月十八，扬州，庐江郡，浔阳县城头。 “建威将军蒋顾，讨取敌将陈武之首级！” “万胜！万胜！万胜！” 浔阳城下，看着沿着城墙堆积如山的士兵尸体，听到城头上那娇美中带着强大霸气的嘶吼。孙策身躯一阵摇晃，差点就要站立不稳。 “没想到，没想到啊！吾居然被一个女人在这里阻挡了40天！前后投进去近两万将士也就罢了。一个月前是丁承渊（丁奉），半个月前是贺公苗（贺齐），现在，连子烈都被这个贱妇给斩了！罢罢罢，来人！给吾披甲。吾要亲自会会这个女人！” “主公，万万不可，您是全军统帅，怎么去做带头冲锋陷阵的事情！“ “嘿！亚父，这话策可不爱听。昔年策带领父亲的旧部从袁术那里出来独自起兵的时候，哪一战不是临阵必先？来人，披甲！” “报~~主公！大事不好！南线下雉城下，韩当将军被敌将魏延给击杀了！” “啊？连义公也阵亡了？真是气煞我也！” “主公！主公！快，快传大夫，主公昏过去了。” 浔阳城头。 随着一盆清水从头而降，先前看起来一片血红色的战甲再次恢复了本来的金黄色。圆形的黄金头盔，平整宽阔的黄金披肩。正是室女座黄金圣衣！ “呼~~~”接过卢毓递上的水囊，喝了一大口水，蒋顾长出了一口大气：“这是第四十天了吧？也不知道孙策这个傻瓜发了什么疯，就认准了本姑(han)奶（biao）奶，非要拿下这浔阳县城。不过也好，姎这边拖得越久，孙策的主力就越不能回援江东，征东将军那边就越是轻松。” “好哪。”卢毓温和的开了口：“都是孩子他娘了，怎么说话还带脏字儿。刚才你在和那陈武作战的时候，北门外的辛夷灯已经亮起，镇北将军的大队已经到了。” “嗯~~~夫君，城内我军还有多少？” “战前一万五千战兵，夫人这五年在浔阳深得民心，战时前后累计有五万民夫上墙助战。40天下来，阵亡的战兵大约五千挂零——主要是摔倒城下的将士人数实在无法统计。阵亡的民夫大约一千余人。因伤不能再战的士兵大约也是五千出头，民夫就多了，大概一万五六吧。此外，你的副将典满刚才在南城被孙策的三弟孙翊刺伤，伤了肺脏，短期内是不能再上阵了。” 看着卢毓焦黄的头发和充满血丝的眼睛，蒋顾也低了声音：“围城40日，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呵呵呵，夫人说哪里话，为夫体弱，不能上阵杀敌，只能在后方做个功曹。还是冲锋陷阵的夫人辛苦了。” “嗯，也不知道下雉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至今没有在西门外看到黑色辛夷灯升起，想来还是继续在坚持吧。毕竟那里不是孙策的主攻点，而且那里有宪英、崔林坐镇，你最近几年发掘出来的魏延、留赞都是一时人杰。想来是不会有大碍的。” “但愿如此吧。哎，姎镇守浔阳五年，浔阳百姓今日为了姎，付出实在良多…..也罢，虽说还可以多坚持几日，不过越往后守城方的伤亡会越大。这是昔年姎在南皮孤城里的切身体会。向高顺将军发信号，让他开始总攻吧。” “好。” 建安八年，蒋顾被蒋通任命为浔阳令。作为开天辟地大汉的第一个女县令，当时也是群情汹涌。蒋顾建幕的时候，除了卢毓、崔林、典满等渤海师范学校的同学和既是同学，也一样是奇女子的辛宪英之外，无人愿意入幕。 不过没关系，大小姐的人生是彪悍的。到了浔阳后，以两百县兵为基础，不到半年就剿灭了周围所有的流寇、水贼。