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玄幻小说 - 买命人,短命鬼在线阅读 - 第一卷《清温志》 第十一章 胡松露

第一卷《清温志》 第十一章 胡松露

    “小凤?!你没事就行啊!”孙老爷子惊后蓦然一喜,快走了两步搀过去宋人凤坐下,李尺也丝毫不见外地搬了张扁长的竹椅出来,说道“云汐,没座位了,你坐我旁边吧?”墨云汐也只好坐下,说到底是他家的地方,叫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站着的话,有些太不给面子了。

    孙老爷子看李尺这么骗这丫头,没有直接戳穿,从柜台里拿了张椅子出来,冲他们两个笑了下。

    墨云汐转过头盯着李尺,眼神快要杀人,不用她开口,李尺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反倒是被她拉着坐下,他试探地挤到了墨云汐身上,肩贴着肩。

    “孙老头,我听宋姑娘说是家里被人追杀了,是我这个行当的人吗?”

    孙老爷子拄着拐,慢悠悠地走到蒸笼旁边,捡了几个包子到竹篦里,“应该是吧,除了你这个行当的,哪还有人啊?”他把竹篦放到桌子上,说道“凑合口吧,不一定热了。”

    看着竹篦里的包子,李尺转头又瞥了眼墨云汐,又瞄了眼孙老头,问道“有韭菜的吗?”

    “啪!”

    一声落下,墨云汐的巴掌扇在李尺的后脑勺,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李尺揉着头,小心翼翼地拉过竹篦,拿了个包子吃着,刚好是韭菜肉的。

    他拿着在墨云汐面前晃了下,被瞪了一眼才老实,低头只顾吃包子。

    任谁也想不到,更不敢想,昔日那个把祸害乡里乡亲当作寻乐的李二少、今朝视人命如草芥的量天尺,被个女人打得一句话说不出来,连点儿气愤的模样都不敢露。

    吃得正香,墨云汐一把夺过去了肉包放在竹篦里,指着那家老酒馆子,命令道“去买两坛酒喝,你花钱。”

    李尺点头应下来,把剩下的半个肉包塞进嘴里,大步流星地就跑过去买酒,没有一点儿落魄公子的举止,倒更像是个千金的随从。

    「甘饮酒馆」前正排起五、六人的队,李尺回头求助了一眼,正对上那副情意盈漾的明眸,瞪得像两颗葫芦,只好是排在后面。

    他看着那面写有「最高者——酒豪李二少——二十坛酒」的烂布旗,黑字都有些淡色。

    李尺心想,这还是自己离开李家前喝出来的记录呢,现如今都过了九年了。

    那时候兄弟七个因为偷喝酒可没少挨训,这面旗让他李河清看见后更是差点儿没给自己打死,李彦就因为帮着说了一句话都挨了三十下板子,俩人在火炕上烙了半个月才缓过来。

    这十几天都是李瘟照顾俩人,忙得脚打后脑勺,不是这递碗水,就是那送碗饭,时不时还给他们去「静心阁」偷摘枣子。

    “...”

    李尺张着嘴,听不出来说了些什么,正对黄昏晚霞,风来得更凉,他把绦带系得更紧。

    许是出了「泗水洞天」的原因,赤衣不知何时又变回了一袭黑袍,拖地的直裾恍若作黑鸦收紧双翼。

    排在前的几人陆续提着酒坛子离开,或是找了位置坐下,眨眼间,面前就只剩一男一女。

    两个人似乎是一家,不过大抵是还未过门,那女人腼腆得很,只有一根手指勾着男人的袖口,嘤嘤喃喃,“这个酒要一坛吧……名字怪怪的……”她指了下柜台里那坛红瓷罐,贴着的条幅是「抚心舍」

    “好。”那男人答应下来,从老板手中接过这一坛酒,诙谐道,“老一辈的人常说,这酒是粮食精,女人喝了貌美比天仙,男人喝了蛮力似野牛。”

    他拔开红瓷罐的塞子,送到女人面前,两人同时耸了下鼻子,又说道“其实还有另一个说法,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烟火最浓郁,唯有酒水清。”

    那女人依偎在他的怀里,面色娇羞,问道“什么意思啊?”

