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翡翠色的回忆奇怪的人
家……家乡？！爱丝莉娅诧异地望向卡莲——居然叫她说家乡啊……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她10岁以前的家——仙德拉城，然后是梧桐村，最后是这个根本就没有来得及熟悉的西格玛岛……她轻轻叹了口气，她不可能把一切都告诉这个刚认识的小女孩，没办法，只好再次装傻了。 “对不起，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我是克莉斯汀家的养女……咦？”她猛然想到了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叫爱莉·克莉斯汀？” “你不是也知道我叫卡莲吗？是听纱纱说的吧——纱纱就是我的女仆。” “其实……我来这里之前就知道你的名字了。”爱丝莉娅有点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自己的发梢，尽管早就剪成了短发，她还是改不了留长发的时候那种经常玩头发的习惯，“是一个叫丹尼·菲利多姆的男生告诉我的。” “丹尼？！”卡莲夸张的惊讶表情让爱丝莉娅忍不住想起了艾娜学姐的话，说卡莲是丹尼的女朋友“之一”的那种话。 “啊……你也认识丹尼啊……”她含含糊糊地说。 “我也认识丹尼——”卡莲似乎认为她的说法很不可理喻，“全校没有人不认识丹尼！他根本就是一个天才！”她轻声哼了一下，“丹尼在进行魔法能力测试的时候，老师说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选全系的魔法！结果他说——” “他说什么？”爱丝莉娅的好奇心被调动起来了。 “他说要是所有系都选，就没有时间玩了。”卡莲短促地笑了一下，“还真符合他的性格呢。” “卡莲跟丹尼很熟吗？” “不是很熟——”卡莲说，“这个问题我还想问你呢。你不是刚来吗？怎么认识丹尼的啊？”卡莲的口气变得有点咄咄逼人了。 “我，我只不过来宿舍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他。”爱丝莉娅连忙辩解道，“我们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 卡莲继续盯着爱丝莉娅，两双翡翠色的眼睛对视着。 “嘻嘻。”卡莲捂着嘴巴偷笑，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丹尼他对每个女孩子都特别温柔，不过有时候，他要是生起气来的话也会突然变得很可怕呢，挺奇怪的一个人。” “哦哦。”爱丝莉娅点了点头，印象中的丹尼，还只有他微笑的一面，可是艾娜学姐却说过如果和丹尼交手她一点把握都没有这样的话，她的确，还不够了解丹尼。“啊，对！”爱丝莉娅拍了下脑门，两人本来聊着家乡的事，怎么话题跑到丹尼身上了，“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今天早上有人来隔壁的空房间收拾东西，我听他们说有一个插班生要来。呐，我说，你好厉害啊，我以前都不知道圣露茜娅也可以中途入学呢。”卡莲走到了书桌旁，从书桌下搬来一个扑着软垫的凳子，“请坐，巧克力茶冷掉了就不好喝了哦。” “嗯……嗯！”爱丝莉娅把一直端着的盘子放到了卡莲的盘子旁边坐了下来。卡莲的身边，似乎还笼罩着一圈没有散去的阴云。卡莲没有告诉她心情不好的原因，看起来似乎和那个丹尼无关呢……爱丝莉娅在心里叹息着，怎么搞的，她居然会变得跟雪儿一样胡思乱想了。她转过头，静悄悄地凝视着卡莲的侧脸——卡莲比她要瘦一些，个子似乎也要矮一点，脸庞很是清秀，看起来相当娇小，她抬起眼睛望了望天花板，决定还是不要问卡莲心情不好的原因了。 “你好奇怪。”卡莲自言自语般地说，“竟然找我一起吃午餐，其他同学都不怎么愿意跟我在一起呢。” “咦？”爱丝莉娅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可我没觉得你不好相处啊。” “哎。”卡莲手中的叉子滑了一下，掉到了盘子上，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卡莲一脸困惑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你没觉得我很软弱吗？你来的时候我还在哭鼻子呢。” “这话是谁说的啊？”