更是以自己的官帽为抵押，向户部贷款修建码头，将浔阳迅速的建成了长江中游的物资集散大埠。之后收拢流民、促进生产、镇压豪强，短短两三年，浔阳大治。更是北上江夏、东下江东，招募到了义阳人魏延、会稽人留赞效力。官位也是蹭蹭的往上升，五年时间，虽然在民政系统还是一个浔阳令，但军职已经越过校尉，成了一名杂号将军。 建安十二年年末，蒋顾趁着孙策将治所搬到武昌（今天的湖北鄂城）的时机，突出奇兵，袭取了浔阳对岸的下雉县。于是北岸的浔阳，南岸的下雉，隔江对望，犹如一把枷锁卡在了长江上，就此把孙策在荆州和扬州的势力一刀截为两段。 建安十三年正月初一，蒋通命令孙策、孙权等人入朝。以孙策的性子怎么可能答应这个，于是扬州战事立即展开。 负责东线的司令官鲁肃，趁着孙策的主力被卡在江夏郡，调动了十万大军，直接从秣陵出发，由西向东，再由北向南，横扫吴郡、会稽郡。又做了一个超级大回旋，从东向西，攻略豫章郡。 孙策的战场反应并不慢，从下雉被偷袭开始，他就知道鲁肃的战略是什么样。在和刘备瓜分荆州之前，孙策的老巢就是在浔阳东南面的柴桑（今江西省九江市）。他早就对犹如一把尖刀顶在自己喉咙上的浔阳极其恐惧。可是那时候他的主要力量要用在和刘表的作战上，无法也不敢这时候去招惹蒋通——那是蒋通大魔王的大女儿坐镇的地方啊，当时孙策觉得，一个女流之辈有啥好怕，只是打了小的，怕招来老的罢了。等老子抽出手来，还不是一鼓而下。所以一直隐忍不发。 待得击杀刘琦、黄祖后，孙策又迅速的陷入了和东南世家的争斗，一时半会也没有精力来摘除浔阳这颗毒瘤。而且由于江夏新定，他又脑袋发蒙杀了江夏安陆黄家的当代家主黄祖，整个江夏叛乱不断。所以他不得已把治所从柴桑迁到了江夏的鄂县。结果自己这边刚刚搬家，那边蒋顾就偷袭了下雉。于是浔阳下雉，两座隔长江对望的城市，就把孙策的主力给锁在了荆州。空虚的扬州，就被鲁肃的大军给轻而易举的横扫了。 孙策要回援扬州，带的是自己的主力：整整十万大军，三千多艘大小战船。抛开这些战船不说，就算是步兵，如此庞大的军队，随军的粮草都超过五十万石。这样巨量的物流，在汉末这个时代，是不能指望陆地运输的。最快捷最省时省力的，当然是水运。 可是水运的话就必须经过浔阳和下雉。 而蒋顾就在浔阳和下雉之间弄了六根大铁锁搞了一个铁锁横江。而且这些铁索的两头，分别在浔阳和下雉的城墙里面。 蒋顾和辛宪英还分别在浔阳、下雉的城头堆满了大型投石机，对孙策手里那些吃水浅的，想要偷渡的艨艟，以及想要硬冲，砍断铁索的斗舰进行无差别攻击。总之，孙伯符你的军队要走陆路去柴桑，本姑（biao）奶（han）奶拿你没办法，但你要搞水运，那就先打下浔阳、下雉中的至少一城再说！ 如此种种，逼得孙策不得不对浔阳和下雉进行攻坚战。 结果就被堵在这里整整四十天。 鲁肃在这四十天的扬州攻略，可谓是疾风暴雨般猛烈。而且鲁肃除了让高顺带领三万人马驻扎在浔阳城北等待总攻机会外，那是一艘船都没拨给蒋顾的。天下无敌的大汉蓝水海军这次全部集中在鲁肃这一路主力上，在吴郡、会稽郡的所有沿海地带到处登陆，搞得镇守后方的孙权焦头烂额——虽说孙权得到了江东世家大族的鼎力协助——孙策是压制我们，但充其量是个小魔王，蒋通才是大魔王！再说自从小魔王去了江夏后，掌管南扬州的孙权先生可是要温和多了。