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们是坏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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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约翰，约翰·勃朗尼，我出生在由贤明的国王马克王陛下统治着的丰饶的德门尼亚，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开始算起，到现在已经有十二年了，算起来我也已经长大了不少；因为家庭原因，虽然我只有十二岁但也不得不到米店的拉门科尔大叔那里去帮工，说到底这都是因为父亲和母亲太过恩爱，以至于在我之后他们又为我生下了两个meimei以及三个弟弟，因此原本还算宽裕的家里顿时开始变得拮据，臻于这一事实我该做出怎么样的表情呢？ 安静祥和的每一天便是我的日常，清晨在家里的公鸡打第一次鸣时我便开始起床穿衣，简单洗漱后开始为家里人做早餐，为年幼的弟弟meimei们熬好糊状的混杂着rou末的米粥，之后我变要马不停蹄地干到米店去，打扫门厅，然后从库房里将要出售的货物搬到店门前；最后要是能在清点整理昨天的账目时脸上总是带着两朵可爱的羞红的玛丽能为我送来一碗热水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就在前些日子，从东面来了不少士兵，他们大多灰头土脸的，还拖着不少伤者们，在他们身后的是大批的无家可归，拖家带口的人们，根据他们说的，东边的多塞特打过来了，战争开始了；伊尔切斯特已经完了，周边的村庄和小城镇也都被占领了，逃出来的就只有眼前的这数千人，至于其他人……说到这里人群中开始有不少人小声地啜泣了起来，也有些人甚至开始嚎啕大哭，这么以来即便他们不说我也大致能够明白了。 也就是说，这并不是多塞特一贯以来与德门尼亚的小打小闹，他们已经在进行真正的侵略了，不过令我无法理解的是，王国的士兵大人们居然无法击败敌人，而是就这样带着幸存的人们抛弃了城池向着后方如一群丧家犬这样逃了回来？ 我的日常在今天彻底告终了，根据从东面来的人们说的：多塞特的军队正在向这里进发，他们摧毁并屠戮了沿途的村镇，相信在不久之后我们的村子也必将遭受同样的命运。 拉门科尔大叔已经有些慌了，要知道早他的仓库里可是还有着大量的粮食，那可不是单凭我们几个就能一次性带走的量，而且现在正时值秋收，拉门科尔大叔家的谷地也还没打理完全，要他现在抛下这些家业逃走想来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不过财富可以再赚，命却只有一条，况且现在逃难的人这么多，想来路上也少不了会需要粮食，于是我去向士兵们说明了原委并请求他们帮忙带走仓库内的粮食，虽然勉强，但拉门科尔大叔还是同意了以成本价将这些粮食卖给士兵与逃难的大伙。 在这些难民们当中卖粮食简直是太轻松了，一些人付出一开始定好的价格收下了自己的那份粮食后又想要得到更多以保障自己的肚子不用挨饿而愿意付出更多的钱来买更多的粮食，伊尔切斯特毕竟是大城，富裕的人也比比皆是，见到别人以更多的钱得到了更多的粮食当然会分外眼红。 于是一场令人笑的合不拢嘴的粮食拍卖会悄悄开场了，在这场拍卖会上，一袋人头大小的苞米居然能够卖到一个金币的天价，这种事情要是放在平常是根本不会有人信的！ 逃难的人们在村子里停留了一天一夜，拉门科尔大叔家的粮食除去我家以及大叔家预计所需要的两车之外已经全数分给了他人，换来的则是一袋熠熠生辉的金币，这可是往日里能买走拉门科尔大叔家的好几个仓库的金币。 对此我想说的只有伊尔切斯特的这些人真是人傻钱多，即便在战争期间粮食确实比钱有用，但若是能成功等待战争的结束，就算只靠这些金币也足以让我家和拉门科尔大叔家过上富足的生活，甚至成为哪里的财主也不是不可能。 第二天清晨，我如同往日那样听着鸡鸣声起床，穿衣，做饭，洗漱，然后迷迷糊糊地跑到拉门科尔大叔家的米店去拿着扫把开始清扫门前，直到村东头的远处亮起了点点火光…… “臭小子你在哪里做什么！？快到这里来！” 就在我还迷糊着凝视那火光时，一只大手揪住了我的领子把我拉进了米店旁的阴影处，那是拉门科尔大叔。 “怎么了大叔？今天您起的还真早啊，是太阳从西边升起了吗？”我因为昨晚为了逃难准备到太久而睡眠不足，以至于到现在还迷迷糊糊地打着哈哈，我根本没有意识到，那远处的火光升起的位置正是邻近的尔恩镇！ 没过一刻钟，家家户户都醒了过来，他们很聪明的没有点亮油灯，所有人开始聚集到村中央，父亲和母亲把弟弟meimei们放到拉门科尔大叔家的马车上去，由玛丽小姐照看着，与难民们同行的士兵们穿戴好了盔甲然后拿着武器聚了过来。 “大伙，我们现在就要开始行动了，多塞特人已经到这附近了，趁着他们正在掠夺前面的那个村子……我们必须尽快启程！” 那个大约四十多岁的看起来像是一位军官的大叔一边说一边带动着所有人向西北方向的王都进发着，而在我们离开后我从马车的后方看到在村子里还有那么十数名士兵大哥没走，我充满疑问地扭过头却看到了面带丝丝哀伤的拉门科尔大叔的脸，他闭上眼冲着我摇了摇头。 “他们都是些受了重伤，或是想要求死的士兵，他们不想成为队伍的负累。他们打算潜伏在人去楼空的村子里，就算是用偷袭这种下三滥的手法，在自己升上天堂之前能多杀几个入侵者大概就是他们的夙愿了吧。” 