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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行动

    王天奎对王文格使了个眼色,两人轻轻地跑了出去。当然,走的时候,王文格还未忘记扛着那只大黄狗。两人去了王天奎家。王天宝扒狗皮,王文格烧水,两人忙活大半夜,一锅狗rou终于煮熟。打开锅盖,香气四溢。吃rou时,两人才想起没有买酒。王文格去敲二占成的门。在门外面,王文格听着屋里有女人的声音,可二占成是个光棍汉,哪来的女人?二占成骂骂咧咧的开了门,王文格想闯进去,二占成伸手挡住了王文格,说:“大半夜的找俺干啥?”

    “买酒。”

    “草,大半夜的喝的哪门子酒啊。”

    “你少管,快给我拿五斤白酒。”

    “你等着。”二占成反身把门关上,俄尔,他拎着五瓶白酒出来。递给王文格,说:“大半夜的,明天在付钱吧。”

    回去。王文格把酒摆在桌子上。他告诉王天奎二占成房间里有女人。王天奎说这有啥好稀奇的。你以为咱们村的人都干净?屁。大白天都人模狗样,晚上干些啥事都心里有数。

    “那是。他们都偷偷摸摸,哪像你啊?”

    “俺怎么了?不就是想着和廉瑛睡觉吗?关他们鸟事了。别把我惹急了。咱村谁干啥缺德的事情,俺都知道。”

    “给俺说说呗。”

    “你?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哪能告诉你。”

    两人说说笑笑,一锅狗rou下肚,五斤白酒也喝光了。喝完最后一口时,两个人都醉了。王天奎甚至连自己怎么爬上的床都不知道。当他醒来时,已经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雪。他掀起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打开房门时,雪都已经把门口给堵住了。王文格还在地上躺着,身上也盖着被子。

    王天奎踩着雪,到院子里撒了泡尿。这时,他闻到了一股羊rou味,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少天,肚子里“咕咕”的直叫唤。顺着香味,就来到了何有发家。

    何有发的老婆正撅着屁股从锅里捞羊rou。她是一个很随性和平实的女人。在双水村的媳妇中,她不算出类拔萃。论相貌她比不过老三的老婆莲瑛,论干活力气,她比不过王满仓的老婆苗桂花,论聪明,她聪明不过村支书的老婆香秀。就她这么个朴实平凡的女人,身上有着老辈人流传下来的而现在人遗失殆尽的美德。虽然她不漂亮,但她温柔。不管何有发有没有道理,只要是何有发冲他发火,她就默默地忍受。不反击,不辩解。等何有发发过火,她在找时机慢慢对何有发讲道理,直到自家的男人接受。

    她没有多大力气,但她任劳任怨。干活从不说累。夏天割麦子,她第一个下地,披星戴月,等她割完一陇麦子,村里的其他人才打着哈欠,晃晃悠悠的往地里走。她家喂着三头猪,四只羊,还有数不清鸡鸭。伺候这些牲畜并不占用她正常干活的时间。她一年纳的鞋底比村里其它妇女的都多。她还会织布,一入冬,她就开始纺棉花,上色,织布。像她这么大的女人,会织布很少了。

    还有,虽然她不聪明,但她认学。从小,她就没上过学。家里的兄弟多,她又是个女孩子,她爹便没让她入学校。她认为父亲的决定是正确的,她母亲,她姑姑,还有她认识的好多女人都没上过学。虽然没上过学,可她认识几个简单的字,譬如她的名字喜云,譬如东西南北,男和女。她还会些简单的加减运算。对于她来说,会加法和减法,赶集买菜让人骗不了就行了。

    另外,她还知道一些老一辈流传下来作为女人应该知道的道理,这都是她母亲口头形式告诉她的。譬如,要对丈夫顺从,要对公婆尊敬。在这点上,她做的最好。何德才的四个儿媳妇中,她最让何德才夫妇待见了。老大的老婆菜花老说她装蒜,冲好人。有时,她的这种好人有一点点的冒充成分。就拿前几天说吧,菜花嚷嚷要把老头子的几棵杨树给分掉。然后,菜花把老四家翠红和老三家莲瑛找了,当着老头子的面,举手表决要不要把杨树分掉。翠红他菜花站在一起,同意分掉。;廉瑛说老爷子还活着,听老爷子的。喜云也说听老爷子的。气的菜花火冒三丈,当着众人的面骂她。她只是笑了笑,转身走了。不是她不敢还嘴,也不是她怕菜花。她觉得妯娌之间打架会让村里人瞧不起。菜花倒没什么,她几个姑娘,丢不丢人都能嫁出去。可她不行,她儿子都十五了,不上学马上就要说媳妇。她不能给人落下口实,影响她儿子说媳妇。

