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直到第二天上路，也没人和我再说一句话。我倔脾气上来，也恼着脸，闷闷不乐，只跟着大家一起走。小路不便骑马，为了尽快赶回东京，赵彦玥决定重新上官道。 八个人，七匹马，我看着众人都翻身上了马，自己站在地下非常尴尬。 “卢大哥，我……”我仰着脸，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娇弱一些。 他脸绿了绿，扭头看向赵彦玥。赵彦玥面无表情的坐在旋风上，眼睛盯着前方，低声嘟囔了一句：“随便！” 我坐在卢廷身前，他尽量与我保持两拳的距离，我们俩都十分不舒服，而且非常尴尬。得了，为了生命安全，我豁出去了。 “卢大哥，你喜欢我吗？” “……”卢廷一副吃了便便的样子，脸抽搐成一团，眼睛里满是鄙夷讨厌的神情。 “I see！那太好了！我也不喜欢你，所以咱们俩个大可以将对方当做哥们儿，或者干脆就是木头一块”我说着，抓着他的袖子，将他向前拉了拉：“既然如此，拜托你骑马的时候有些敬业精神，要是把我摔下去了，死了倒还好，要是残废或者毁容了，我就会缠着你，要你负责！” 卢廷的身子抖了抖，紧绷的身子松弛了些，赵彦玥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扭过头去，高喊一声：“驾”，猛抽一鞭，旋风吃痛，甩开蹄子狂奔起来，我们众人也赶紧跟上。 风在我耳边呼啸，吹在我脸上生疼。我刚想抬起胳膊捂住脸，卢廷在我耳边嘟囔一句：“别动，小心！”吓得我赶紧抓紧缰绳。还没骑半个小时，我已经被颠地七荤八素了，屁股生疼！这骑马狂飙一点儿也不好玩，我五脏六腑都像要倒出来一样，十分难受。我张开嘴，迎着风，稍稍扭头，喊道：“卢大哥，咱们要骑多久才能到东京啊？” “两天！” 我算了算，两天，总得吃饭吧，总得休息休息吧，也总得睡觉吧。如此算来，只要忍忍还是可以的。想到休息，我又张嘴问道：“拿什么时候能休息啊？” “不休息！” “什么？” “我们昼夜奔驰，只在驿站换马，不做休息，直到东京！” “啊？！”我真想死过去！ “我们到蓟县找姑娘时，骑得比这还快，王爷就连一分一刻也舍不得休息！”听得出卢廷有些不高兴，为他的主子鸣不平。我噤声，抬头朝赵彦玥看过去，只见他伏身马上，天青色的衣襟飘飘，背影瘦削坚毅，散发出一股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我心中感叹，这样的男子会迷倒多少女孩啊！如果我不是先遇见了小谢，那么会不会和他……，如此想着，心里渐渐内疚起来，觉得自己的确有些对他不住，的确欠他不少。可是感情这事儿，哪里有欠还是不欠之说呢，我和他注定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无奈和无心无意的错过罢了，“道是无情却有情”，还是让他恨我吧！ 突然，卢廷牵着马的手高高拉起，马头一下子昂起来，前踢离地，马儿惊心地嘶鸣一声，我几乎要从马上直接倒下来。惊魂未定，只见马儿的脚下不知何时树起半人多高的拌马绳，要不是卢廷眼疾手快，马儿肯定已被绊倒，我和他也必定已被高高抛出去。听到我们有动静，前面的赵彦玥赶紧冲过来。还没靠近，就听见他大喊道：“飘飘！” 我们的马已经被惊了，似乎腿脚也不太利索，卢廷赶紧抱着我一个轱辘，翻下马来，就势在地上滚了几圈，将力化掉。可即便是这样，我的脚腕还是生疼，坐在地上，站不起来。 赵彦玥跳下马，直奔过来蹲在我身边，见我揉着脚腕，他皱了皱眉，说道：“又伤了这只脚？” 我见他紧张，想出声安慰几句，可刚张开嘴，“哇”的一口涌了上来。 “血！”赵彦玥刚要伸出的手，明显抖了抖。我也怔住了，怎么会这样？突然想到在解放军总医院住院时，谢军说我伤了肺，不能做剧烈运动。我这才安下心来，颤颤地伸手擦了擦嘴，冲他笑了笑，说道：“没事儿的！看着吐了挺多，其实就一口！放心，我的血多，吐两口死不了！” “柳飘飘！”赵彦玥嗓子发颤，瞪着我。我有些尴尬，也不说话。 “王爷，您看着绳子！”一名侍卫提着被割断的绳子说道。 