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越理越乱的关系
能让一个万灭俱灰的人在知道他的欺骗后，发出那般让人撕心的哀嚎。那该是一段多么刻骨铭心的感情。 盈若抱着自己小小的身子，恍若自己的手就会变成记忆里的那双坚实臂膀，包容她所有的眼泪，所有的无助。 暮春六月，樱花将落，初夏将至。 誓死不愿进宫的她从家里逃出，身无分文，流落街头，就在她以为她将要死掉的时候，一个馒头递到眼前，而馒头的后面，是一双暖了世态炎凉的眼眸。 恍如记忆里的一轮明月，定格在了眼底的最深处。 脑海里还是那张永远温柔的脸，发间还是他指尖袭来的阵阵余温，一切都是那么近，可是为什么朝夕之间，你已成了那万人之上、一人之下，将要统领这盛世江山的君主，成了我再也等不到的路人甲。 回忆如丝线紧紧缠绕着盈若那颗痛得将要死掉的心脏，你明明说，愿丢弃一切繁华，陪我到春暖花开之处。 你叫我如何忘记，待我如此好的你？装作若无其事的去做你爹的女人！ 以前我们说得不是这种以后！ “啊——”她大吼，跪在地上用力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似乎只有头皮传来的剧烈疼痛，才不会让她的心碎成rou末。 “够了！”她的手腕被用力一抓，“不要再哭了，太子会难过的。” 太子二字，让她手上动作一停，睁着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睛，麻木的看着丁琛。 看着盈若的模样，丁琛都快要哭了，用力挽起一个笑容“不要哭，知道吗？千万不要哭！” “他不会难过的，不会原谅我的，我刺伤了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都不知道手里为什么会有那把刀，我不知道，他不会原谅我，不会再心疼我了……”盈若侧过身，两只手用力的抓着丁琛的冰凉的手，看似是对丁琛的倾诉，实则是对幻象里的宋南解释。 “你是丁宛若吗？”陆绝辰开口道，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语调。那时，他是多么希望那个泪流满面的人不会回应他。 陆绝辰在心里不断祈祷她否认时，她却抬起头，看着陆绝辰的目光里布满了疑惑，“你是谁？怎么知道我是丁宛若？” 陆绝辰的身子浑然一震，虽然和她接触并不多，但在记忆里这个姑娘一直是明媚且骄傲的。 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 “喂，是谁啊？丁宛若这名字是不是在哪里听过？”卫映寒皱着眉头在陆绝辰耳边小声询问道。 陆绝辰从来都是冷静和理智的，深吸了一口气，微微调整失态“丁府的大小姐，丁骁的大女儿！” “什么？”卫映寒失声道，随后连忙捂上嘴，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小仙女？卫映寒虽时常在丁府走动，丁宛若这个名字常听，但其人却是第一次见。 对于这个回答，最惊愕的人莫过于丁琛，丁骁的大女儿，不就是她的meimei或者jiejie吗？ “你是陆绝辰吗？”许久的凝睇，盈若，不，丁宛若终于认出换她名字的人“是你吗？是爹叫你来救我的么？对么？” 该如何告诉她，在她离开家的半个月后，丁骁便向丁府宣布从来没有这个女儿，如有朝一日她回去，都要用扫帚赶着她出去？ 陆绝辰别开头，不敢看丁宛若那双充满希翼的眼睛。 丁琛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那句让她犹豫了许久，最终决定说出的回答“是太子叫我们来的，他说他相信你，绝不是凶手！” 这个回答，让丁宛若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唇微微上扬着，眼睛却不断有泪水流出，那表情甚是滑稽。 但此时没有任何人笑得出来，丁琛的手穿过铁棍之间的缝隙，轻揉着盈若的头，此时她似乎能懂宋锦对安宁公主的疼爱。 “没事的，我在这里。宛若，我是丁琛。”此时丁琛全然了忘记自己是女儿身。 宛若看着她，反复呢喃着丁琛两字“丁琛，丁琛，丁琛……” 念到第十遍的时候，突然一停“大哥！哥哥，真的是你吗？你是来救若儿的么？哥，哥，哥。” 带着哭腔的呼唤，让所有人心头一酸，丁琛险些落泪。 “哥，我不要嫁给和爹一样大的皇上，若儿才二八，我不要，不要……”丁琛何不知她心里的苦，如果这只是太子喜欢的人，绝不会让她的心痛的如此难过，可是这个是她的meimei。唤她为哥哥的meimei。 有一些人，认识一辈子都不会成为朋友。而有一些人，仅仅一个回眸便可成为生死之交。 “若儿，不要哭。哥哥……”丁琛顿了顿，这一顿让陆绝辰神色一变，这个白痴不会又要许什么承诺吧？ “会回去找太子的，他一定会想办法的！”最终理智战胜感情，相救什么的承诺，不是她一个小将军能给的，何况还是一个挂名将军。 宛若的手紧紧与她相握，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丁琛用力挽起一个笑容“我先回去了，你要保重！” “恩！”宛若重重点点头，手却不肯放，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落下。“哥，请务必帮我转告他！” “不责怪他对你的隐瞒么？”丁琛站起身，缓缓放开了她的手。 她莞尔“我记得的只有他的好。” 宛若此时的脸花作一团，泪痕清晰可见，但是这却是丁琛见过的笑容中最美的，像开在乱世里的菱花，不染风尘，明媚的一塌糊涂。 纵然有一天她忘记了宛若的脸，但永远都不会忘记这张用希望绽开的笑颜。 没有月亮的夜晚，注定得不到温暖与希望。被父亲遗弃的那一天，也是这样，没有月亮，没有星辰，只有漫漫长夜和泪珠里每一张陌生麻木的面孔。 从抑郁的天牢里走出来，但丁琛依然未走出那双满是泪水的眼睛。 步若浮虚，摇摇晃晃的坐在人头涌动的大街上，脚突然一扭，如不是陆绝辰眼明手快，肯定会摔倒在地。 “你没事吧？其实……”陆绝辰刚开口，丁琛摆动的食指便打断了他。 “没事的，我一定会查出真相！”丁琛从陆绝辰怀里站起，信誓旦旦，目光坚定。 忘了，皇上与她的一月之期，时间已过了大半。 忘了，兵法、马术、功夫、一样都还没有学。 忘了，她不过是扮作男郎的女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