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一诺千金
一束冷光在常氏眼前闪过,她语重心长道:“自古以来最是无情帝王家,娘亲早就劝过你。从头到尾都是太皇太后和皇上两个人的事,与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无关。你做不到置身事外,也做不到明哲保身,到最后只能弄得一身伤。他们两虎相斗,牺牲的却是你。这又是何苦呢?他是皇帝,是凌驾于万万人之上的皇帝,你不过是三千佳丽中的一人,你还期望他能对你如何呢?” “不,他是独一无二,而我也是他的独一无二。”尽管冯润对拓跋宏有些怨气,但是在内心深处她仍对他矢志不渝。 常氏冷哼一声,正欲继续劝慰她之时,门外传来了陈伯的叠报。 “夫人,老爷回来了。” 冯润与常氏携手来到厅堂。扶风一见到冯熙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黑色的帷幔掩饰了他脸上的表情,但是从他紧攥的拳头中他的紧张之情依稀可辨。 冯熙见到冯润的表情倒是要平静地多,只是随意寒暄了几句。或许他对冯润的疼爱只不过是来自于对常氏的爱屋及乌罢了。毕竟他的子女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这位贵客远道而来,不知所谓何事?”冯熙对扶风的兴趣更大。 在心中勾勒过无数遍却始终雾蒙蒙的形象终于在此刻豁然开朗。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在见到冯熙的这一刻,扶风竟然沉默了。 冯润打破沉寂,对扶风使了个颜色道:“爹,他是润儿的救命恩人,也是爹的一位故人,具体的事宜还是去书房谈吧。” 她有心支开常氏,便故意环着常氏的胳膊撒娇道:“润儿有些体己话要与娘亲说,娘亲与我回房说吧。” 常氏叹了口气,在她白玉似的鼻尖微微一点,佯怒道:“你呀你。从来不肯听娘亲一句劝,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谈的。” 冯润推开闺房的门,屋内的摆设一如七年前,好像自己从未离开过似的。她坐回榻上,手指蹭过丝绸的缎面。不能免俗地生出些物是人非的伤感。 “贵人——” 手中的托盘瞬间掉在地上打转。云翘不可置信地指着冯润道:“是贵人的鬼魂归来了吗?” 荻月闻声也随后进来,眼中有泪光闪烁,正欲上前却生生顿住脚步。 常氏拍拍手。呵斥道:“云翘,你胡说什么呢?这哪有什么贵人。” 云翘吓得步步后退,扯着荻月的袖子,道:”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可以看见她嘛?” 常氏啼笑皆非,嗔怒道:“我的意思是从今往后,不要再叫润儿贵人了,冯府中只有一个二小姐,你明白了吗?” 云翘犹豫着上前戳了戳冯润的脸颊,滑嫩嫩。软乎乎。泪水如冲垮堤坝的洪水奔涌而来,她一把抱住冯润,撒娇道:“我就知道小姐您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好人有好报的。” “傻丫头……”冯润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又含着泪微笑地对荻月道,“让我抱抱你吧。荻月。好久不见。” 荻月抿着嘴唇,静默无声地快步走过来,把脸贴在冯润的另一边肩膀上。虽然她没发出任何哭声,但是冯润能感到一阵温热的潮湿隔着衣杉传递到她的肌肤上。 连最铁石心肠的荻月都哭了,冯润又怎能忍住眼泪。时隔三年。主仆三人重新聚首却毫无隔阂,亲密无间。她们谁都没能想到此生还能再见,所以更加珍惜彼此。常氏望着她们,心中也是一阵唏嘘。 “砰砰砰……”一阵急促地敲门声传来。云翘擦干眼泪,起身开门。 “你是谁?你要找谁!”云翘剑拔弩张地尖叫道,如下一瞬就断裂的琴弦。 冯润暗暗觉得此事定是与自己有关,便抢先常氏一步来到门前。 “你——”冯润的眼神直了,赶忙回身将门合上,把常氏锁在里面。 “真是我教出来的好女儿!”常氏暗暗头疼。自从冯润从地府中归来后,便越来越不听她的话。 “云翘,刚才是谁?”荻月拉过呆若木鸡的云翘。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个人。”云翘心有余悸道。电闪雷鸣中,一道霹雳照在三人的脸上,她们面面相觑,她们是冯润最亲近的人,却不知为何与冯润越来越远了。 扶风头上的帷帽不见了。