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剿匪
当天晚上，秦良玉摆出土家人的全套待客礼仪，招待陈洙与柳铭风二人。三杯青稞酒过后，摆上馓子、花卷、油果等点心，再是蒸鸡、烧rou、羊肠、羊肚等菜肴，然后大唱敬酒歌，灌了柳铭风一杯又一杯。酒过三巡，撤下菜肴，端上来一大盆手抓羊rou，吃得陈洙满嘴流油。到这里还没完，最后还有一道压轴的长寿面。好不容易吃完一顿土家宴，陈洙肚子发胀，柳铭风脑子发晕，两个人都只能扶着墙慢慢挪进房间。 喝了消食解酒的茶汤，柳铭风一把搂住陈洙说：“夫人你真是我的福星，有了你，走遍天下都不怕。” 陈洙笑着说：“秦老将军居然跟袁家老太太是旧识，确实叫人意想不到。” 柳铭风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说：“你到底有什么法术，叫人退了亲还对你念念不忘？”眼中醋意泛滥。 陈洙点了他的额头一下，说：“得了便宜还卖乖，省省吧你！”回答她的是一阵呵呵傻笑。 躺在床上，陈洙心想，袁少华只是她少女时代的一场梦幻罢了，自己于他又何尝不是一场梦幻？她看中的是那个才华横溢、风流倜傥的袁少华，袁少华看中的是那个擅猜诗谜、能诗善曲的她。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留给对方的是一个不真实的幻影，这样的幻影，在真实的生活中又能维持多久？只有身边这个年长的男人，才能无条件地宠她、爱她，陪她解闷，逗她开心，让她踏实，让她放心。看来老天的安排，自有一番道理。 第二天一早，柳铭风前去拜见秦良玉，并说明了他的来意。秦良玉点头说，柳家侄儿是个厚道人，多年来入川做流官的，不是想着如何升官发财，就是想着如何欺压土官，又或者两者兼有，像他这般一心只想缓解土流关系、为国效力的，倒是不多，她少不得要帮衬一二。 两人正谈话间，忽听有人来报：“逆贼张献忠入川了，已经攻下了奉节。” 秦良玉闻言霍地站起，大喝道：“拿我的战袍来！” 立马就有人拿来战袍战甲，给她全身披挂起来。她回头看了一眼柳铭风，说：“柳家侄儿，你与我同去。” 柳铭风一愣，犹豫地说：“可我还没去成都府上任。” 秦良玉说：“那又有什么关系？你们这些文人就是喜欢讲虚礼。你既然来做四川布政使司参议，有了战事自然得当仁不让，岂能为了些许小事贻误战机？放心吧，将来若有了战功，我算你一份，谁也谋不了你的去，四川这地面上，如今没人敢不卖我面子。” 柳铭风于是不再犹豫。 听到柳铭风即将出征的消息时，陈洙还躺在床上，闻言她一骨碌爬起来，急急忙忙地梳洗更衣。等她紧赶慢赶地来到校场上时，只见眼前一片白杆林立。她含泪将一个小包裹交给柳铭风，说：“保重！” 柳铭风接过包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等我回来。” 望着大军远去的背影，陈洙泪眼朦胧，她计划中平静的三年任期，居然还没到任就被一场战事打乱了。想着想着，灰尘渐渐迷住了她的双眼。 自柳铭风走后，陈洙日日打听前线消息。形势一片大好，张献忠的贼军到底不是闻名天下的白杆兵的对手，眼看不敌，弃城而走，兜头遇上正好回川的秦良玉儿子马祥麟，前后夹击下，贼军大败，残部流窜入湖广，四川全境已清。 前后不到一个月，柳铭风就回来了。两人拜别了秦良玉后，喜气洋洋地前往成都赴任。 来到任上，因为有秦良玉的交待在先，众人不敢为难柳铭风，只是红着眼睛说他运气好，白捡了一场便宜。柳铭风乐呵呵的，与众人交接不提。 崇祯七年，天下局势越发糜烂，建奴兵围宣府、劫掠大同，山西、陕西大饥，民相食，高迎祥、张献忠等合兵一处，贼势大盛，湖广官兵不能抵挡，大败亏输。 当然，所有的这些，陈洙都是从邸报上得知的，别处乱成一锅粥，四川却风平浪静。柳铭风无事可做，每日早早下班归来，便与她关起门来过着惬意的生活。 有时候陈洙也跟柳铭风一起去当地土官家登门拜访，一番接触下来，陈洙发现他们大多是些不错的人，不仅热情好客，而且知书达理，不由得为之前对他们的猜想感到羞愧，跟柳铭风说了，他也叹息道：“是我误导了你，其实土官大多忠贞为国，顾全大局，平日里对待我们这些外来的流官也很客气的。你若真心与他们交好，他们便百倍地回报，这点倒是胜过我们汉人良多矣。” 陈洙说：“土人热情，这点我也是料到的，只是没想到他们也精通汉人诗书，吟诗作对起来竟然不比汉人士子差。” 柳铭风闻言笑道：“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土官世代相传，很多都成了书香世家，便是前些年起兵作乱的水西安氏，从蜀汉时起就代代归附中原朝廷，绝对是历史最悠久的世家之一，族中能人辈出，考科举出外做官的也大有人在。” 陈洙叹道：“如此看来，西南土人其实也与我们汉人差不多了，倒是汉人官吏死抱着门户之见，对他们多有排挤。” 柳铭风说：“可不是？秦老将军一把年纪了还上阵杀敌，难道不是精忠报国的典范？就是她这样的人，以前也没少受当地汉官的排挤，直到前几年她进宫受了皇上的表彰，他们才不敢再怠慢她。” 两人唏嘘一阵，就此不提。 时间一晃即过，到了崇祯十年，柳铭风任期满了，任内他与秦良玉杀退贼军，又交好土官、稳定四川乱后局势，考评得了上等，升为都察院佥都御史，官阶正四品。宦游六年，陈柳两人早已归心似箭，拜别了秦良玉等人之后，他们就快快地启程上路了，当真是“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