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半路杀出程咬金
拓跋濬半柱香的功夫握着同一本折子愣，眼落字中，耳却追随着那女人声声言言。~冯善伊自入中没完没了的啰嗦絮叨，皆是为了乙夫人上下安排。 崇之未赶回来前，冯善伊揣着名号簿子提着裙摆上，立在拓跋濬侧，摊开长卷，乱袖轻扫，声音几分清越：“来，先圈个名字。” 拓跋濬一手压在奏本，淡目看去，不为所动摇头：“尚有五六个月，急什么。” 一手落在他肩头，似是提醒般“选个好名字送去乙将军府，以示皇恩，自要乙弗浑感激涕零。大将军的兵权稳握在手，新政才有施展拳脚的余地。” 拓跋濬瞟一眼她，垂下眉运笔：“少折腾为好。” 她亦回瞪他一眼，揶揄道：“不若我们二人齐去瞧探云佩宫。” 拓跋濬落笔不言。如今想起云佩宫这三字，都自觉头疼，亏她言的好提议。 她知道这乃无声拒绝，自觉转下，脚下似踩了一个纸团，俯捡起打开，仍是高那一十六个字，被揉得皱皱巴巴。窥探的目光悄悄投去后拓跋濬，见他面含清风，舒朗平淡，远不是刚发过火揉笺纸的状态，才又一低头，迅速将那张纸塞回袖中。 迈出几步，拓跋濬淡淡的声音附上：“如何想法？” 她僵一步，直了板，言：“高这老头有些良心，不至论罪。” 拓跋濬稍愣，平眉中挑出一丝安慰，放笔起，落步绕了她前，同握她一支腕子，念出声：“梓童果然与朕同心连结。” 门尚是大敞的，外羽林郎皆在视野中，她四周探去一眼，忙击开他的手：“光天化的少来麻。” “何曾？”面上微讪，拓跋濬摇首。 她扫了眼他案上，不悦，他是叫她来助她回批奏折，只她来了半柱香，他一个字也判不动，愣不知在想些什么。想起一事，予他报备言道：“午膳我召了任城王拓跋云，你好歹压下火气把这顿饭应付过去。” “压火？”他由她手中接了杯茶，缓缓吞了一口，回案重新提了笔。 “我知你们兄弟不对路。”皇族的亲人血脉，比较平常人家是更疏远纠葛，于她意料中，拓跋濬这一脸的目下无尘，娘胎里带来的傲，能处好兄弟关系才是奇特。若非一个个得罪了光，也不会落得如今貌似众叛亲离的状况。 “不对路？”他复又重念了一声，挑起笑，持笔看着她不语。 “只你和任城王好好说话，无非应他几个要求，反对的呼声或许便弱下去了。亏得他是你亲弟弟，再反对也能先谈兄弟感不是，论换了远亲王公，才不知从哪里入手。”她自坐一侧，用茶吃果坦坦然道。 “看来你是真的不了解他这个人啊。”饶有兴致地看过她一番颇在理的自说自道，拓跋濬笑着摇摇头，落笔回折，“也罢。这回也要你好好见过他。” 后半个时辰，她自坐中翻弄着内侍府递来的册子，再不叨扰他，拓跋濬倒是踏实着连判了几本折子，直到御膳房传膳的禀告音由外而来。 拓跋濬揉着微以发酸的右臂，由案前起，随冯善伊齐入后脱下一朝服。依他所言，既是见自家兄弟，不必拘礼，如何自在如何来，于是只换了一常衣，极沉的墨青色，将他气色称得更有几分稳重。 随他一路转入偏膳厅，言是拓跋云早已等候多时，只进了入，左右寻不见他影。拓跋濬也不惊讶，只是立于原地略扬起唇角。 冯善伊甩开曳起的裙尾，走出半步，惊觉后一股冷风扑来，团簇黑影猛得落在拓跋濬后半步，黑影中一闪而起的剑锋银光刺目。冯善伊退后半步，扬声而起：“有刺客，护驾。” 拓跋濬迅速回一档，单手侧击那持剑人的肘弯，反手扼住他持剑的腕心以钳制。 “砰”一声，冷剑应声落地。 那黑衣人踢开剑，只笑：“看来阿兄是恢复得不错。” 拓跋濬清淡而笑，松力时将前人推出又随即揽住了他瘦肩拍了拍：“阿云，进益了。”目光转而飘去冯善伊，予他引荐道，“怕是吓着你嫂嫂了，还不前去赔罪。” 冯善伊舒了一口气，虽说是叔嫂头回得见，只这初逢的场面确也要留下深刻印象。 拓跋云几步走来，躬朝向她即是一礼，言声含笑：“云见过嫂嫂了。” 不等她回应，即是又清朗地跃起，凑去拓跋濬前与他共行入桌前，二人一路絮絮叨叨，似乎有说不尽的话。远远地，冯善伊望着二人背影，惊讶他兄弟的亲和只若凡家百姓。 这一顿午膳用得极慢，只兄弟俩人交流不断，酒喝了不少，面前的饭菜却未怎么动。