军官大叔骑着瘦马与马车并排同行着，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苦笑。 逃难的路上一路寂静，似乎因为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斥着背井离乡的哀伤，没有人愿意说话，只是默默地前进着。天很快便亮了，虽说比起清晨的冷风要来的更为暖和点了，但我依旧觉得浑身冰冷，整个队伍之中到处都充满了这种死气沉沉的冰凉氛围，也只有玛丽小姐偶尔与我的目光相接而露出的温婉一笑能稍稍缓解我的心情了。 没过多久，两个还没断奶的弟弟们不知是因为失禁还是肚子饿了而开始嚎啕大哭，这两个哭泣的小家伙就像是两道曙光般照进了死气沉沉的队伍中，玛丽小姐与母亲开始边逗边哄弟弟们，以求他们停止哭泣，而坐在马车后面的我则有机会能与旁边的士兵大哥聊上几句。 “哟，小哥，你家里还有小孩子啊，这么小就要他们与我们一起逃难还真是对不住他们了啊。” “不用那么在意，这或许也能成为他们今后用来炫耀的事情呢？” “炫耀？啊……这很有趣，等他们将来长大点，若是战火停息了的话说不定还能跟他们的小伙伴说上几句呢。” “……” 虽然只是些没有营养的对话，但好歹能在这令人心寒的氛围中找到一点开口，呼吸一点清澈的空气。而队伍中的大伙不知是因为什么，他们居然开始聊起了未来。 我不得不说他们的精神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糟糕，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们从两个孩子的哭喊声中开始聊起了如何放眼未来，如何努力生存下去并为未来的孩子们创下更好的生活环境云云。 逃难的队伍转变了，之前的死气沉沉仿佛根本不存在般，一路上大伙都是有说有笑的在前进，被迫抛弃了家业的商人们开始充满自豪地对周围的人诉说自己当年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小伙子开始一路打拼的故事；官员们开始对平民讲解官场中的种种黑幕与勾心斗角；妇人们开始逐渐走到一起就像去往市场的路上那样说说笑笑地拉家常。 这种气氛空前的好，即便现在是在逃难的路上，我的心情依旧像那万里无云的天空般晴朗。 …… 距我们离开村子已经过去了三天，预计再有一天左右我们就能走出邓斯特了，在那之后只要保持现在的速度再过五天左右我们就能到达格拉斯顿伯里，到那时我们大概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吧，毕竟那里可是有着传说中王国最精锐部队的地方了。 逃难的队伍中开始有人患上的一种怪病，一开始只是手脚上会起来一些小泡泡，就像是因为摩擦而起的水泡，挤破后会流出脓血，一开始大家也没有在意，毕竟这是在逃难的途中，会起水泡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恐怖的事情从那时候起才刚刚开始……队伍中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起了水泡，在一些每天坐在马车上的有钱人也开始生出了水泡，人们开始感到不对劲了。 又过了三天，我们离开了邓斯特并进入了附近的树林里，只要穿过这片森林再走半天的路程我们就能看到格拉斯顿伯里的城墙了……可是，我很怀疑有多少人能撑到那一天。 人们身上的水泡越来越多，越来越大，那些巨大的水泡挤破或是自行爆裂之后会流出大量的令人恐惧的脓血，原先生出水泡的肌肤上会多出一个个巨大的坑，我不能理解，几天前还好好的人们怎么会在三四天之中便…… …… 队伍终于走出了森林，从山上向下看，那里便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德门尼亚的首都——格拉斯顿伯里。 我们以为到了这里我们就能安心地生活了；我们以为，只要到了这里就会有优秀的医生来为我们治病了，我们以为……这里是最安全的。 但……多塞特的部队正驻扎在城门外，我们……要如何才能穿过多塞特的大军进入城内？ 天黑了，病人们早早便休息了，还没染上怪病的人们则私下里商量好了打算离开那些生了病的人分成另一批单独行动，很正常的，我们一家与拉门科尔大叔一家同样在这一批人中，毕竟我们家还有年幼的孩子们，我们不可能会冒着让他们也染上怪病的风险继续和那些人在一起行动。 “疼！” 当我躺下并打算度过这令人稍感绝望的一夜时，我真正绝望了——我的背上不知什么时候生出了三个不大不小的水泡！ 在我向家人与大叔一家说明之后，我掉进了深渊，父亲，母亲，拉门科尔大叔，他们流着泪水呜咽着将我推到了外面，父亲在车子上向我下跪，他涕泪横流地连声想我道歉。 我的双眼中再没了光芒，我知道，为了弟弟meimei们，也为了父母、大叔，还有玛丽小姐，我必须离开了，虽然这种怪病到现在还没有杀死任何人，但我想他们已经离死不远了，再加上我们这里并没有可以进行救治的医生…… 我深一步浅一步地在山林中走着，我也不知道我走了多久，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也不想知道，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就算被这森林里的猛兽吃掉又能怎么样呢？反正……家人已经不要我了，我想这世上也不会有人需要我，而且我还染上这种怪病，早晚都会死，那么，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