    最为可贵之处,她能从大局考虑。譬如何有发做一队的队长,平日里会得罪不少人。何有发前脚得罪了,她后脚就给人家道歉,拿些家里富余的东西,几个地瓜,一些花生,几根黄瓜。到人家家里,又是赔礼道歉,又是数落何有发的不是。“他那个人,爱管闲事,俺早就劝他不要做啥子队长了。有啥好处,天天管闲事cao闲心,自家的事情不做,到头来还不落好。”到最后,说的人家都要感动哭了。

    她就是这么个人,做事时把各方各面都考虑到了。比如煮熟的这锅羊rou,她已经盘算好了。老大家人多,多给点。老四的老婆俺干净,他就用新买的碗装上给送去。虎子爱吃,她就给廉瑛分些没有骨头的。王天奎进她屋门时,她刚把羊rou分完。

    “你的鼻子够好使的。”喜云笑着说。

    “俺是属狗的。”

    “这几天没见你,干啥去了?”

    “想俺了?”

    “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想俺也是白想,俺就喜欢你们家莲瑛。”王天奎伸手从锅里捞出一块rou,塞进嘴里,边嚼边说,“二哥没在家,干啥去了?”

    “刚才让王文成喊走了,不知道干啥去了。”

    “跟着王文成走了?不行,俺的去看看。”王天奎把手里的rou丢进锅里,说,“嫂子,给俺留着点,过会俺还要回来呢。”

    在王天奎往王文成家赶的途中,王文成正在家里同何有发商量村干部选举的事情。他也是去乡里开会听到的。说是过完年全县里要进行一次村干部的轮换。这次轮换方式和以往不一样。以往是乡里的人直接任命,这次是每个村的全体村民进行选举。王文成问好端端的怎么要搞选举了?乡长说现在连国家主席都是选举,现在国家是从下到上要步调一致,所以,村干部虽然不算什么官,但也要选举,这样才能体现社会主义的公平和公正。

    从乡里回家的路上,王文成心里就发憷。他知道,村里人对他家人没有什么好感了。从他爷爷王兆祥,到他爹王德彪,再到他,一家三代,四十多年了,一直是村支书。村里其他人早就看不惯了,尤其是依王天奎为代表的年轻一代,早有把他赶下去的想法。只是,以往的村干部是上级任命。他做村支书这么多年,早就把上面的路走熟了。所以,尽管王天奎很嚣张,但他不怕他。现在不行了,如果搞选举,恐怕他一票难得。

    他找到他爹,把乡里的规定说了。他爹骂他没出息,当着这么多年的领导遇事还是慌慌张张的。他问他爹该咋办?他爹摸了摸头,说:“咱家在咱们村里是没有威望了。想当年,你爷爷当村支书时,躲一跺脚,整个村子都得抖三下。”

    “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还提它干啥。俺问是现在该咋办?”

    “你狗×的俺说话你插啥的嘴。有本事你别来问我。”王德彪骂道,“你看看你那点出息吧。不是说过完年才搞选举嘛,这不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和村里人搞好关系啊。”

    “他们烦咱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现在改变他们对咱家的看法,不可能。”

    “还没做你咋就知道不可能。事在人为。”王德彪说,“你现在不是还当着村支书啦,你可以利用你手里的权利,让村里的对你有好感啊。”

    “怎么做?”

    “你狗×的啥都不懂。俺也不知道,你自己想去吧。”

    王德彪用棍子把王文成赶走。王文成琢磨老爷子的话,似乎懂得了点。他盘算着平日和他有来往的那些人。李成福是不行了。他明显感觉出李成福与他有隔阂了。至于因为什么,他想不出。像李成福这种人,如果不能控制住他,让他翻起身,会是一个很大的对手。他有些后悔,当初小翠来村子里找李成福时,他就不该替李成福隐瞒。那次若是把李成福搞臭了,他就一辈子抬不起头了。现在,他感觉李成福会是自己村支书的最有力竞争者。

    然后,他想到了何有发,他觉得何有发这个不错。平时本本分分,不显山不漏水的,让他做什么事情,没有反驳过。如果能把何有发给争取过来,对他来说会是件非常有利的事情。想到就做,尽管外面还下着大雪,他依然冒着严寒到何有发家把何有发叫来。

    他递给何有发一颗烟,说:“尝尝这颗烟。”

    何有发点着,深吸了一口,说:“不错,劲挺大的。”

    “下这么大的雪,麦子不缺水了,来年又是一个大丰收。”王文成说。

    “是啊。这几年老天爷挺给面子,风调雨顺。”何有发说。

    “你这话说的在理。不光咱们老百姓,一个乡,一个县,一个国家不都是希望风调雨顺。”王文成说,“就拿咱这做领导的吧,都希望能领着老百姓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咱村这几年在你的领导下,不一直平平安安的。”

    “你真这么认为?”