他孤身站在雨中,雨点如麻冲刷掉了冯润静心刷上的墨汁,他那半黑不白的头发湿漉漉地粘在脸上。黑漆漆的墨汁掺着雨水挂满他苍白诡丽的面庞,不断的分股流淌。 “扶风你怎么了?”冯润干脆站在雨中,陪他一道淋着。 黑色的泪珠顺着眼眶滑落,扶风抬起头,眯着眼对冯润喊道:“我要离开洛阳了。” 惊雷暴雨声相互杂糅,耳边轰鸣作响。冯润也高声呼喊道:“为什么不留下来?难道是爹他……”后面的话,她却说不出口了。 雨下的太大了,落在他们的睫毛上飞溅出一道瀑布。扶风察觉不到冯润脸上的悲伤,他吼道:“如今我连乞丐都不如,我早就预料到他根本不会认我。命如野草,只配被人踩在脚底,就算被人践踏成泥他也不会看我一眼。有朝一日,我平步青云,万人敬畏,我今日有多心痛,往后他便有多后悔。” “扶风……你要去哪儿?”冥冥之中,冯润感觉到他要做什么可怕的事情。 扶风咧开嘴,大笑道:“你放心,不管我会去哪里,我都会回来找你。你履行了我对你的承诺,我也会坚守我对你的誓言。” 望着扶风在雨中远去的背影,冯润有那么一瞬间,想和他一起离开冯府,离开尘世,永远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赤橙黄绿青蓝紫,炫目的霓裳在天边起舞。千丈虹桥挂在洛阳的秋空万里,桥上天光云影流连徘回,桥下车如流水水马如龙。 一个粉妆玉砌的小公子在熙熙攘攘的洛阳街头东瞧瞧,西看看。随行的书童不是摸摸胭脂,就是玩玩玉镯,他都不爱,一个劲儿拉着书童往人群中挤过去。 “大家快来看看。我们大当家勤学苦练多年,能一手劈断青石板,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有人的捧个人场啊!” 听着里面的吆喝声,小公子更加起劲儿,使劲拽着随从就往里挤去。刚挤出一条缝,他们就看见那个光着膀子的光头一掌下去把那个青石板断成两截。
“好!”围观的路人都忍不住连声叫好。 那汉子听着叫好声洋洋自得起来,抱拳作揖道:“这可是正经的真功夫,不信来练练!” 小公子看着也忍不住跃跃欲试,高高举起手来,叫唤道:“选我,选我。” 那汉子看见他蹦蹦跳跳的模样煞是好笑,就随便一指,道:“小兄弟,就你了。”说着,又搬出一块青石板来。 “你可千万要小心,别使太大劲儿,哥哥可是练过的。看你细胳膊细腿的,万一骨折了,哥哥我可付不起汤药钱……” 话音未落,小公子猝不及防地一掌劈下,那块青石板顷刻间变成结结实实的两段。汉子一时忘了接话,围观的路人也目瞪口呆。这个小小少年怎么有如此功夫? “呸……原来是骗人的!” 方才还连声叫好的人嘘声一片,纷纷拂袖离去,任汉子怎么解释阻拦也扭转不回局面。 “各位,我真没造假,你们听我解释啊!”汉子急得口干舌燥,末了,一拍光光的脑袋,“得,我这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小公子凑上前去来,神秘兮兮道:“我知道你没造假,因为哥哥我也是练过的。” 汉子气得七窍生烟,作势要打他。随行的书童连忙掏出荷包破财消灾,这才让汉子又喜上眉梢。 “四公子,你还是省点心吧!别到处惹是生非了,否则人又去府上闹去,被夫人知道了,你就惨了。”书童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紧紧跟在小公子的后面。 小公子却依旧没心没肺地顺着人群往前张望着,把书童的话当耳旁风。 “救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一个楚楚可怜的少女拥开人群,没命似的往前飞奔,身后有几个拿着鞭子的壮汉正在对她穷追不舍。两边的行人不愿牵扯是非,都纷纷闪开一条道。逃且由她去逃,追且由他去追。 小公子初出茅庐,心中竖着一道侠义大旗,就要上前英雄救美却被身侧的书童一把拖住大腿。书童死乞白赖地哭喊道:“小公子,刚刚的钱还是小的自己出的,您别再多管闲事了,否则就把小的卖了也赔不起啊!” “你滚开!”小公子挣扎,却又不能弄伤他。两人陷入尴尬的僵局。 少女见无人伸出援手哭的更加凄厉,抹着眼泪低头乱窜。不小心被人群冲到路边的茶馆,一下跪倒一个白衣白裤的人的脚边。 那双鞋上用金丝绣着牡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看就是个出生不凡的贵族子弟。她眼睛一亮,立刻咚咚地磕头。 “求大爷救救小女子!” “你好好看清楚,我可不是什么大爷。”那人的声音娇媚中透着一股看破红尘的淡漠,显然是个妙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