赵彦玥这才移开了眼睛，他用马鞭挑起半截绳子，看了又看，随后狠狠攥在手心里，咬着牙说道：“欺人太甚！” 看他那样子，应该知道是谁害他，不过既然他不愿意说破，我也不问。赵彦玥神色恢复，扭过头问我：“你还能走吗？” “能！”留在这里就是送死！ “那好，卢廷，你与王庆同架一马，飘飘，你和我一马。咱们必须快点儿离开。” 看着他无比坚定沉着的样子，我心里踏实了很多，冲他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骑在马上，赵彦玥紧紧拉着缰绳，将我置于他的臂膀之下，就像是给我撑起了一个伞，我有些感动，小声说了句：“谢谢”。赵彦玥没有搭腔，也没有什么反应，半天，他才哼了一句：“我可以给的更多，但想要的不只是一句谢谢。”我又羞又窘，只能装作没有听见。 飞奔了半天，终于看到驿站，侍卫去换马，我们几个在驿站坐下，喝口水。 过了会儿，侍卫紧张地进来，对着赵彦玥恭恭敬敬地说道：“王爷，驿站的马都……都……不在了！” “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 一旁的驿官立刻跪在地上，颤声说道：“就在您来之前，驿站的马匹都让知州大人调用走了。” “反了！”赵彦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一个五品知州，居然敢调用朝廷官马，若是有十万火急的官文，你们如何配送？！” “这……这……，知州大人是领了郑大人的命，才……” 只听“啪啪”两声，卢廷甩了驿官两巴掌：“好大的胆子，那郑浔是个什么玩意儿！敢于王爷面前卖弄！”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这也是奉命行事，不容小人置喙啊！” 赵彦玥脸色青黑，转头问向侍卫：“现在马匹情况怎样？” “现在只剩下七匹马，其中三匹，已经行不动了……” “张义、赵全、刘胜，你三人留下，修养一日，明日再跟上来，剩下的人……”赵彦玥说着，扭头看向我，似乎询问我是留是走，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停留，赶紧说道：“我也走！” 赵彦玥点点头，说道：“剩下的人立即上马，继续走！” 驿官面露疑惑地说：“王爷，再往前五十里才有驿站，您马乏人疲的，走起来也不安全，不如就在驿站休息一夜……” “哼！休息？！只怕我这里一觉睡下，便再也醒不来了！”说着，赵彦玥大步流星走了出去。我们几个也立即跟上。 小厮牵出马来，赵彦玥抚摸着旋风，喃喃自语，我站的近，听见他低声说了句：“旋风，有劳了！” 正要上马，突然，一个驿官追了出来，喊道：“是否有位柳飘飘姑娘？” 我很诧异，连忙说道：“是啊！我就是！” “这是给你的书信。” “我的？”我接过来一看，是小谢的字迹！我“啊”的叫了出来，高兴地捧在怀里，跳了起来，还将信封放在嘴边很响很响的亲了一口，攥在手里舍不得打开。 “你再不走，就留在这儿，和张义他们一起走吧。”不知何时，赵彦玥已经坐在马上，阴着脸，着火一样看着我。 “能让我看完再走吗？” “驾！” “别！别！我走！”这个赵彦玥，怎么这么小气啊！太幼稚了！ 我坐在马上，将信揣在胸口上，小心肝马上变成水蜜桃，满满的全是甜蜜。赵彦玥喊了声“驾”，我们继续赶路，只不过，跨下的旋风喘气粗了起来。赵彦玥有些心疼，不再像刚才那么使劲拉着缰绳，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50里地，就是25公里，马拉松的距离。 不到下午，马匹实在跑不动了，我们只能下马前行，走到一处水草滩，让马儿休息，我们也活动活动僵直的筋骨。这时，我早就迫不及待，找了处僻静的地方，从怀里摸出被我捂的热乎乎的信，看了起来。 唉，书到用时方恨少。这书信全是繁体字，一个比一个看着眼晕，而且一个标点符号也没有，还是竖版的，我这叫一个头大。深吸口气，开始连猜带蒙起来。