但无奈何中央军有了海军机动后，想打哪里就能迅速的出现在哪里，而孙权的军队只能靠两只脚赶路！于是孙权空有内线作战的优势，却彻底失去了战略主动权，屡屡被鲁肃调动。结果40天下来，孙权悲哀的向孙策报告：吴郡已经全部丢光，会稽丢了大半。现在，唯一能够阻挡敌军前进的，只有江南水乡泽国糟糕的道路了。 而这个时候孙策还被堵在浔阳。 “主公，主公！天可怜见，您终于醒过来了！主公，您身负全军之望，这个时候可不能倒下啊！” “呵，让诸位cao心了。亚父，刘玄德那边战况如何？” “昨日深夜玄德公的使者前来通报过一次，说是战况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虽然玄德公的军队一路从新野、邓县、襄阳等地败退，但江陵还在玄德公手里。” “嗯，如此，黄伯擢的水军冲不下来。我军至少后路无忧。扬州那边呢？” “昨日二公子没有战报传来，想来一日之间，战况没有发生聚变。” “呼~~~罢了，策在五年前小瞧了蒋顾这个女人。总以为这是蒋通那厮的胡闹。谁曾想是策小看了天下英雄。传令！我军水军全部后退到西陵。步兵马军轻装前行，翻越幕埠山，去柴桑。” “主公决断我等自当遵循，可虑者有二，一曰，水军大将和西陵守卫需要定下。二曰，我军若不带水军东进，恐怕将来柴桑无法坚守。” “呵呵呵，吾怎么不知没有水军守不住柴桑。吾等在柴桑稍事休息后，将柴桑囤积的粮食全部带到南昌去。到时候吾以南昌为盾迎战蒋通。哼，南昌周边沼泽遍地，那所谓的青州枪阵和青州骑兵可是无法发挥战力的，到时候策要让蒋通、蒋顾等人看看江东孙郎在战场上的手段！” “至于西陵守将和水军大将嘛。伯言！” “主公，陆逊在此！” “伯言，汝虽世家子弟，最近这几年，吾与江东大族龌龊不断。但当此蒋浩然席卷天下之际。汝等应该深知，策亡之时，亦是汝等世家灭亡之时。所以伯言，策能将西陵和全部水军交托给你么？” “……请主公放心，逊，必与西陵共存亡。” “如此，全军速速准备。明日伪装攻城一天，明日夜间，全军分为两部，同时转进！” “诺！” …… 可是众人还没有来得及散开，忽然就听到营帐外面一片喧哗。 “报~~~主公！我军营寨北面出现大队敌军，瞭望台士兵看到的旗号是大汉镇北将军高。现在，敌军正在对我大寨北门进行猛烈攻击！” “混蛋！我方斥候在干什么？敌军都攻击大寨了才发现！叔弼（孙翊），速速去带兵抵挡！” “诺！” “啧，镇北将军，高，看来是昔年在滨海城驻守多年的高顺到了。此人当年以八百陷阵营摧毁公孙瓒三千白马义从。也是了不得的人物。传令！以叔弼、定公（吕岱）、休穆（朱恒）所部为主要力量，以大寨为依托，逐次抵挡高顺。我军其余部队，速速登船向南岸转移。之后继续如前所议。分道向西陵、柴桑进军！” “诺！” 应该说，这时候孙策的决策基本还是正确的：本方坐困城下这么长时间，士气低迷。现在敌方生力军加入，不管是多少，暂避锋芒是必须的。而且本方的战略主动权已经基本消失，再坚持在这里就是败亡已定。所以，必须赶紧的撤退。 可是经过40天的攻城战，孙策的部队还剩八万多人。排除在南岸的一万步兵，驻扎在长江上的两万水军。现在在北岸上的马步兵还有五万多人。就算孙翊等人所部不参加撤退，那也是四万多人的登船。这样的大工程，主帅说句话是容易的，但下面要执行起来。可就太难了。