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出谋划策夺子嗣
陆续送走了来贺喜的宾客,婉君来不及去点验从各府借来的碗盘桌椅,急忙拉着大太太去了松竹院。 关好了房门将碧青的事情与大太太详细说了,大太太也是十分的吃惊,看着婉君疑惑道:“怎么会在今日闹去老太太那了?之前一点消息也没有听到,你父亲虽说过年的时候多喝了几杯,也不至于醉到分不清正房和耳房,这事情来得蹊跷。” “碧青说白姨娘知道了以后将她关了起来,还说等婚宴结束了要禀了祖母家法处置,可我看那碧青面色红润,像是好好将养着一般。我前脚将她关进了柴房,白姨娘后脚就追来要人,分明是信不过我,怕我对她腹中胎儿不利。”婉君思索着将自己发现的说与大太太。 大太太听了更是戚眉,“她们主仆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说的,正是婉君想不明白的,白姨娘的目的是什么,恐怕只有白姨娘自己明白,就连那碧青想来也是受了白姨娘的指使。况且也不能全听她们主仆一面之词,碧青是否真的有孕,怀的又是否真的是父亲的孩子还有待证实。但这种话却不能由婉君来说,她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女儿,便朝大太太道:“这事还得告知祖母,请她老人家发落,娘不如现在就去禀了祖母。” 大太太闻言起身,“喜宴刚撤,府里还有许多事要忙,你且先去,我这便去漪莲台找老太太,有什么动静我再叫人知会你。” 母女二人商议定了便分头行事,婉君去点验借来的物件,将收来的贺礼登记造册,收入库房,请来帮厨的十人也要给了赏银送出府去。 大太太带了柳mama到了老太太房里,将碧青的事情说了,老太太本来舒畅的脸色立刻拉了下来,拍桌怒道:“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想要女人外面如何找不到个身家清白的娶了做小,偏要摸到丫头床上!” “母亲息怒,此事还需听听老爷怎么说,不能仅听碧青一面之词。”大太太急忙劝道。 老太太听了怒气未消,冷着脸道:“碧青不过一个小丫鬟,若是子虚乌有的事,如何敢这般搬弄是非,活腻了不成?!想来她肚子里的,十有八九是正安的。” “这……若真的是,母亲准备如何处置?”大太太声音发涩,心知老太太说的不错,不管她们有什么目的,断不敢将没有的说成有的,不是老爷的硬栽在老爷头上。一个都察院的给事中,却睡了姨娘房里的丫鬟,传出去虽不是什么大事,却总归不太好听。 “若是真的,你又怎么打算的?”老太太不答反问,语气轻缓却让大太太听的心头发紧。 老太太这是要问她的态度呢,出了这种事,大太太虽然心中恶心,却也知道老太太一直埋怨他们长房子嗣单薄,她与沈氏、白氏都年过三十,已是过了易生养的年龄,唯一一个年轻的谢姨娘却进门五年未曾有孕。如今难得有人怀了陈正安的骨血,即便是个丫鬟,老太太恐怕也是要护着的。 虽然心中明镜儿似得,但大太太自幼长在官宦之家,对于身份尊卑十分看重,觉得难以启齿,但老太太问了,也只能涩然回道:“如果是老爷的骨血,自然要抬了姨娘让她生下孩子。” 老太太听了便握住她的手轻拍了拍,欣慰道:“你是个明白的,正安膝下单薄,我就是去了九泉之下也难安心,若是碧青那丫头能一举给长房添个小子,祺哥儿也有个作伴的,将来有些什么事,兄弟两人也有个帮衬。” “母亲说的是。”大太太勉强笑道,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若真的让她将碧青打死,一尸两命如何下得去手? 老太太又吩咐王mama遣人去叫陈正安,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 陈正安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今日长女喜宴,朝中同僚来了不少道贺的,笑着进门给老太太请了安,又见大太太也在,微微皱眉,“那么多琐事等着处理,你怎么跑到母亲这里来了?” 大太太尚未开口,老太太便冷了脸色看着陈正安道:“你还好意思问!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我做了什么事惹的母亲这般盛怒?”