信上说得无非是思念想念加怀念，只不过信尾的一句话让我心跳了好久：吾以为平生不会相思，谁知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一封信，我读了不知道多少遍，捧在怀里，又贴在脸上，恨不得能立刻有个随意门，让我一迈脚就看见他。穿越回来的至今艰辛、困苦、疑惑和委屈都被小谢及时到来的信，一扫而空，现在的我就想大喊大叫，恨不得与全世界分享自己恋爱的喜悦！ 我对着西天的云彩，终于大叫了一声：等着我！！！ …… 继续上马，虽然还是屁股疼，但架不住咱心情好。我爬在马上，居然还迎着风哼起了歌。身后的赵彦玥紧绷着身体，一言不发。突然，身后的侍卫喊叫了一声：“这是怎么了？” 我们回头，发现他胯下的马两腿直哆嗦，尾巴翘着，地下已经拉成团。随后，其他马匹也出现了一摸一样的症状，我们赶紧下马查看，卢廷喊了一句：“不好，马走肚了！” 我越想越觉得奇怪，赵彦玥皱着眉头，表情吓人。正想开口和他说什么，我突然眼前一片漆黑，腿也软了下来，怎么回事儿，难道我也中毒了？ 大伙赶紧扶着我坐下，我缓了好半天，才醒过来。赵彦玥恨恨地说：“只会对女子下手，算什么手段。” “什么意思？”我抬头问他。 “姑娘，你没发现咱们这一路，先是旋风被蛰，后是你差点儿中箭，再后来是你被蛇咬，现在你又中毒了……” 我越听越晕，怎么个意思，难道是我结了仇家，人家是来暗害我的？ “可见，那些卑鄙之人不敢对王爷下手，所以就对王爷最在乎的人使阴损招数，为的是拖慢咱们的步子！” 原来是这样，我狠狠地瞪了赵彦玥一眼。他叹了口气，低下头看着我，说道：“在这样下去，你就是两年也去不了……你想去的地方。” “那怎么办？”我大叫一声，喊完身体直发软：“我真被你拖累死了！” 赵彦玥咬咬牙，说道：“我还是让卢廷先送你走吧。离了我，也许你会更安全。” 听他这么说，我倒不好意思起来，但是伸手摸了摸怀里的信，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点了点头，说道：“那也行！” 赵彦玥苦笑了一下，摸了摸旋风，将它牵给卢廷，说道：“骑它走吧。” “这……”卢廷不接，我也觉得不妥，赶紧说：“旋风是王爷的坐骑，还是您自己留着吧。我骑别的马就行。” “不用了！其他马匹已经中毒，唯有旋风没事，再说张义他们明天就会赶来，你还是骑旋风走吧。” “那你……你们怎么办？” “就地宿营等待。” “那……我等张义来了再走吧。” 赵彦玥看了我一眼，说道：“叫你走就走，要不留下来陪我一辈子！” 我看着他，眼眶有些发热，声音也有些哽咽：“你……” “我是王爷，当今皇上的嫡亲侄子，纵然他们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伤我。这几次三番不过是想拖慢我回京的步子。”他脸扭向一边说道：“我知你心中无我，纵然勉强，也不快乐，所以你走吧。” “赵彦玥……” “若是想我了，可以来京城找我！”赵彦玥扭过脸来，换上一副轻佻的表情。 “哼”，我哽咽着，故意嘲笑他：“我才不会想你！” “是吗？可我觉得我们很快就会在京城相见的！” “不可能！” “我拭目以待！” “再待我也不去！你别等着我了！” “呵呵，这由不得你！” “赵彦玥，要不是打不过你，我早就和你翻脸了！” …… 我的毒不重，休息了一会儿，已经能勉强站立起来行走两步了。要走时，旋风留恋地蹭着赵彦玥的手臂，十分亲昵，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很想哭，但努力忍着。赵彦玥将缰绳递给卢廷，对他说道：“护她周全”，便没有对我说一句话，也没再看一眼。直到上了马，我才忍不住，掩住嘴哭了起来。此地一别，也许再见面时，我和他早已也不是今日模样。对与赵彦玥，我从心里佩服，因为他果断坚韧，心怀大志，不为儿女私情所左右，爱的时候坦荡荡，放手的时候亦是潇洒漂亮。我在心里默默祈祷：赵彦玥，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到京城，你一定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