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对垒（二）
南枝见小姐分派已定，气定神闲，完全没有自己想像中的恐慌，心下也稍安，虽然惊疑，却还是一一照做不误。 北叶去了街上，她准备好材料，告诉东果西桂怎么做怎么绣，三个人坐在一起，外事不问，闲话不说，竟然整整做了一个下午。 南枝抬头时，天都要黑了，想着小姐该用晚饭了，不知道小姐叫心绣居的凌云过来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托她帮着卖鞋？ 这时北叶进来，笑着抱怨道：“累死我了，你们多好，个个待在屋子里躲轻闲。” 东果刚想说话，看了一眼南枝，闭了嘴。西桂叫起来：“好jiejie，要不明儿咱俩换换，我这做了半天，手也酸了，眼也花，脖子都疼了。” 南枝揉揉脖子，放下针线，说：“都歇了吧，吃过饭再说，这两天大家都多辛苦一点。” 北叶道：“是啊，不过说说话逗大家乐一乐，我看这屋子里的人都板着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南枝吃着饭，问北叶：“小姐吃过饭了？凌姑娘可来了？” “早就走了，凌姑娘来了只待了一盏茶的时间，就说要去看看夫人……凌姑娘是打着来收帐的名义来的。” 南枝便没问。小姐做事一向谨慎，从不与外界多来往。今天叫北叶去叫凌云，想必也是因为情非得已。 夜已经很深了，南枝哄着东果西桂去睡。两人终是年纪小些，熬不得夜，咕哝着还是去睡了。北叶不放心，过来接了西桂的活，一边陪着南枝做，一边说话：“南枝，你也别做了，眼睛哪受得了啊。” 南枝笑笑，说：“我没事，北叶，你也忙了一天了，早些睡吧。” 北叶叹了一声，说：“咱们俩，还说什么见外的话。我和你是同一年前后脚进的言府，又一起分到了小姐身边，这么多年，你就像是亲jiejie般对我好，我哪有不知情的。你不睡，我就陪着你吧。” 南枝感叹的笑笑，叹息一声说：“我知道，你一直帮着我。平时我对她们太严苛了些，都是你背后帮着我说好话。” 北叶道：“这有什么，你对她们严厉也是为了她们好。” 南枝半夜出恭，瞥了一眼笑若的屋，也点着灯，想必小姐也没睡，进了屋对北叶道：“小姐也还没睡呢，你去问问可有什么需要的，没事提醒着小姐早些睡吧。” 北叶便笑道：“你去就是了，何必来支使我，难道小姐说让你赶活就这么紧，一点喘息的空儿都不给你留了？” 南枝一笑，说：“倒不为这个，是我心里着急。你只管去吧，回来你也该收拾收拾歇了。” 北叶只得拉门出去。笑若的确点着灯，却没有如同南枝预想的那样在做针线活，只是歪在榻上看着书。 见北叶进来，抬眼淡淡的问：“还没睡么？” 北叶轻道：“嗯，半夜起来，见小姐这里灯还亮着，奴婢来问问小姐可还需要些什么？” 笑若的眼睛重新放回书上，问：“南枝呢，睡了没有？” 北叶心里踌躇了一下，没想好怎么回答。若是说她还没睡，怕小姐以为南枝有卖弄之嫌，若说她睡了，又怕小姐嗔怪南枝不尽心。 笑若却只是沉默的等着，屋子里很安静，虽然她不说话，却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北叶透不过气来。 她自己也奇怪，小姐并不是个苛刻的主子，很少见她发脾气，可是她就是怕小姐。 这种寂静，让她有一种错觉，好像刚才那话不是小姐问的。猛的醒悟自己考虑的时间太长了，咳嗽了一声急惶的道：“小姐，奴婢走神了。这春天虽说暖和，可是夜里还是有风，奴婢把窗户替小姐关了吧。南枝还在做，她说也该歇了。” 笑若任它关上窗，这才说：“我这不用服侍，你们睡你们的，累了我自己歇。” 北叶只得福身，说：“是，小姐早些休息。” 笑若便不吭声，眼睛没从书上抬起。北叶缓缓的退下去，替笑若带好门。不由得拍了拍胸口，心想：自己这是怎么了？小姐还是那个小姐，没什么不同，为什么在小姐面前会这么紧张呢？ 回到屋里，掩好了门，见南枝果然也收了，这才说：“小姐正在看书，说累了自己歇息。” 南枝便点头道：“既是如此，那就睡吧。” 北叶脱了衣服，熄了烛火，躺到自己的小床，和南枝面对面，悄声说：“我刚才去见小姐，心里怎么这么紧张呢？” 南枝笑道：“有什么紧张的？小姐也不吃人。” 北叶也莫名的皱眉，说：“我也不知道。小姐正在看书，只轻轻的瞥了我一眼，可我就是觉得手心冒汗。” 南枝道：“你别紧张过度了，可能是因为我白天反应太过了，所以给你造成了什么错觉。小姐一直都是那样，看上去清清冷冷的，不爱理人，可小姐的心地是最好的。” 北叶也如是应着，阖了眼睡去。 笑若的门却开了，她背着手，仰头看着天，默默不发一语，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如同泼墨般的夜空，仿佛在盯着什么好看的东西，又像是在贪看着自己最珍贵的物件，专注的没有一丝杂念。 夜风渐起，身上微凉，她却一动不动，如同老僧入定，不知今夕何夕。 白天南枝的不安感染了她，她也有了一丝不安。这不安，像是空气，悄无声息的从身体四周，无论孔不入的进入到内心深处，怎么也找不到根源，更无从挖出来决根断迹。 可是她不能慌，不能乱。越是这个时候，越要镇定，否则真的给了对方可乘之机，她会输掉自己的一生。 没什么大不了的，小怜早晚会拿走她的贴身物件，就像孟小姐的帕子落入到韦远放手里一样。 她之所以没提醒南枝，就是想让小怜尽快的挑选合适的时机尽快下手。 她不是孟瑶瑶，不会坐以待毙的任人鱼rou。她是乖乖女，不能忤逆爹娘更改自己的命运，可她能够在有限的空间里按自己的意志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