冯善伊只低头塞饭，论她这种长着嘴不说话则难受的个，如今场面却实在连半句话都插不上。悄悄睨去几眼，见拓跋濬脸上屡屡生笑，任一分神，都比从前要轻快舒朗许多。再看那拓跋云，阿兄长阿兄短的，方入膳桌前他便一个步子抢在前，夺了拓跋濬侧本该是留给她的位子，拓跋濬更也任由他不守礼规，含着笑未表态，便由她远远地坐在对面咬着筷子愤恨看向他们这一头。 更甚，竟是拓跋濬亲自为拓跋云布菜，在女人面前从未露出如此温柔之态的他，对这个弟弟倒真是宠溺至极。 “这一趟朕闻你回京，即拜你中都大官，便是想你能就此留于京中。”拓跋濬抿唇微笑，端起酒壶即是要再添一盏酒，他里酒量不大，三五杯就醉，想来今兄弟见面心安神悦，连着七八杯竟觉不尽兴。 拓跋云连连按住他手，深深笑道：“阿兄，云为你斟酒。” 对面持着茶杯漱口的冯善伊总算寻了个话机，添言道：“皇上不能再喝了，适才还说有好些折子没判完。” 拓跋云依然笑着，面生红润着他兄长：“阿兄，不差这一时吧。” 拓跋濬端着满满一盏酒，笑看了眼，点头：“阿云说得好，不紧一时。”言罢即是碰杯，一口饮下。空盏相对，朗声笑。 这笑听得冯善伊口憋闷，她好心好意提醒，料他看也未看自己一眼。恨恨咬了口筷子，幸而箸筷金制，要是竹子的这半晌的功夫定要由自己咬下几截。另手抬起，予后崇之一递：“添饭” “娘娘，您都吃了两碗饭了。”崇之适时提醒了句。 冯善伊压着饱嗝，只瞪他一眼，将空碗交递而去。若是说她饱了，照这个况下去，拓跋云一一提议，拓跋濬必会打发自己先离席。于此，拓跋云便更能逮到空闲说起自己坏话。她如何不懂得这小心思，宁撑破胃，也不离席半个字。 “阿兄，这一趟回京，云确实不想再走了。”拓跋云敬他一杯酒，就酒言出。 冯善伊几乎将口中茶水喷出，好在以袖口相掩未出荒唐，再窥去拓跋濬反应，果然见得拓跋濬酒意顿时退散，沉沉凝着拓跋云。 千万不能应啊。 她作念一声，暗暗发力。 拓跋濬叹下一口气，执起酒壶于眼前虚眸道：“阿云，为兄等这杯酒，等你这一言是等了五年啊。” 青玉壶盏擎住，拓跋云抬手顺着握紧拓跋濬的一只腕子并同斟落满满一盏佳酿，深款款地笑意浮动于琥珀流眸中，夺过兄长手边那盏酒，一饮而尽，笑意浮漾。 冯善伊大败，运气吸纳，，赤luo的。 拓跋云一杯杯酒地敬，拓跋濬倒也不知死活地一盏盏尽。 但不知多少时辰而过，二人齐齐大醉，自少年怀说及儿时旧事，转而勾肩搭背要同去后歇息。冯善伊连忙站起，示意崇之引他二人各自醒酒休息。只拓跋云猛地推开崇之，揽着兄长沉肩幽幽道：“阿兄有云在就好，要不得你们这些小东西伺候。” 崇之不敢靠前，冯善伊平舒了几口气，扯出一笑，半讽半认真道：“自家兄弟不是外人，自便、自便吧。”转过揉着额头，推开门，长步而去，崇之一路追在后，追出几座阁外。 行至一堵绝路墙面，她回别扭道：“你追着我做什么，还不快去后那看皇上没什么事吧。” “娘娘，皇上兄弟俩就是这般，您习惯了就好。” 冯善伊点点头，她是皇后，要时刻淡定。 “本宫先去云佩宫转一趟。你先盯着。” “娘娘，奴才的意思是您自己盯着。这要真闹出事了，奴才也不好决断。” “这还闹过事？”她一扭头，躲去烈，向后崇之询问了去。 “几个月前那次碰面，也是大醉，闹得还出手呢，最后是王爷扯着皇上袖子哭，别提多失颜面了。今儿当着您面，已是收敛了，收敛。” 话至此，她只得随着崇之撑着脸面回宣政，方入后，挑起内室垂帐，绕过青烟袅袅，步至榻前，浅风吹拂，花瓣临入窗扉，顺风扑落榻前暖色纱帐，滚了满地芳菲。 下之景，尤是和美，上之状，却实在不堪。 拓跋濬醉卧平躺，面目平静，只前宽襟已被枕在他口的拓跋云揉烂。 “阿兄，云仍是从前那般，不离你左右。”拓跋云正闭目趴着他膛出手胡乱摩挲，口中呓语连连，醉得一塌糊涂。许是酒燥闷，他一把扯裂襟衣，敞开外衫爽朗一笑，闭目睡过去。 冯善伊无奈撑额，捂住双眼，连连向后宫人摆手：“快快快，给我扯开，一边一个。不对。把这号送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