陈正安无端被训,莫名其妙的看着老太太。他刚刚送走了来道喜的同僚,陪了一天的笑脸已觉得十分疲惫,尚未来得及歇息便被叫来了漪莲台,进门却被老太太甩了脸子,还以为是柳氏告了自己什么状,不由皱眉看了柳氏一眼。 “你看她做什么!”老太太自是瞧见了,一掌拍在炕桌上,怒道:“我且问你,白氏房中的碧青你可记得?” 陈正安听闻老太太提起碧青,思及过年的时候自己醉了酒,一觉醒来竟然发现自己睡在了丫鬟的床上,脸色登时尴尬几分,讪讪道:“一个小丫鬟而已,怎地还劳母亲注意。” “哼!”老太太冷哼一声,“我倒不想关注你那些腌臜事,但今日开席前那贱婢居然闹到了我的院子里!若不是四丫头机灵,推说是下人摔碎了借来的碗盏将她关进柴房,真要当着众人将你做的好事抖搂出来,你这个四品给事中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她竟然闹到母亲这里?”陈正安不知碧青有孕的事,听见她竟然大闹漪莲台大吃一惊,心中不由懊悔,当初就不该听白姨娘的劝,就该直接将那丫鬟打发出去,恨声道,“这等子下贱坯子,当时我不过是吃醉了酒,事后也给了银两补偿,怎么这般的贪心不足!难不成还要我抬了她做姨娘不成?” 老太太斜他一眼,心道难办的还在后头,缓声又丢下一记闷雷,“你现在知道后悔了?告诉你,晚了!你可知道那丫头腹中已怀了你的骨rou?” 陈正安闻言楞在那里,也道不清心里是喜是怒。 自从祺哥儿出世之后,不论他怎么努力,家中一妻三妾的肚皮都是毫无动静,他还以为是自己命中注定子嗣单薄,一心扑在唯一的儿子身上,只盼着他将来长大能够承继家业。偏偏祺哥儿自出生起就一直多病多灾,汤水不断的将养了这些年才稍稍见好,但仍是身体瘦弱难保是否可以长成,如今不过一夜露水姻缘,那碧青竟然就怀了他的子嗣!虽说碧青身份微贱,但倘若能够给他生个健康的儿子…… 想到这里,陈正安的脸上挂了几分喜色,又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大太太,也不知他的这个正妻是什么想法,会不会捏着碧青的出身不放?急忙看向老太太,语气焦灼的问,“那母亲准备如何处置?” 母子连心,老太太又如何会猜不透他心中所想?但这种事情多少也要给柳氏这个嫡妻一个说法,于是长叹口气,状似无奈地道:“事已至此,还能如何?便等她将孩子生下,过在如眉名下养着,到时候多给些银两给碧青在乡下找户好人家嫁了罢!” 大太太抬眼看着老太太和陈正安,愁容下皆是即将添丁进口的喜色,可怜了碧青那丫鬟,好端端的一个黄花姑娘,如今破了身子不说,生下孩子就要被送出府去。即便给她在穷乡僻壤寻个婆家,人家也不过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如何会善待了她? 虽然心中颇为无奈,但她身为主母也知道这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若不是陈正安子嗣单薄,碧青此刻是否有命在还要两说,刚要点头应承,就见守门的丫鬟进来通报,说是白姨娘求见老太太。 无论如何碧青也是白姨娘房里的,老太太便让人叫她进来。 白姨娘一身素色衣衫,头上钗环尽除,进门便在老太太面前跪下,面带愧色向老太太请罪道:“婢妾管教无方,致使房中丫鬟坏了家规,婢妾深知碧青罪不可赦,前来向老太太领罪,婢妾失责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陈正安眼见得自己疼爱的小妾哀戚戚地跪在地上,膝下连个蒲团都没有,不由心疼起来,见老太太沉着脸坐在火炕上,也不出言叫起,忙从炕桌上端了茶水递给老太太,“母亲,这事原是儿子的错,怪不得月兰,还是让她起来说话吧?” 老太太横了他一眼,心道都怪自己这个儿子,哪里都好,偏就生了一副怜花惜玉的心肠,才使得白氏有恃无恐,明面上是来请罪,实际上却是趁着陈正安在赶来给自己脱罪的。老太太活了一把年纪,这点子心思还看不出来?又垂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白姨娘,挥手道:“既然正安都这样说了,你且起来罢!” 