爱丝莉娅皱了下眉头，“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啊。” “嗯，嗯。”卡莲若有所思地说，又转过头去了。爱丝莉娅尝了一口这款卡莲最喜欢的芝士蛋糕，呃，这个味道有点太甜了，不过还算不错，草莓果酱的香味也很浓，配上有点苦味的巧克力茶，还真是搭配得恰到好处呢。 “我收到了家里来的信。”卡莲突然说道，只是她还是没有回过头来看着爱丝莉娅，这也许有些不礼貌，考虑到卡莲心情不好，爱丝莉娅依然耐心地听她说着，“来到学校一个月，我每天都给家里写一封信。可是直到一个月以后父亲大人才给我回信，告诉我以后不要写那么多信了，会影响学习。” 爱丝莉娅目瞪口呆地看着卡莲头发上特殊的蓝紫色光辉，顺着发丝，她发觉卡莲的身体有一点点颤抖。她犹豫着伸出手来，拍了拍卡莲的肩膀。 她得承认，她想象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她认为她的家人——无论是仙德拉城还是梧桐村的家人，是绝对不会不理会她所寄的信的，更不会这样无视她的思念。不过，至少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想过要往什么地方寄信——如果要寄信的话，也许她会更想往梧桐村寄。可是她知道不可能的……无论是从圣露茜娅学园寄出的信还是寄到圣露茜娅学园的信，都要经过检查——她怎么向人家解释，她一个失去记忆的克莉斯汀家养女会向艾尔法岛一个连名字都没有出现在地图上的小村庄寄信？如果有人因为她而去调查梧桐村——她想起村长送她离开时的脸，不由地摇了摇头。 她还没有想出什么安慰卡莲的话，卡莲便转回头来了。虽然带着满脸的泪水，但她却是微笑着的。 “谢谢你爱莉。”她说，“就这样陪着我就好了。” 卡莲轻轻靠在爱丝莉娅的肩膀上，爱丝莉娅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再刺激到了这个脆弱的女孩。虽然不能完全明白卡莲的心情，但有一点，她从两个人的呼吸中感觉自己和卡莲是一样的，那就是想家。 即使已经适应了西格玛岛——即使，她已经一遍遍地提醒自己，她只是一个失去记忆的女孩子，是克莉斯汀家的养女，可她终究不是真的失去记忆啊……父皇威严又慈爱的目光，母后轻柔又灵巧的手指，洒满那个美丽空中庭院的阳光一点一点清晰。从怀特先生手中接过的金色小琴，怀特先生鼓励的话语，随着阳光中的旋律起舞的，不仅仅是头发而已。茉莉温暖的拥抱与透明的笑，茉莉一笔一划写在笔记本上细腻的词语，以及最终淹没于寒冷的冰雪中的茉莉的身影。络可握着她的手，捏得那么疼，然后他又送她离开，约好还要回来，村长的眼睛里满是舍不得的决心。卡莲的泪水，一滴一滴落下，仿佛敲打着节拍。心中的曲调不经意间再一次响起。 “爱莉？”卡莲抬起头，“你也哭了？” 爱丝莉娅没有回答，只是默不作声地拿起天琴——她依然保持着把天琴系在腰带上的习惯。天琴的色彩，有种天空的感觉，有种风的感觉，她最喜欢。记得当阿姆斯特朗夫人引导出她的魔力时，她听到风中响起了音乐，现在似乎更清晰了。那是她所弹奏出的，竖琴的声音。风就是她的琴弦。 “这个是——是琴吗？”卡莲惊讶地望着这个透明的东西。 卡莲的眼光还真是特别，大多数人都把这个天琴当做是衣服上的一种装饰，而卡莲却认为这是一把琴——跟当初的爱丝莉娅一样。 “是琴。”爱丝莉娅很高兴卡莲会这么想，她轻轻点头，一只手抚摸着唯一的一根琴弦与那透明的琴身之间的空气。这一次，她感觉不太一样了。空气似乎有了形状——在她感触过那种风中旋律之后。 一声清脆的琴声响起，卡莲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看不到琴弦的琴啊，而且样子这么特别……”卡莲激动的双眼一下子又冒出了大滴大滴的泪水，“你……可以弹一首曲子给我听吗？” “嗯，当然可以。” 爱丝莉娅稍稍歪着脑袋，此刻她的自信笑容就像是回到了阳光明媚的那些童年。她的手指，能够清楚地感觉到空气中的琴弦。她闭上眼睛，一年多后，终于可以再一次弹起那首最喜欢的曲子。这首曲子的名字，她记得很清楚——就叫做“回忆”。 卡莲认认真真地托着自己的脸颊，一边微笑一边流泪着。阳台上成片的绿之铃，摇曳着如同两个女孩瞳孔一般的，翡翠色的泪光。 “呐爱莉，你弹得真好，一点都不像失去记忆的样子……”卡莲喃喃地说，“你也是奇怪的人，我也是奇怪的人，奇怪的人跟奇怪的人在一起……嘻嘻……” 爱丝莉娅还在继续着波动琴弦的动作，她有些好奇的看着卡莲。卡莲的脸上，正写着一种心满意足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