    “烟火熏心,自然不可全白瑕,这酒水不同,虽是各色的粮食酿,但它酿出来以后却是最清白的……”这男人骨子里似有一股书生气,卖了好会儿关子……

    说道“只不过说的并非是那些出淤泥而不染的艳花,而是那些满身泥泞都被晨露洗洁的歪垮旧树。”

    “嗯!”女人用手指在酒坛里蘸了下,点到他的鼻尖上,笑了下,依着心上人的肩头便一同回去了。

    李尺看看结伴而行的这两人,又望了眼气势勃勃的墨云汐,眼里满是羡慕,他往柜台一步,招呼道,“老板,四坛胡松露。”

    掌柜的怔了一下,看了李尺一眼,弯腰挨个把四坛酒搬出来,自言自语道“这个酒……喝的人不多啊……原本还有李二少爷捧场,现在可少了,客官,这酒水您真喝得惯吗?”他提醒道,“这酒水的滋味有些怪,还烈得很。”

    可是转过念头一想,这客官看都没看就点名要这酒水,应当也是尝过的。

    “放心,我喝得惯。”李尺自知怎么一回事。

    这「胡松露」是用胡松的嫩树枝和枯黄叶酿造的,水还得是每个晨头的露水,要一年才能酿一茬,起味儿也得要一年的功夫,这一年里,那些个高粱稻米都变了味儿,露水也大多起酸,再加上这枝叶的甘苦味儿。

    喜欢的人是真爱喝,不喜欢的人,就是闻一下都反胃。

    李尺在袖口摸出来一只用黑线刺着鸟绣的荷包,他取出一两纹银放在台上,一手各抱着两坛酒,边往回走边嘱咐道“甭找了。”

    等他回去的时候,桌边就剩下孙老头和墨云汐对坐着,两个人相谈甚欢,宋人凤似乎先行离开了,“完了……坐不到一起去了啊……”李尺心想着叹了口气。

    “过来啊!愣什么呢?”墨云汐注意到了他,走过去帮他接下两坛酒,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轻声道,“我跟老爷子解释完你为什么会和宋姑娘一起来了,我把该瞒的事情都瞒下去了,言多必失,老爷子不问的话,你就别再提了。”

    李尺傻笑了两声,跟在她后面走过去,目光一直落在墨云汐的侧颜,脚下的路都没仔细看。

    “石子!”

    话音刚传入李尺耳中,脚尖就硌在了石子上,一个踉跄摔出去,两坛子酒都被脱了手。

    “没个正形啊。”孙老头五指扣住一坛酒的坛口,另一坛酒被他用拐杖接住,身子可是矫健,真不愧他还有些朝气。

    李尺掸着土尘起身,拿过他拐杖上的「胡松露」继续抱在怀里,打趣道“我这道骨好用吧?”

    缄默良久……

    “还行。”孙老头搪塞了一句,带着两人继续往自家的门面走。

    到了桌子旁,三人把酒坛放下,一人守着一坛,多出来的放在了边儿上,墨云汐主动坐到了李尺旁边,就见他迫不及待地拔下去塞子,用力地嗅了一大口。

    他心想,“若是现在,恐怕不止二十坛了。”

    虽然一直都在清温州里待着,瓦街也没少来,可每一次都懒得驻留,只是来看眼旧街四邻就走,这滋味儿实在是让自己想了好久了,他高举起一坛「胡松露」倒进嘴里,巴不得一口气就喝没了整坛子的酒水。

    “孙老头,宋姑娘管你叫舅爷是怎么一回事?我咋没听你提过这一嘴呢?”

    “知道当今的文清帝靠什么立足的吗?”孙老头莫名地问了一句。

    李尺倒是觉得莫名其妙,自己的亲大哥就是文清帝手下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靠他那三大御军亲卫呗……”他说道,“神令营、龟符营、堂风营。”他还是不解,“这和我问的有什么关系?”

    孙老头挥了下手,示意他闭嘴,“人凤的父亲就是堂风营上一任军领,给文清帝做了不少事……”

    话语戛然而止,也无须多说,既然为文清帝卖命,那自然是没少残害同道修士,哪怕是李彦,杀过的同道中人就算没一百也得有八十了。

    宋父的年纪多少也得和李河清班儿高,卖命的日子少不了,退位被追杀,说到底也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

    “那也祸不及家人吧……这宋姑娘心性纯良得很啊……”李尺都有些动容,又想起来了什么,问道,“这么说……那就不一定是我这行当的人干的了吧?”

