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白姨娘老谋深算
周末二更送上,感谢各位的支持!近6000字长更哦!啦啦啦,白狐狸开始耍心机了。 ………… 婉如哭声渐歇,凌乱着鬓发呆呆跪坐在地上,无法言语。 就连大太太看了都心生不忍,她也曾是这样的如花年纪,她也曾有过望而不得的东西。女子生来就依附着男人,在家时依靠父兄,出嫁后依靠夫君,垂老时依靠子孙。女子何其无辜?大太太看着婉如失神的样子,眼眶一酸,竟险些落下泪来。陈正安说的清楚明白,她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只好幽幽一叹。 婉如心中还在天人交战,白姨娘忽然将脸上泪痕一抹,俯身朝陈正安拜下,“个中利害,老爷已经说的清楚,婢妾也听得心中明白。但六小姐与林公子既已有婚约在身,便不能退掉婚事,让众人耻笑。但请老爷去回复林家,就说……就说六小姐,愿为侧室!” “姨娘!”婉如转头,惊异地看着她,似乎不敢相信,她真的会为自己做此决定。 侧室!平妻!这哪里是她想要的?平妻虽为妻,却非结发妻啊!她终在人之下,要像妾室一般,将正妻奉为主子,每日给正妻晨昏定省,端茶递水,侍奉在侧,还要受人管束,手无掌家之权。 这样的妻,与妾有何不同? 这样的妻,她如何能做得! 婉如缓缓摇着螓首,她不能做侧室。绝不能做侧室!想到那高不如妻,宠不如妾的侧室之位,她就觉得胸口仿佛堵着一块大石,压得她几乎不能喘息。在家为庶女,出门为侧室,难道她的一生,就只能给人做庶女,做侧室吗?!难道她将来的子女,也要生下来就是庶出,一辈子被人压着吗! 从天而降的巨变,让婉如几乎失了冷静,挣扎着就想出言拒绝。 白姨娘眼疾手快将她拉住,低声道:“难道你不想嫁去林家,想做陈家众人眼中的笑柄不成?” 陈家众人眼中的笑柄! 这几个字刺入婉如的心脏,几乎不能呼吸。她不能做别人眼中的笑柄,她承受不来其他姐妹的讥讽。婉如瘫坐在地上,不顾姿态,不能言语。 白姨娘还待再劝,陈正安忽然缓缓开口:“罢了,还是让她好好想想吧。月兰,你先扶她回房,让她歇息一会。” “是。婢妾会好好劝六小姐的,请老爷太太宽心。”白姨娘闻言应道,俯身冲着两人施了礼,搀扶起面色惨淡的婉如。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陈正安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转头对大太太轻唤一声,“如眉。”继而顿了一顿。大太太不解,“老爷,怎么了?”陈正安嘴唇翕合,终究定了决心,沉声道,“若是婉如同意嫁去林家做侧室,我想……给她备上一百二十抬嫁妆。” “一百二十抬?”大太太吃了一惊,一百二十抬嫁妆未免也太多了! 婉如是庶女,又是嫁过去做侧室,能有上几十抬嫁妆已经很过得去面子了。一百二十抬,莫说陈家,就是京城的那些王公贵胄怕也不过如此了。当初婉慧出嫁的时候,依照陈家的规矩,应是四十八抬嫁妆,是大太太对她心生愧疚,这才补了十六抬凑了六十六抬嫁妆。就连婉君这个陈家嫡女,按规矩也不过是八十八抬嫁妆。 大太太飞快的瞟了一眼婉君,却见婉君神色淡淡,丝毫看不出在意或不满,想必是真的不在意吧?大太太心里轻叹,老爷这是觉得委屈了婉如,要用嫁妆来弥补呢!婉君是她唯一的嫡女,既然她不介意被婉如抢了风头,自己又有什么可在意的? 惊讶之色不过短短一瞬,接着便仍旧温婉的朝陈正安浅笑道:“这些事情本该我这个做嫡母的给她张罗,既然老爷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办罢!婉如那孩子……也确实可怜。” 陈正安闻言,脸上浮起几分满意,“那就这样定了!回头若是婉如应承了,你就着手准备着。”转眼看见婉君,又对大太太道,“眼瞧着咱们的四丫头也要成人了,她的嫁妆……”他收声略一沉思,继而道,“她是咱们唯一的嫡女,自然不能被婉如压着,也定下一百二十抬,你一并准备着。不过这事,暂时不要往外说,毕竟陈家也不是只有咱们一房。” 大太太点了点头,又道:“也不知道白姨娘能不能劝得了如姐儿?” “这个你就放心罢!”说到这里,陈正安倒是有了笑意,“她素来识大体,刚才既已松了口,必定能劝的好她。” …… 且说婉如被白姨娘扶回房中后,甫进门就愤愤地挣了开来,心里对白姨娘自然是有怨怼的。 “姨娘!”婉如厉声叫道,脸上既有不解,又有愤怒,“刚才在松竹院,姨娘怎能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应了下来?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去林家做侧室?姨娘即便心中有什么想法,也该先问过我的意思!” “你吼什么?”白姨娘不以为忤,施施在榻上坐了,柳眉一挑,“我应承下来,自有我的道理!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厉害?你当那刘翰林是好惹的?京城谁人不知刘光远有多宠爱他的女儿?这两三年,他给刘小姐挑过的夫婿还少?要不是那刘清扬眼高于顶,能轮的上他林文轩!刘光远宁可把自家闺女留成老姑娘,也要顺了她的心意,如今林公子入了她的眼,你以为凭你撒泼耍闹几次,人家就会罢手?” “可是!”婉如本欲还口,却不知道该拿什么做理由,红着脸呐呐道,“可是……她也不该来抢我的相公啊!我跟轩郎,是有婚约在身的……” “哼!”白姨娘冷哼一声,“轩郎、轩郎,你叫的倒是亲密!岂不知你的轩郎现在已经是别人的轩郎了!”眼角一挑,嗤笑一声,“婚约?可有父母之命?可有媒妁之言?可有合婚庚帖?就凭他的一句保证,你就以为是板上钉钉了?告诉你,你嫩着呢!” 婉如冷不防被她连讽带训的呲哒了几句,脸色一白,眼中蒙上雾气,泪珠儿便又落了下来,好不委屈。 白姨娘见状,叹了一声,拿帕子将她眼角的湿意拭去,冷声道,“此事你还没看明白么?老爷若真想为你出头,林家的中人把话一带到他就去了,何必叫你过去商议?我看老爷和太太的意思,是绝不会为了你去得罪刘光远的。如今,你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委曲求全,要么,就与林公子退婚!” “退婚?怎么可能!”婉如不可置信的看着白姨娘。 眼前冷着脸告诉自己,要么委曲求全,要么干脆退婚的人,可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啊! 如今的局面,不管她是嫁去做侧室还是退婚,都少不了被其他姐妹看笑话。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不管是委曲求全还是退婚,她都不能啊!她只有风风光光的嫁进林家为正室,才能不被人耻笑!她的苦楚,父亲和嫡母不了解就罢了,姨娘又怎么会不清楚?可她……她居然要让自己……让自己去做侧室,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洒落,婉如缓缓摇头,哀怨的看着白姨娘,“姨娘……你的话,好狠毒,就像在拿刀子剜我的心!”她抚着胸口,心里的痛,无以复加。 白姨娘见状,心中跟着一痛,缓声道:“我的儿!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rou,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才把你生下来,我怎么舍得看你受这样的委屈?”说着,她执起手中丝帕沾沾眼角,声音也暗沉低哑起来,“可是如今……如今真的没有别的法子啊!你外祖家不过是一介商贾,你父亲又不及刘家权势大,我们招惹不起啊!你若真的想嫁给林文轩,除了委曲求全,还有什么办法可行?若是一味的去闹,就算告上顺天府,又能如何?顺天府能不能为你伸张正义先不说,即便你……即便你以正妻之名嫁去林家,刘光远怀恨在心,你以为陈文轩还能稳稳当当的在朝中为官?到时候,他做不了官还不都要怪在你头上?你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姨娘劝你应下,也是无计可施了啊……” “姨娘……”婉如听得心酸,忍不住扑进她的怀里放声大哭。 连姨娘都无计可施,自己又还能有什么办法?可她终究委屈,心似刀割。那疼痛之下,又隐隐约约泛起怨恨。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她总要受这样的屈辱,为什么她就是摆脱不了这样的命运! 