    “俺这是心里话。”

    “老二啊,俺当这个村支书吃多大苦,受多大累,别人不知道,你可是知道。俺也不图人家说俺好,也不希望人家报答俺。俺就想着能领着咱村的人平平安安过日子,俺就心满意足啦。”

    “你这话说咧。要不是你领导着,咱村的人能吃上白面馒头?俺还想着,能让你多领导几年,再让咱村上一个台阶。”

    “不行了,不行了。”王文成摇手说,“你这样想没用,别人不想让俺干下去。”

    “谁啊?”

    “李成福。”

    “他想做村支书?”

    “他虽然没说出来。可俺看他平日的意思,能感觉出来。”

    “就他那样的也配,俺第一个不服。”

    “谁说不是。”王文成说,“这是咱两个在这里说话,有啥说啥。论能力,李成福比我厉害,他有能力当村支书。可是,他啥人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他李成福在‘水上江南’包养小姐还不是前年的事情。要是让他当了村支书,他还不拿着咱村里的钱尽情享受啊。”

    “就是,坚决不能让他当。”何有发说,“平时俺也盘算过,咱村里谁当都不如你当。”

    “好啊,老二,有你这句话,俺算是知道你这个人了。你放心,只要俺在村支书这个位子上一天,俺就不能亏待你。”

    有了何有发的保证,王文成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何有发临走时,他让何有发带了一盒方才何有发抽过的那种烟。那可不是一般的烟,一盒都要四五十快,他买了一条,去乡里活动门路。用了八盒,还剩下两盒,他是咬着牙给了何有发一盒。

    何有发刚走出王文成家的大门,就碰到王天奎。何有发问他大雪天的干啥去。王天奎说找他。

    “找俺干啥?”何有发问。

    王天奎没有回答,他见何有发嘴上叼着烟,趁何有发不留意,抢了过来。看了看烟巴上的字,说:“我嘞个乖乖,二哥,谁给你的烟,太奢侈了。”

    “这烟很贵?”何有发问。

    “五十多一盒。”

    “我cao,一头山羊的钱。”

    “还有没有,给我一颗?”

    “没啦。王文成给我的。”何有发说,“你还没说找俺有啥事?”

    “到你家再告诉你,咱们边吃羊rou边说。”

    “你去过俺家啦?”

    “俺是闻着羊rou味去的。”

    “你就是个狗。”

    两人说笑着到了家。喜云已经盛了一盆子rou,摆着桌子上。何有发问王天奎喝不喝酒。王天奎摇头说:“不喝了。刚同文格喝了顿,到现在头还痛。”

    “不喝酒就吃吧。”

    王天奎拿了一个羊腿,边啃边说:“王文成给你吸这么好的烟,他是不是有事求你啊?”

    “没说有事求我啊。”何有发说,“俺两就是说了会闲话。”

    “都聊些啥?”

    “没聊啥。他说李成福要当村支书。”

    “俺明白了,他现在对你好,是想拉拢你。”

    “他拉拢俺干啥。”何有发说,“就是李成福想当也当不上啊。村支书都是乡里任命的,他王文成当了能几年的村支书乡里能没人?”

    “你还不知道吧。以后的村支书不是乡里任命,是要全村人共同选举。”

    “你听谁说的?”

    “你别管俺听谁说的。俺可以向你保证,这个消息绝对准确。”王天奎得意的说,“俺计划着让王文成下台得费一番周折,没想到政策改变了,真是老天爷帮助俺。”

    “你想当?”

    “不,俺让你当。”

    “你为啥要让俺当。”

    “俺觉得在双水村里救你有这个能力。”

    “得了吧,你别给我白活了。你到底想从俺这里得到啥?”

    “俺上次不是说了,让你帮俺说说你家老爷子,让廉瑛嫁给俺。”

    “现在老爷子不是你娶廉瑛的最大障碍了。”何有发说,“俺娘死后,俺感觉俺爹一下子就老了。整天一个人浑浑噩噩,连自己都快照顾不过来了,哪还有力气管你们的事情。你要是真想娶老三家,俺给你出个注意,你去找廉瑛她爹。只要廉瑛她爹没意见,事情就成功了。”

    “二哥,你这个注意不错。就冲你给俺出这么好的注意,俺就得帮你当上这个村支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