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宇宙生物研究所
尖锐的警报依旧在响，洁白的实验室内的人员早已经抛下手中做到一半的工作离开，此刻，显得有些凌乱的实验室内只有两个人，桌子上摆放的那两只培养皿在模拟的自然光下显得有些刺目。 “第十七次了。” 男子面无表情的陈述，梳理的一丝不苟的黑发展示着主人严谨的性格，黑色的眼睛散发出冷冷的光芒，略微沙哑的声音在实验室里回响， “莱维，今年以来的第十七次了。” 莱维双手环胸懒洋洋的靠在墙壁上，训练服的衣领敞开，嘴角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看着眼前因为愤怒而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好友。 年仅二十八岁的生化界天才，刘御。 如今的人类平均寿命可以达到接近两百岁，壮年期更是延长到一百六十岁左右，年仅二十八岁的刘御能坐上宇宙生物实验室负责人这个位置与其说是奇迹，倒不如说是运气。 历史上最着名的宇宙生物学家温斯特说，宇宙生物实验室是一个比战场更残酷的地方，走进来之前，你就该明白将为之献祭生命，没有人可以例外！ 而这位温斯特博士说过这句话不到三个月，便丧身于一次当时人们以为完全掌握了的果冻虫泄露事故，与之一起丧身的还有同实验室的所有人员以及他的学生，直接导致宇宙生物界的一次人才断层。 这样的断层历史上数不胜数，让宇宙生物研究始终进展不快，刘御上任之前，刚好遇上了这么一次。 “我知道。”莱维撇开不相干的思绪，一脸轻松的笑道，“就是想测试下经历了十六次以后，你这儿的安保系统有没有改进，显然，结果让人有点儿失望。” 看着莱维即使竭力做出轻松的表情，眼里的锐利依旧掩盖不住，这哪里还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公子？只是刘御也不明白，这个家伙为什么在叶芠这件事上如此的坚持，事实上叶芠所做的一切早该激怒这个脾气不太好的家伙的。 “今天实验室的机器人紧急出动了一次，清理训练场的果冻虫以及回收站，需要我调影像给你看吗？” 莱维摊手，“果冻虫泄露不是很正常么？” 听见好友的回答，刘御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冷笑道，“虹晶失窃，我的助手已经第一时间上报军部，我回来的及时，所以军部还没派人过来调查，我需要在三天内给他们一份合理的解释。” 刘御的话声刚落，莱维嬉笑道，“哎呀呀，国家级实验室让一个小孩子屡屡得手又不是多有面子的事！” “莱维！”看着莱维的样子，刘御突然有些愤怒，他只知道莱维是为了一次军营的械斗事件被发配到卡莱的，为了这件事还跟家里闹翻了，到了卡莱神色萎靡了好几天，就在他撇下手里的课题打算陪他去喝酒的时候，却发现这家伙恢复正常了，从那以后就当起了专职保姆，跟在那个小丫头屁股后面专心替她收拾烂摊子。 作为多年的好友，刘御能接受莱维的任性，却是无法接受莱维为了一个勉强算得上小宠物的家伙付出这么多。 “除了你，还有谁能突破我实验室的防御？现在我只希望你能告诉我，为了那个丫头做这么多到底值不值得？” 这件事真不是他做的啊！这句话莱维没说出口，因为他发现刘御这一次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知道这次的事情很棘手，以往的事在实验室内部闹的虽不小，到底实验室还是刘御说了算。何况虹晶不同于其他基因生物，其他基因生物总有可控的办法，虹晶则是完全没有。这件事涉及到国家安全，一旦上报，上面的人最少会有一次不小的行动，查到女孩身上，刘御不好交差，女孩也不会有好下场。 沉默了片刻，莱维问道，“你打算怎么跟上面解释？” “演习。”看见莱维终于严肃起来，刘御道，“这是明面上的，事实上乔伊斯刚才给了我一通私讯，向我委婉表达了对收藏的热爱，以及乐意在这种小事上帮我一把的意思。” “那个变态！他会把她做成标本挂在墙上炫耀！”莱维一想到屋子里到处悬挂着各种动物标本的那个防长老头儿，他看那些生物标本的目光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下意识的摇头，“绝不能交给他！” “那就回答我的问题！” 莱维看着刘御，他知道刘御相信他，两人有二十余年的交情，否则以刘御的性格怎么会以权谋私，把一个永远不会有结果的实验多做了两年，更是顶住了像乔伊斯这样人的压力将女孩护在实验室里。 他知道只要他说值得，刘御必然会竭尽全力的去帮他，只是，这个头他点不下去。 他不能让自己的朋友不明不白的做出这样的牺牲，也不能告诉他那个秘密。 莱维皱眉，“刘御……” “那就到此为止吧！”刘御打断他，眼中微微露出不耐，“若是不值得，即使在你眼中她再可怜，再怎么值得同情，这一次，我都不会帮你。” 这不是可怜与否的问题。 莱维闻言看向刘御的眼光复杂起来，他还清晰的记得第一次见到叶芠的样子。 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身上却是穿着一身白色的褂子，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小小的身子卷曲在休眠舱内，脸色是不正常的发白，像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他们把她从休眠舱里拎出来以后，她连站都站不稳。 