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迟到的来信
“师公，你们从那个晚上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彩虹看见路易点头，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路易又道：“我为了做出一件出色的旗袍，熬了好几个晚上，毕业舞会那晚，我回到家倒头大睡，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等我赶到雪莉的公寓，竟然已经人去楼空。雪莉的房东告诉我，雪莉家似乎出了什么事，他们匆忙地就回中国了，连公寓的押金退款也不要了。” “他们家出了什么事？” “我当时并不知道！”路易看上去多了分沉重，“我十分失落和焦急，到处打听她的下落。可是，没有人知道她在中国的住址。在经过许多次失望后，我终于放弃了寻找，接受她离开的事实。失去了缪斯，我的设计也突然陷入了低潮。我茫然了，完全不知道设计的方向在哪里？有一种黑暗的情绪渐渐占据了我的心，我开始尝试一些不同的东西……” 彩虹一怔之后才问道：“师公是说用非比寻常的材料做衣服吗？” 路易苦笑：“没错！我赖以成名的风格就是这样出现的！” 人生的得失就是这么奇妙，有时候失去了一些，却又在别处得到另一些，就是如此无常。 云一诺翘起嘴角：“不止是设计风格吧？你整个人的风格怕是都被带歪了！” 路易白他一眼：“臭小子——” 他一边骂他，一边又不得不承认：“我每次回忆，都十分后悔自己没有把握机会向雪莉表达我的感情。明明有三年的时间让我做这件事，我却犹犹豫豫，白白错失了时机。所以我告诉自己，再也不要做胆小鬼了。只要遇到让我心动的女孩子，我就一定要主动出击！” 彩虹嘴角僵了僵，这简直歪到外太空去了吧。让他心动的女孩子也未免太多了，多到都让他变成个色老头了！ 震惊过后，她又问道：“您就再没有收到过任何与雪莉有关的消息？” “后来，我收到了一封她的来信！” 彩虹忙问：“信上说了什么？” 云一诺也摆正了身体，望向路易。 路易长长地叹了口气，胖胖的脸上竟然浮现出悲伤之色。这是彩虹和云一诺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的神色，让二人都看得愣住了。 “这是一封迟到的来信，是她三十年前写给我的。她怕信件遗失，特意寄给了大学同学，请那同学转交给我。可是，那时我已经从裁缝铺辞职，又搬了家。那个同学根本找不到我。那信就这么搁置下了。直到最近，也是机缘巧合，我竟然遇到了那个人。她不认识我，但我认出了她。一番交谈后，才知道了那封信的存在。” 路易一想到读到那封信时的感觉，心痛懊悔又席卷而来。 “雪莉在那封信里说她母亲病重，她来不及跟我道别就赶回了中国。刚巧能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她又说，中国有个习俗，尊亲去世，需要守孝三年。但她从小已经有了未婚夫，未婚夫家要求在礼仪允许的100天内先行成婚，这样就不用再等三年……” 天知道，路易读到这一段的时候，明明每个中国字都认识，却一点都无法理解。还是查阅了许多资料，才把中国的这种传统习俗弄明白的。 彩虹惊讶道：“雪莉阿姨已经有未婚夫了？就是刚才那个伯父吗？” 算算他们家儿子的年纪，时间上好像正好呢。 路易耸耸肩：“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人。雪莉说，他们订下的叫做什么’娃娃亲’。” “那雪莉阿姨就没有写其他的了？比如说，她对你到底是什么感觉这类的？” 路易摇头，沮丧道：“她对我也许真的只是当做弟弟吧。她信里写了她家的地址，邀请我来中国一趟。” 云一诺挑了挑眉：“这就是你突然来中国的原因？” 色老头虽然飞遍世界各地，但中国却是他始终不曾踏足的地方。现在看来，是什么让他却步，又是什么让他到来，已经不言而喻了。 路易看他一眼，坦承道：“那地址就在S市！我偷偷去找过，可惜那片地区的老房子全都拆了，建成了雄伟的高楼大厦，以前住的人统统找不到了。” 他找不到人，就想着在她生活的城市住上一段时间，这样也算赴了她的约。没想到的是，兜兜转转，竟然又有了这么出人意料的重遇。如今看见她家庭美满幸福，儿子都成家了，他也算是彻底了结心事了吧！ 这么想着，他又不自觉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有些意难平啊！ 彩虹忽然道：“师公，我觉得雪莉阿姨对你也是不同的！” 路易猛然抬起头来，很是惊诧。 “你和她相处了三年，就是再迟钝，也不可能不明白你的感情。她叫你弟弟，也许正是因为她顾忌自己已经有了未婚夫，才用这种称呼和你拉开距离的。她写信给你，告诉你百日成婚的事情，其实是渴望你能来带她走的！” 