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清温志》 第二十二章 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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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宣纸的料子不怎么样,薄薄的一层,李尺把它很小心地平摊在炕席上,对折再对折,又用布条包好一层才放进柜子里,比对待什么都要宝贵。 他走出门伸了个懒腰。 也真是怪了,平常一个人的时候,怎么样都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才和云汐在一起待了两天,她一走就觉得心里好不舒服,少了点儿什么似的。 “怎么刚走了就想啊……”李尺也纳闷儿,仿着墨云汐平时的动作扇了后脑勺一下,暗骂了自己几句怪不争气的。 他在嘴里打出鸟哨,纂雕一如往日地应声而来,它似乎察觉到了李尺的忧虑,不比昔时那么能扑腾,缓缓落下,一只翅膀为他遮住浓烈的光熤,脖颈处的鳞甲在他身上磨磨蹭蹭,真的像是在安慰李尺。 他捋了捋纂雕头顶上油亮的羽矢,抓掉几撮脱落的毛发,纂雕也把头凑到他脸上磨蹭。 一人一兽,心意相通,心上的阴霾的确驱散了不少。 李尺抓住纂雕的羽翼翻到背上坐着,准备去孙老头那里坐一会儿,他娴熟地换下脸皮,乘清风白云之处。 闲吹手中龙笛声,恰和山涧流水筝。 应虫鸣兽啸、川息山吼,作天地曲。 划青天、剿洁云,北去见街邻。 李尺又见到了那日的「琉璃虹桥」矗立云海,心想着果真是有那么奇特吗?他驾纂雕绕过整条虹桥,是如墨云汐所说,八面之色皆不同,一者盛一者。 他转头暗记住此处,决定下回一定要和墨云汐来过次二人世界。 纂雕俯身而冲,恍若城头开弓箭,李尺跳下鸟背,落脚在瓦街街尾,春时秀林已秃,全遮不住秋风呼。 李尺正好头顶的冠帽,把发髻上的银簪松了些许,神采飞扬,街上阔步似虎豹抓地,每一跬都尽显庄气。 这才有些富家公子哥的模样。 他挤过王大娘摊位前密集的人群,又蹭起来肩头处的褶皱,瞟了遍摊上新添的菜果,直接就瞧对眼了那一簸箕多熟栗子堆成的小山堆,唾沫满腔。 以前娘亲每次上街填补家货都会买一小包,再趁李河清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给自己,闹得李渡和李虚在那段时间总说娘亲偏心,还是自己舍小取大地分给他俩一些才没被告状。 现在一想,自打离家那时候起,就没再吃过了。 “倒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前那么好吃了……”李尺指着栗子堆招呼道,“大娘,来十四两板栗装起来。” 眼看还有两日入冬,这板栗已经是今年的最后一茬成果,价格自然也是不菲,寻常百姓基本是买都舍不得买,听李尺张口就是要这么多,王大娘把手里的莴苣塞给那家人,赶忙就凑过来。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明知故问,“您这是刚行完弱冠礼吧?”她边往纸袋里包栗子便盯着戥秤的衡量…… 毕竟这玩意儿实在贵,自己也亏不起。 “得嘞!高高的,您瞧好了!”王大娘说着把戥秤往他眼前送了送,十四两多半钱。 “大娘,我信得过你。” 听李尺说话这么客气,倒还真是难得,寻常老百姓都是认为无商不奸,客套话也都是为了讨价用的,可是这小男娃却不同,有点儿大家风范的意思。 王大娘笑了声,出奇的爽朗,三下五除二就把栗子用油纸包好,再拿麻绳缠紧了才放心交给他。 李尺接过这包栗子,也把纹银交与她,冲「孙记包子铺」走了两步,又往「甘饮酒馆」那边靠去…… 栗子包在空中一上一下,李尺像是丢沙包般丢着玩儿,每次都稳稳接住,麻绳还是如旧时那般牢紧,这么掂当都没有松开。 “胡松露一坛,圣人诫一坛。” 李尺再接住栗子包,小拇指勾着绳结,从怀里拿出银两放在了柜上。 “得嘞!”掌柜的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那日要「胡松露」的客人,没再过问就把两坛酒搬到柜上。 拿过两坛酒,李尺双手各自扣着一坛酒的坛口,只好是用嘴叼着那包栗子。就算是这样,他仍旧两只胳膊甩得呼风,晃荡出来的酒水打湿裹着木塞的红盖布。 一身「弱冠礼」的行头反而更像是苦大力提扁担筐,滑稽得很。 步履蹒跚过两家铺子间的瓦路,他把「胡松露」和「圣人诫」全都放在桌子上,“刚当”一声响,砸得木腿跳,引得其余吃包子的人都转过头围观。 一身「弱冠礼」的行头暴露无疑,众人皆拱手报了声好,挨个还礼实在还不过来,李尺干脆行了个四方礼。 这就是自己为什么经常来瓦街的源头,旧街邻舍相处久了,不是一家人,但是也都熟悉得很,有些喜气不用说就会沾上。 哪怕他再没有人性,也总要有个寄宿处。 李尺走到蒸屉边上,随手拿起一个竹篦,不客气地捡了几个包子,和那两坛酒放在一起。 “孙老板,啥时候关门啊?” 他拽过桌子远端的一摞黄瓷碗,分别拿出两只倒上了「圣人诫」与「胡松露」,拆开包栗子的油纸,闲剥着果壳…… 孙老头没搭他的茬,专心致志地忙着归置杂具,走一桌食客就收拾一张桌椅,没再去和白面、调馅子。 看架势,是打算关门了。 他瞟了眼李尺身上的行头,佝偻着的腰板突然往前扎下去,笑出了声来,勒令道“闲着就帮我收拾下。” 李尺拽平衣服上的褶子,又用两根大拇指探进白绦内往外扽了一点儿,还指了下头上束发的冠帽,炫耀道“对不住,实在不太方便。” 看他有了家室,孙老头不免也跟着开心,毕竟再怎么说,李尺也姑且能算做他的半个徒弟。 更有「换骨置丹」之交,能有这般交情的,纵观古今都是寥寥无几。 街邻们也全看明白两个人的交情匪浅,陆续离开座位,拿着包子就走了,铜板不约而同地摆在竹篦里,只等孙老头自己去敛。 他把铜板全都敛进怀里,竹篦还没收拾就坐到了李尺对面。 “先说吧。” epzww3366xs80wxxsxs yjxs3jwx8pzwxiaohongshu kanshubahmxsw7cctbiqu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