起初她是不肯开口说话的，眼中充满的不信任，罗泽看了那份资料以后，决定将她带回帝国。 谁知道一路上竟然被联邦军队围追堵截，想到那段烽火岁月，莱维的血液就开始沸腾，这个女孩似乎非常重要，让联邦的大军对他们穷追不舍，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在短短两个月之内从一个少尉升到中校。 那份资料在两年前机密等级降低后，以他的级别已经可以看见了，重度污染区唯一生还者。 重度污染区到底在哪里？是什么污染？资料里说的不明不白，莱维到现在也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在联邦的间谍没有找到这方面的任何讯息，而正是利用这一点，他们才能多保护她两年。 刘御这几年针对女孩做的所有测试结果，却都否定了这一点儿。 在他们带着女孩离开战区以后，正面战场的不利让联邦放弃了追逐，女孩却是用了两年时间从研究所最重要的实验对象沦落到后来边缘化的地位。 两年前他才来到学校的时候，那时候的女孩简直已经不成人形，他还以为刘御实验做的太疯狂，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基因改造手术失败，体能激发手术失败，脑域激发手术失败，现代化的科技成果没有一样能在她身上实现，反倒是让她一直徘徊在鬼门关。 一次又一次的九死一生，那时候********的女孩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定位——一个活着浪费粮食，呼吸浪费空气的古人类！ 古人类是称呼那些无法进行基因改造的人群，跟完美的新人类比，只能在原有身体形态下进行体能激发手术和脑域激发手术的他们，无论是智力还是体力以及身体强度都无法跟新人类相比。像这种三种手术都无法进行的情况，就无法从事工作，只能依靠国家援助生存，这一类人群很久以前就退出了人类历史，据说在银河系偏远的角落好像还有这样的人生活着。 那时候的女孩整天呆在房间里，忘记了吃喝，急的旧东西险些短路。 而那时候，也正是他人生的最低谷，很可笑的是，也许是照顾她成了习惯，看见比他还凄惨的她，他根本没时间去思考那些让他难受的问题，从最糟糕的时候迅速的走了出来。 他拉着她的手告诉她，让百分之百成功的手术失败不是她的原因，是那些科研人员的过错，既然别人不行，为什么不自己试试？ 试出的结果让他头疼不已。 一年多前那一天，天气阴沉沉的，大雾，因为是周末没什么事，他索性去看看女孩在做什么，一进门，就看见女孩正兴致勃勃的玩一个白色的东西。 那白色的东西在女孩手中像是活的一样，在她手里变成各种不同的形状，看见他，她满脸兴奋的把那个白色的东西递到他面前， “这是什么物种？好神奇啊！” 神奇个屁！这是吓人好吧！ 莱维想，当时他的脸色一定是青的发紫，若不是身上没佩戴任何武器，他肯定毫不犹豫的把女孩的整条胳膊给切下来！ 刘御，这个女孩，不是你想的那么没用呢！ 莱维道，“给我时间，这件事我会想办法处理好。” 刘御闻言沉默，莱维的表情他看的分明，一脸的欲言又止，到最后依旧什么都不说，对于这样的莱维，他无计可施。 “恐怕你没时间了，今天晚上最好抽空看看新闻。”刘御扔下一句意有所指的话，面无表情的走到桌子旁拿起培养皿，往外走了去。 —————— 贪功？冒进？ 数万将士的生命该谁负责？ 小小的德鲁要塞竟成了绞rou机？ …… 赛诺西辛公爵近日将会被押解回首都星，军方在调查取证后，军事法庭将在一个月后开庭审讯。 首都星十月的夜风该是清爽怡人的，走在树林的小道上莱维却是觉得有些冷意，身上的作训服自带调节温湿度的功能，却无法给他带来温暖的感觉。清冷的月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洒下来，在地上胡乱拉出斑驳的影子，一如他此刻纷乱的思绪。 不远处的树林有奇怪的声音，应该是卡莱的学生在林间私会吧，想到当年自己在卡莱做过比这更荒唐的事情，莱维的脚步不自觉的放轻了些。 莱维的全名叫做莱维·赛诺西辛，很少人还能将他和那个当年闻名帝都名声狼藉的浪荡公子联系起来。 那时候的他几乎没有不敢做的事，把卡莱的校规违反了个遍，甚至偷偷潜入宇宙生物研究所，干了跟如今叶芠相同的事情。那时候可没有刘御帮忙遮掩，实际上是正在学习宇宙生物学的刘御请他帮忙的。 那件事气的父亲将他狠狠的揍了一顿，转身之后却又厚着老脸去皇宫请求陛下颁布****令，他因此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潜入宇宙生物研究所，盗出一大堆高危基因生物，却没有受到任何处罚的人。 真是畅快至极的青葱岁月啊！ 莱维笑了笑，笑到最后却是满口苦涩，那段年轻肆意的岁月已不再，父亲老去，他也从罗泽身上学会了何为责任。 自从两年前为了那件事被发配到卡莱，他再也没有回过家，即使父亲奔赴前线，他也没有去一通通讯。想到刚才通讯器里meimei哭泣的脸，她没有一句指责，那眼神却是一刀一刀的割着他的心。 看见自己不知觉间竟然走到了五号宿舍，莱维有刹那的失神，终于走到了这一天，叶芠该是高兴的吧？毕竟，若不是他拦着她，她在一年前就离开了。 想了想，莱维按下门口的通讯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