而且孙策还犯了一个大错误：敌前撤退！虽说派出了后卫部队，但是你认为后卫部队眼看着本方的大部队开始撤退了，他还有心情全力厮杀么？ 这是杀伐决断的雄主最容易犯的错误：发布命令过于果断，很多时候是效率的保障，但有的时候就会变为莽撞。 于是，一方面是进攻烈如疾风的高顺军高歌猛进，一方面是孙翊率领的后卫部队士气低迷节节败退。当孙策的命令发出去一个时辰后，长江里的孙家水军才刚刚完成整队。几百艘艨艟开始逐次的向北岸靠拢时。朱恒组织的第一道防线已经崩溃，在真实的历史中成长为一代名将的朱恒已经领取了便当。 等到三个时辰后，孙策的军队已经有两万步兵上船，长江中的艨艟、楼船开始拼命向南岸运送的时候。跟随孙策多年，在孙策起兵过程中起到关键作用的吕岱战死。第二道防线被突破。 等到第五个时辰，孙翊组织的第三道防线摇摇欲坠时。天色终于昏暗了下来，孙策军上下众人都在暗呼侥幸，认为这一次撑过去了的时候。蒋顾率军从浔阳县城杀出了。 话说浔阳城里的诸将看到高顺军开始进攻后，都纷纷要求出城助战。可是群情汹涌的要求都被蒋顾给拦了下来。反而命令守城士兵全部休息。又命令民夫们开始组织松枝火油等照明物事。待得城外双方都杀得筋疲力尽的时候，才率领养精蓄锐已久的五千士兵从城内杀出。 腰肋部被狠狠捅了一刀的孙翊军再也无法坚持，轰然总崩了！ 而这时的孙策军，还有整整五千多人没有上船。单从士兵的数量上来讲这点人马倒也不多。但是关键是：随军的三万民夫和三十多万石粮草，将近一半都还没有上船！ “主公，事不可为矣！还请速速登船！” 可以说，孙策还是掌握了敌前撤退最基本的技能的：长官最后撤退。本方的军队就不会突然崩溃——与之相对应的是近代中国炮党军队从来不会撤退，一撤退就是全军总崩——其实原因很简单，长官跑在前面的撤退那就不是撤退，那叫溃逃！ “是何言也！吾就在这里，让蒋顾那贱妇来见吾，吾要与其决一生死！” 这个话，说说也就罢了，没看见在无数火把光亮的照耀下全身亮闪闪的两个金甲将已经近在眼前了么？张昭等人这时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向凌cao、凌统父子招呼一声后。众人生拉硬拽，把孙策强行给拖上了船。 …… “属下浔阳令蒋顾，拜见镇北将军。” “嗯，浔阳令辛苦了。征东将军那边能够横扫江东，浔阳令居功至伟。” “不敢。咦？高将军，汝部斥候的衣服……” “呵呵，这是河北工坊新出产的迷彩服，我军斥候正是靠着他才能悄无声息的接近敌军大寨，敲掉了对方撒出来的哨兵。终于达成了突袭。不过，孙策军的战斗力还真是强啊，顺本来以为，靠着这雷霆一击，就可以直接把对方全部赶到长江里呢……嗯，这么说似乎也没什么不对，敌军现在确实都在长江里了。“ “啊？哈哈哈，高将军所言甚是有趣。将军，我军下一步行止如何？“ “按征东将军指令，我军第一阶段作战目标已经达成。现在扬州的敌人已经退入内陆，我军蓝水水军的优势已经不再。在两天之前，顺接到通报，后将军甘宁的舰队已经进入长江口，沿江直上。在这里接到咱们后，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柴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