    孙老头晃了晃脑袋,喝下一碗酒水,哈了一口气,这「胡松露」当真是烈酒,他说道“肯定是你这行当的,就算是有仇的也不会自己动手,真有风险,没人愿意担,也就你们这丧天良的买命人敢。”

    “倒也是这么回事儿……”李尺八卦道,“我才想过来,宋姑娘她爹是你外甥啊?你和堂风营都有关系,怎么不拿出来说啊?”

    墨云汐拽了几下他的袖子,用力地拧住了他的肉,斥责道“老爷子和你还认识呢!又不是什么光彩事儿!你傻子吗?!”

    “哈哈!”孙老爷子笑了声,过去拿出几个包子,一边挑拣着一边说道,“小尺子啊,你还是个怕媳妇儿的主呢?”

    墨云汐赶忙回绝道“老……老爷子……您误会了!我……我不是他媳妇儿!”

    “哎?!怎么不是呢?!是!就是!”

    墨云汐掐着他的耳朵快要拽断,“你再胡说试试?!”

    “就是!就是!你忘了咱俩都有夫妻之实了吗?!”李尺红唇白牙的这么一碰,就是认准了把她说成自己媳妇,也不怕被打了。

    “你居然还有脸提这事儿?!”墨云汐一脚踹过去,还是不解气,又在他身上跺了好几脚,李尺这王八蛋之前用艷虫骗自己,让自己认为俩人真有那档子事儿呢!

    一想到这就气儿不打一处来,墨云汐又踢了他一脚,老爷子递过一篦子的肉包放下,拉开了这小两口,跟李尺说道“你要是能娶到这丫头,算是他李河清没白积德行善啊!”

    “和他有个屁关系。”

    见李尺还是记着仇,孙老头也不好说什么,都说父子没有隔夜仇,现如今都九年了,他就硬是没给李河清上过一柱香,连声爹都没再叫过。

    还真是轴,“你这轴劲儿和他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甭提他,晦气。”李尺抓过剩下的半坛子「胡松露」喝干净,随手就把空酒坛扔在了街上。

    砸得稀巴烂,可比作这父子之情,纵然阴阳两隔,也是支离破碎、再难复原。

    “对了,宋姑娘那只承水环是咋来的?”

    这番话似乎问得不对头,孙老头又倒了一碗酒饮下,面色愁伤,道“她娘留给她的遗物。”

    李尺清楚孙老头不会骗自己,也确定了当时的宋人凤究竟是多绝望,居然是打算用亲娘的遗物换她自己死得其所。

    “她肯定是说她父亲希望她做人中龙凤才取得这个名字吧?”孙老头自顾自道,“其实就是她爹嫌弃她不是个儿子,她娘死了以后就更瞧不上她了,娶了不少的妻妾,儿子生的也不少,就没再把她当回事儿。

    好在这丫头坚强得很,即便她父亲不肯教她本事,她也一直下苦功夫自学,还跟我学过一年半载,就是她这天赋太过一般,没学出来。

    这回被追杀啊……估计也是她爹让她给那些个弟弟们分散走索命的人……苦啊……”

    孙老头的年纪大了,心倒是不糊涂,这种事儿一打眼就看明白了。

    “还娶妻纳妾了不少!?”李尺大惊。

    孙老头笑道,“你以为谁都和他李河清一个样啊?大家大府的门户,有几个不是三妻四妾的?”

    “哦?”李尺转头看向墨云汐,无需多言,早溢于言表。

    墨云汐又拽着他的肉拧一下,喝了口酒,道“看我干什么?我管你娶妻纳妾啊?滚!”

    “放心!我不贪心,有你一个就够啦!”

    话音落下,又是“啪”的一声扇在了他的脑袋上,清脆轰隆,李尺呲牙咧嘴地捂了好一会儿,嘟囔道“给我打傻了咋办嘛……”

    “无事,反正你本来也不聪明。”

    寻着这道声响,李尺往街边儿上看了一眼,嘴角扬起却有些瞳孔发愣,皱了下眉头。

    “叶桓……?!”

    epzww3366xs80wxxsxs

    yjxs3jwx8pzwxiaohongshu

    kanshubahmxsw7cctbiqu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