婉如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白姨娘伸手揽她在怀里,任由她的眼泪肆意流窜。 “好了,快擦擦吧,免得再皴了脸。”直到婉如哭累了,歇了哭声,在白姨娘怀里一颤一颤的抖着肩,白姨娘才长叹一声扶她起来,拿帕子给她擦着泪痕,“与其有力气在这里哭,不如好好想想将来进了林家门,怎么对付那个抢了你的位置的女人!” “姨娘的意思是?”婉如听得心下暗惊。 白姨娘决心要除掉大太太已是筹谋多年的,婉如自然没有道理不知道。可知道归知道,她毕竟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女,听着白姨娘怎么谋划,怎么摆布她还没有什么感觉。但若真的让她像白姨娘一般,去谋害正妻的性命……她终归还是恐惧的。 “哼!这样横插一脚冒出来抢你正室之位的女人,就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白姨娘冷哼一声,美艳的脸上露出狠厉神色,犹如滴了血的玫瑰,让人惊艳,却也让人惊惧。 “这……这样能行么?万一露了马脚,被林家或是刘家的人发现了……那他们怎么可能会放过我!”婉如仍是惧怕。 “你若怕了,不如干脆退了婚事好了。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可有的是!”白姨娘斜她一眼。 “我……不!我不能退婚!姨娘,我不能退婚!”婉如螓首直摇,“我和林文轩定下婚约,陈家已是无人不知,我若退了婚事另寻他人,不是白白让她们耻笑!” “好孩子,我就知道你不会肯退婚的,那就听我的,先屈居侧室,再作图谋!”白姨娘看着婉如慈爱的笑了,但那笑容却沾了几分嗜血的味道,“这年头,活不长久的女子太多了!只要你真的想嫁给林文轩,娘必会帮你夺回属于你的一切!林文轩也好,正妻之位也好,林家家业也好,早晚,都是你的!” 她的神色坚定而决绝,仿佛只要婉如想,她就一定能帮她做到! 婉如心口一震,被白姨娘的坚定感染,不由点头,喃喃道:“我、我听姨娘的。” 白姨娘脸上一喜,将她揽入怀里,笑道:“好!这才是我白月兰的女儿!一时委屈算什么,侧室又如何?姨娘不过是个妾室的名分,连平妻之名都没有,可是你看,你父亲还不是照样把姨娘挂在心里?你再看柳氏,她倒是占了正妻的名分,可是十几年了,你父亲什么时候对她和颜悦色过?为人妻妾,重要的不是名分,是情分!只要你有了情分,再谋名分还不是轻而易举?听说林公子连那刘清扬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就在刘翰林的压迫下勉强应承了。他娶刘清扬,是不得已而为之,就像你父亲娶柳氏一样,到头来不过是只有夫妻之名,毫无夫妻情分!” 婉如将她的话听在心里,觉得好像真是如此,立时心里也宽慰起来。 不管怎么说,林文轩看自己的眼神里,饱含的惊艳是显而易见的。婉如对自己的容貌向来有自信,轩郎被迫娶了刘清扬,说不得心里还憋屈厌恨呢!想到这些,婉如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笑意。 婉如定下心来,开始想着自己将来的路该如何走。 刘清扬已经十七岁了,只要刘、林、陈三家商定了婚事,怕是今年就要过门了。而婉如今年才只有十三岁,最快也要等明年二月及笄后才能出嫁,到那时,只怕刘清扬的肚子都要大起来了!在婉如心中,这林家少奶奶的位置,早晚都是她囊中之物,她怎么能眼瞧着别的女人抢在自己之前生下孩子?
可是她的手又伸不进林家去,实在是让她难以放心。 担心之余,便对白姨娘道:“我最快也要明年夏天才能出嫁,若是……在此之前刘清扬有了身孕可如何是好?” 白姨娘闻言嗤笑一声,安慰她道:“如今已快五月了,即便刘家与林家都着急,也要准备上几个月。刘清扬又是刘家的掌上明珠,她的婚事岂会马虎草率?现在定下婚事,出嫁怎么也要等到秋后,若是急急忙忙的嫁出去,不让全京城的人耻笑?即便她有了身孕又如何?等你进了门她还不到临盆的时候。” “那怎么行!还不是让她先生下孩子?!”婉如一听就不认同,皱着眉头。 “你这个傻孩子。”