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外交辞令
云一诺说完，不忍再看一团乱麻的厨房，迈着大长腿走了出去。 他虽然等在客厅里，但心里却像被猫抓似的，平静不下来。 天才都是有怪癖的，云一诺身上事儿特多。他就像是守着一方领地的公狮子，特别见不得自己的土地上有陌生事物出现。一旦谁入侵他的安全领域，他要不然就是快狠准地消灭，要不然就是挥舞着恐怖的利爪把人吓退。 偏偏厨房里那个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生物——徒弟。他还没有完成对她全部的定义，也吃不准是该消灭，还是撵走。 所以，他也只能烦躁地走来走去，只觉得这40分钟可能会是他一生之中最漫长的40分钟。 此时，他不得不再次感叹，徒弟真是太麻烦了！ 然而，事情远没有他想象的糟糕。大概过了十分钟后，厨房里传出一阵诱人的香气，云一诺愣住了。 他从16岁出道至今，从未在家里吃过一餐。大饭店的顶级料理，又或是随便的几个三明治，他在吃的方面是难得的不挑剔。 可是，当温暖的饭菜香气顺着鼻子滑到肺部时，记忆里的画面汹涌而出，奇妙地安抚了他那颗烦躁的心。云一诺不知不觉走近厨房，想要离这香气更近一些。 走到厨房门口，里面的声音也更清晰了。rou在guntang的锅里发出“兹兹”的响声，铲子翻动时金属的碰撞声，还有彩虹口里轻轻哼着的欢快的曲子…… 莫名地，云一诺对这餐拜师宴有了些期待。 …… 时间正好过去40分钟时，彩虹叫了一声“开饭了！” 云一诺在餐桌前坐了下来，迅速地扫了眼。四菜一汤，没有一个是他不吃的菜。果然是做好了功课的。 他同时也发现，彩虹也在对面的位置上坐下了，而且她面前也放着一副碗筷。 他挑了挑眉，道：“你也要吃？” 彩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笑道：“我有胃病，一定要准时吃饭的。再说，这么多菜你一个人也吃不完啊！” 云一诺嘴角抽了抽，他有多久没和人同桌吃饭过了，三年？五年？ 他不说话，彩虹也不好动筷，只能等着他。 半晌后，云一诺开口道：“要跟我一起吃也行。不过，规矩先说好……” 彩虹赶紧打起精神来，接触了这么多次，难道还摸不清他的套路吗？ 果然，短暂的停顿后，云一诺再次启动了飞快的语速，道：“第一、吃东西绝对不可以发出声音；第二、如果非要说话，一定要在嘴巴里没有食物的时候；第三、要么夹rou、要么夹菜，菜和rou不可以一起夹；第四、每次放进嘴巴里的食物，不可以超过10克，如果让我看到你鼓着腮帮咀嚼食物，我会立刻连人带饭扫地出门；第五、拿双公筷出来，我才不要吃你口水！” 饶是彩虹早有准备，也被他的规矩雷得不轻。这是吃饭，还是打仗啊？ 云一诺抱着双臂等着彩虹。以前也不是没人提出要和自己吃饭，特别是莫川，曾经多么积极地硬要拉他就范。最后，所有人都被他的规矩吓得落荒而逃。他想，眼前这只弱得掉渣的小白兔，应该跑得更快吧？ 谁知，彩虹在短暂地愣神后，竟迅速恢复了笑容，精神抖擞地答了声“好的”，然后乐颠颠地拿公筷去了。 两人再次对坐。 彩虹目光炯炯地看着云一诺：“师父，您先请！” 云一诺忍着吃饭时对面多了一个人的不适感，夹了块番茄炒蛋里的鸡蛋放到嘴里，慢条斯理地嚼了几口。 彩虹举着筷子，却并没开动，一直期待地等着。 10秒后，云一诺喉头动了动，那一小块鸡蛋终于滑进他的食道里。他才慢悠悠地评价道：“还算不错！” 彩虹便像大马路上捡到张红头大钞般，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她用公筷又夹了块鸡丁送到云一诺碗里：“师父，您再尝尝这个，宫保鸡丁是我的拿手菜。” 云一诺夹起鸡丁，像是研究什么科学实验般，把rou的菜色、刀功和香味都仔细研究了一番后，才肯放进嘴里。 半晌后，再次评价道：“说是拿手菜倒也名符其实。” 至此，彩虹终于放下心来。看来是不会出现什么“徒弟与狗，不得入内”的标签了。她心情放松后，食欲就上来了，这便开心地也开动了。 云一诺觉得彩虹的表现有点怪异，怎么今天异常兴奋啊？ 他突然想到什么，便古怪看她一眼，清了清喉咙，问道：“虽然我也被这个结论吓了一跳，不过……你这副打了鸡血的样子，难道是因为为那句’天资纵横、才华横溢’？” 彩虹嘴里还包着食物，闻言立刻加速咀嚼，一口吞下后，腼腆地笑了笑，道：“师父，我……” 云一诺伸出一只手，作了个制止的手势后，叹了口气：“是我的错！我实在高估了你的理解能力！”他揉着眉头，仿佛十分无奈的样子，又道：“好吧，我就多费点口水，跟你讲解一下……” 彩虹笑容僵在脸上，已经预感到接下来不会听到什么好话。 “我的语言体系有两套。这是为师多年的社会经验积累下，最伟大的发明。一套叫做真话、一套叫做外交辞令！所谓的外交辞令，就是指真话之外的所有语言……”云一诺如谆谆教导的良师般殷切地望着彩虹，问道：“所以，’天资纵横、才华横溢’之流的就是……？” 彩虹像是xiele气的皮球，扁着嘴答道：“外交辞令！” “没错！”云一诺鼓励地拍了拍手，还故意用温柔的语气劝道：“以后要注意分析，千万别再大胆假设，把外交辞令当成真话了！” 彩虹顿感荒谬，自己竟是空欢喜了几天。她泄愤般地想要刨口饭吃，却注意到对面传来的警告的眼神，又只好改“刨”为“夹”，夹了一小筷子明显不足10克的米饭放进嘴里。不过，咀嚼时比平常用力了许多。 她突然抬头，殷勤地用公筷夹了根青菜给云一诺：“师父，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混淆您的语言体系了！” 反正也不难区分，好听的不是真话，真话肯定不好听！ 等看到云一诺满意地吞下青菜后，她绽开了一个大大的微笑：“所以，135块7毛，我是该跟您拿钱呢，还是回公司报账啊？” 云一诺被她弄得有点蒙了：“什么？” “我买菜的钱，还有来回路费啊？” “你刚才不是说这是拜师宴？” 彩虹笑容灿烂：“哎呀，看来您也没搞清楚徒弟我的语言体系啊！刚才是外交辞令来的。实际上，亲师徒还是要明算账嘛。我都没收您劳务费了！” 云一诺稀奇地扬了扬眉毛。没想到小白兔生气了也有挥舞爪子的时候？他不怒反笑了：“你把发票准备好，回头跟莫川报账去！” 彩虹点点头，狠狠地夹了一筷子米饭到嘴里。 云一诺笑完又幽幽地叹了口气：“这年头师父可真不好当啊！我本来还打算跟你说，除了’天资纵横’那句话之外，其他几句为师说得还是挺靠谱的……” 彩虹眼睛一亮，连忙把饭吞下，兴奋地问道：“您是说我色彩把控能力出色、缝纫技术一流的那几句吗？” 云一诺一脸难过地颔首道：“是啊！这几句你还是能靠上点儿边的！” “钱不要了，回头我再请师父出门吃顿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