怎知白姨娘却并不肯起来,伏在地上求道:“婢妾知道碧青犯下大错,但她好歹照顾了婢妾几年,婢妾实不忍心看她命丧九泉,还请老太太看在她腹中胎儿的面子上饶她一命!” 白姨娘善妒,老太太和大太太皆是知道的,当初白姨娘管家的时候,也不是没有那存了心思的丫鬟想要接近陈正安,都被白姨娘抓了把柄打出府去,如今反倒为了一个丫鬟求起情来,着实令人费解。老太太看了一眼大太太,见她也是一脸意外,心想这白氏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再看陈正安一脸疼惜的看着白氏,已是被她刚才的求情打动,收了心思对白姨娘道:“碧青既然怀了我陈家的骨血,自当让她安心将孩子生下来,你不需担心。” “老太太慈悲,婢妾替碧青多谢老太太恩典!”白姨娘听了磕头谢了,起身后又面带难色的道:“就不知老太太准备是现在给她开了脸,还是等孩子生了再升做姨娘?” “她一个卖身的婢女,哪里有脸面开了脸抬做姨娘?等生了孩子给些银子发嫁出去已是格外开恩了!还想母凭子贵不成!”老太太以为白姨娘要讨价还价,刚和缓了的脸色又难看起来。 “老太太说的是!是婢妾逾越了,请老太太恕罪!”白姨娘见惹怒了老太太,急忙低了头认错,心中却暗自高兴一切果然如她所想,碧青身份低贱,更与沈姨娘不同,沈姨娘是老太太亲自挑的通房丫鬟,碧青却不过是个服侍姨娘的二等丫鬟,即便生了孩子也当不了姨娘,只能随便找户人家发配出去。 陈正安见气氛僵持,急忙转了话题,问道:“如今该如何安置碧青?” 此话一出,老太太和大太太均面带难色,如何安置是个问题,那碧青如今丫鬟不是丫鬟,姨娘不是姨娘,既不能让她继续留在白氏屋里伺候,也不能按照姨娘的份例另赐了院子安置。更何况,丫鬟怀了家主的孩子,若是传扬出去于陈家颜面有损,陈正安好歹是皇上钦点的四品官员,这种没有脸面的事情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难免会招惹些是非。 陈正安虽然不管内宅,却也知道这种事情越隐秘越好,几人一时犯难。 白姨娘在一旁看着,等到众人脸上皆露出苦恼神色,忽然莞尔一笑,“此事其实也不难,婢妾倒有一个法子,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主意,快说来听听。”老太太也顾不得嫌她碍眼了,急忙追问。 “左右如今知道此事的人也不多,下人中间也就是我屋里的和那两个看押的婆子,我屋里的丫鬟们自然不会出去碎嘴,那两个婆子便请太太多给些封口费。至于碧青,便让婢妾带回去好生养着,对外只说是婢妾怀了身孕,婢妾不过一介妾室,有什么事也不需要抛头露面,婢妾便佯作有孕,深居简出,等到瓜熟蒂落,外人又如何知道孩子会是一个丫鬟所生?”白姨娘浅笑着将主意娓娓道来,心知此时除了这个办法也没有其他好计策了,陈家既想要子嗣,又不想累了陈正安的名声,如此贪心正好为她所用。 大太太听了心里一颤,心道原来白氏打的竟是这样的主意! 如此一来,那碧青不论生男生女,只怕都要挂在白氏的名下,若生的是个女儿还好,倘若生下男丁,凭着白氏的手腕,这陈家家业难保不落入她手!大太太急忙看向老太太,却见老太太深思片刻,转眼脸上就带了笑意看着白姨娘,心道一声不好。 “这个主意不错,我看可行。”老太太含笑点头,又看向陈正安和大太太,“你们觉得如何?” 陈正安自是点头答应,大太太脸色苍白,在老太太一双精目注视下也只好点头。老太太这才笑着让白姨娘上前,拉着她的手笑道:“既然都同意,那便按你说的去办,只是你要切记,一定要好好照看碧青,切不可出了疏漏。” “这是自然,碧青八岁跟在婢妾身边,虽是主仆却情似姐妹,婢妾定会好好照顾她,直到她为老太太添个白胖孙子!”白姨娘笑着应承,偷眼看了一眼大太太,心道我好容易插下棋子,怎容你得了便宜去! 老太太听得高兴,时隔六年长房终于又要添丁进口,殷殷地叮嘱大太太明日就去置办些安胎固养的药膳,单独做了给碧青补养身子。至于大太太的脸色,老太太不是没有看在眼里,但她只求多子多孙,至于孩子生下来挂在谁的名下,怎在她的顾虑之内? 大太太心中苦涩,却也说不得什么,如今既能让碧青生下子嗣,又解除了陈正安名声上的担忧,她除了强笑应承,还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