白姨娘笑了起来,越发显得美艳,眼中却射出一抹狠厉,“女人生孩子,无异于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挺不挺得过来,那得看她自己的造化!” “姨娘是说……”婉如没有继续说下去,白姨娘的意思她已经领会。 趁她生子要她命!果然是最好不过的机会,说不得还是一尸两命!她可没有菩萨心肠,还要替抢了她正室位置的女人养孩子。 婉如自小跟在白姨娘身边长大,母女俩有时话不需说的太透。她心中有了计较,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望着铜镜中自己已然哭红的双眼,对着镜中映出的白姨娘的身影缓缓道:“姨娘还要去给父亲回话,不如现在就去罢,拖久了父亲又要多想。” 白姨娘见她神色已经平静,起身整了整衣裳,笑道:“那我就先回去了,这些日子你要注意,有什么心思千万不能挂在脸上,莫让那有心的瞧出来了。” 婉如应了一声,白姨娘便笑着走出内室,到了门前小丫鬟伸手替她开门的时候,白姨娘瞧见那小丫鬟露在窄袖外的手腕上有一圈淤青,想了想又回头对婉如道:“你房里的丫头若是有什么伺候的不得当的,你便不让她们近身就是。若真有那看着惹你心烦的,禀了太太换掉就是,还是不要自己动手教训的好!” 那小丫鬟名叫绿棠,是婉如房里的二等丫鬟。听见白姨娘的话,孱弱的身躯一抖,急忙跪地求道:“姨娘恕罪!求姨娘不要赶奴婢出去!都是奴婢自己不好,惹了六小姐不痛快,六小姐略施薄惩也是应当的……” 话未说完,就被婉如厉声喝止了,“胡说!本小姐什么时候惩罚过你了!你自己不当心磕出了淤青,居然敢赖在我的头上!” 绿棠一听更是颤抖不止,转向婉如连连磕头,“是!是奴婢胡说!是奴婢自己磕伤的,与小姐没有干系!求小姐不要赶奴婢出去!奴婢家中还有弟妹等着奴婢养活……”说话间她已在地上磕了六七个头,生怕六小姐一怒之下将自己撵出府去。 白姨娘见状出言让她退出去,绿棠闻言如蒙大赦,冲着白姨娘磕了三个响头就弓腰退到门外。白姨娘这才正色对婉如道:“你这样的性子是得改一改了!不要以为在自己房里关起门来就能想做什么做什么,要知道隔墙有耳。更何况,你这样肆意的打骂她们,万一她们心中对你生了怨恨,做起事来更是不上心了。” 婉如听着白姨娘的教导,不甘愿的‘哼’了一声,显然是没把白姨娘的话放在心上。 白姨娘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坐下,苦口道:“好孩子,你还小,许多事情你还没有自己经历过。听娘的劝,以后要好好善待你房里的人,别看她们只是身份低贱任人买卖的奴婢,可她们若对你有了二心,能伺候你,更容易害你!众人拾柴火焰高,匹夫之勇,成不了大器!不管是在陈府,还是将来嫁去了林家,你都必须有能为你卖命的心腹。” “为我卖命?哪有这样的人?那些贱婢虽是下人,可也个个都有私心,怎么会为我去卖命?”婉如嗤道。 “用人之道,在于收心。若想收心,必许以恩惠!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你平时待她们好些,再施以恩惠,她们自然可以为你去死!”说到收买人心,白姨娘脸上带着一份自傲,“你以为那碧青为什么肯借她的肚子替我生下儿子?当然是因为我平时给了她太多的恩惠,她才会甘愿任我摆布。更何况,是人就弱点,你想将谁收为己用,只要抓住了他的弱点,再许以利益,他自然肯替你做事,为你卖命。” 婉如虽说心计颇深,却大多用在了如何讨好陈家众人上。房里的丫鬟中,红云和红玉是白姨娘亲自挑选提上来坐一等大丫鬟的,其他的,不过是到了年纪后随着份例同其他姐妹一起选了些机灵的。在她心里,只要有姨娘为她挑选的人忠于自己就够了,其他人何曾看在眼里? 如今听了白姨娘的话,不由意外。 白姨娘见她似有不解,叹了一声,“罢了,这些事情以后我再和你细说。时候不早了,你父亲那里,怕是还等着回话。” 送走了白姨娘,婉如坐在梳妆台前心里更恨起横插一脚的刘清扬来。自己的生母一生给人做妾,虽说曾经帮着管了一段时日的中馈,在人前却连声‘娘’都不能叫,还要反过来叫自己‘六小姐’。 活的何等憋屈? 这样的生活,她绝不允许重复在自己的身上! 至于刘清扬……敢抢了她的婚事,那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