路易脸色变了变：“是这样吗？” 他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但终归还是害怕多一些，他怕自己真的就辜负了她。 云一诺打断正要说话的彩虹：“得了，你要庆幸雪莉嫁给了正确的人。如果她真的嫁给你，你能保证给她幸福吗？” 路易本就雪白的脸瞬间更白了些。他没法反驳云一诺。如果他当年收到这封信，真的去中国带走雪莉，他还有可能有现在这份成功吗？也许，他将一辈子做个默默无闻的小裁缝。那样，真的能给抛下一切跟自己走的雪莉幸福？ 彩虹心想，这其实是个悖论。如果真的很爱一个人，那就会自然而然地承担起给对方幸福的责任。就像是她当初爱端木征时，明知道她不够好，却还是愿意勇敢地跟上他的脚步。 她想到这里不禁又黯然起来，现在的她远没有那时有勇气。 路易脑子里浮现出三十年前那个长发如云瀑的少女，又想起她刚才在台上喝媳妇茶时那副安然幸福的模样。如果事实真是彩虹分析的那样…… 蓦然间，路易感到一股锥心般的痛袭了上来，她本该是在他身边做出这种姿态的。 痛过之后，他又释然了，真的幸好，现在的她是幸福的。 …… 三人一阵唏嘘过后，云一诺和路易起身告辞。 彩虹下楼送二人。 望着车窗外渐渐远去的彩虹的身影，路易忍不住拍了拍云一诺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子，师父我这辈子是栽了。你可千万不要走上我的老路。你也看到了，喜欢彩虹的男生多着呢，你再拖下去，难道要等到她去到别人身边再来后悔吗？” 云一诺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半晌后，他略微低沉的声音传来：“我不是你！” 他转头看向路易，凤眸里射出势在必得的厉芒：“既然已经确定了，就不会让她溜走！” 路易看得一愣，继而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 莫川这次十分慷慨，给参赛的三个人都放了半个月的假，让他们安心准备服装。 因为参加婚礼，浪费了一天时间，彩虹接下来连着几天全力加速，疯狂地赶制着衣服。Steven向她提议，让她请个裁缝助理，也好分担工作，而且这也是比赛允许的。 彩虹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她这次的设计需要使用许多复杂的工艺，临时请一个助理，可能还要花费更多时间磨合。 于是，就见她忙得天昏地暗，本就纤瘦的体形似乎又瘦了一圈，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唯一庆幸的是，云一诺似乎也在忙着什么事情，倒是有好几天没有让她去公寓做饭了。 这天，临到晚餐的时候，彩虹接到了云一诺的电话。她一看来电显示，顿感棘手，不会是又想起饺子了吧？她还有好多活儿没干完呢！ 她战战兢兢接起了电话：“师父——” “在家？” “在奶奶的裁缝铺里。” “我来接你，三十分钟后见！” 电话那头干脆地挂断了。 彩虹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忙音，觉得莫名其妙。 她正发着呆，忽然裁缝铺外卷帘门传来敲门的声音。 “彩虹，你在里面吗？” 这是班长的声音。 彩虹连忙打开门：“班长，你怎么来了？” 班长举着手里的保温瓶笑道：“来送汤啊！” 他自顾自地进了门，在一片狼藉的铺子里找了个空位，打开保温瓶瓶盖反扣过来，又拧开盖口，将汤倒入瓶盖里。 一时间，鸡汤的香味充盈着狭小的裁缝铺。 彩虹忍不住咽了口水：“好香啊！” 她已经有好几天没闻过烟火味了，每天都是随便啃了点面包，又或是泡面。 班长听她夸奖，自然是笑得更灿烂了。 “这是我妈给你煲的。她听说你最近工作很忙，一定让我给你送过来补身体。” 彩虹闻言有些不好意思：“伯母是不是还以为我跟你……” “不不不——”班长摆手，顶了顶因动作太大而差点脱落的眼镜，笑道：“其实，那天云先生和路易出现后，我妈就怀疑了。经过她连续的逼供，我受不了就自首了。她知道你是被我拉来假扮的！” 彩虹被班长手舞足蹈的模样逗笑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班长没有说的是，他同时自首的还有他对彩虹的好感。而他的母亲大人对彩虹满意得不得了，十分乐见其成，一直鼓励让他加强攻势呢。 想到这里，班长笑眯眯地把汤端给彩虹：“趁热喝吧。我妈说婚宴的事情麻烦你了，这是她慰劳你的！” 彩虹点点头，接过汤喝了起来。 一勺热汤下肚，她全身每个细胞似乎都有了暖意。 两三口汤后，她突然脸色变了。 一直看着她的班长发现了不对劲，慌张地扶住她：“彩虹，怎么了？” 彩虹已是满头冷汗，她捂着胃颤声哼了起来。 “疼，好疼啊……”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