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往事

    陆延博的声音有些哑，平静的脸上也有了几丝凄惶。

    “村民们身上的往生蛊，应该是幼蛊。何劲身上的，才是成年蛊。往生蛊，是天心阁最宝贝的一样蛊，从不外传。它很难饲养，繁、殖也很复杂。成熟的往生蛊，可以配合幽咒术使用。”

    “天生万物，此消彼长，又相克相生。本来往生蛊与幽咒术是彼此排斥的，两者根本不可能联合在一起，但天心阁历来人才辈出。我不记得是哪位先人，花了数十年心血精心培育出了5只往生蛊。”

    “天心阁背靠密林，天气偏潮偏热，特别适合昆虫的生长。阁内的纭心池，选用了最好的天泉水，配以繁茂的灌丛，养着各种各样的蛊虫。往生蛊稀少，先人先是凑巧找到两只野生蛊，通过反复试验，驯服了后，才移植到了纭心池。”

    “它们颜色接近透明，个头小巧玲珑。单看起来，就是比一般虫子漂亮了几分而已。但是，它剧毒，嗜血，是最凶悍的蛊。”

    “先人培育的往生蛊，存活时间长，与幽咒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又花了几年时间，终于将它和幽咒术合二为一，达到相融的境界。天心阁，也是从那会儿开始声名鹊起。”

    “除了千国外，盛国，容国的巫术都很盛行。许多帝王参与的祭祀活动，都可见到巫术的影子。从天心阁出来的人，几乎能成为各国争相追捧的巫师。”

    “巫术很神秘，天下的巫术，又以天心阁为首。能入选天心阁的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弟子的选拔也很严格。”

    “天心阁的岐黄术，出神入化。你觉得为师厉害，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我师娘，我的医术不及她的五分之一。我独爱医术，巫术只学了皮毛，又缺乏天分，入门起就拜在了师娘门下。”

    “我在岐黄术上略有成绩。自然也有人在巫术上小有成就。我的大师兄。天赋极高，资质上佳。两年内就将一般巫术学得七七八八，在众弟子间出类拔萃。连上一任阁主也赞赏有加。”

    “他和师姐轻心，是我师父最得意的弟子。师兄潜心学幽咒术，师姐致力习织梦术。织梦术以梦蛊入境，只有女子才能学。”

    “梦蛊很难养。还认主，有的人终其一生也养不出一只好梦蛊。师姐的梦蛊。色彩斑斓，很听话，是天心阁建阁以来最出色的弟子。”

    “这两样巫术，是所有拜在天心阁门下弟子的终极目标。但是。天心阁的每任阁主，只会教两名弟子幽咒术，一名弟子织梦术。这三个人。是千挑万选，更是天命所致。最终习得幽咒术的人。就是下一任阁主。”

    “另外一个，会被抹去所有有关幽咒术的记忆，且必须离开天心阁。他们离开后，阁主会在江湖上发出天阁书，以此作为他们谋生的推荐信。”

    “天心阁的声誉很高，与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以盛国为最。皇帝传召时，常以国礼相迎。从天心阁走出的人，大多能成为王公贵胄的座上宾。九州大地上的优秀巫师，大部分出自天心阁。”

    “不过阁主很少出阁，出阁必有大事发生。每任阁主会与织梦术传人成婚，共同捍卫天心阁的百年基业。”

    “是不是觉得很残忍，特别是对落败的那名弟子？其实不然，天心阁向来秉承‘适者生存’的信念。战胜千万弟子的两名候选人，经过势均力敌的较量，胜出的那位，才是最合适的继承者。因为竞争，才能激发潜能。”

    “新的阁主有机会接触。是镇阁之宝，除幽咒术外，书里还记载了其他巫术。比如，延年益寿的长生术，趋吉避凶的适吉术。到了我太太师祖那届时，他把这两门术法大大普及，一般弟子也可学习。”

    “中最为重要的内容，是一套完整的幽咒术。阁主给弟子学习的，通常只是前半部分。阁主用半个幽咒术选出最优秀的继承人，只有继承人才有资格学习剩下的部分。”

    “完整的幽咒术，也是最高深的幽咒术。它可以探测天机，也可召唤亡灵，甚至可以改动命格。这，也是天心阁受皇族青睐，吸引大批人拜师的根本原因。”

    陆延博顿顿，再开口时，语气忽然变了。

    “往生蛊，是开启幽咒术，召唤亡灵的基本工具之一。召唤时需用数以万计的人血作为铺陈，过程十分血腥，也违背了人道，几乎没人用过。”

    “当然，不是只有天心阁才传授幽咒术。其他门派的幽咒术，都得往自己身上种蛊。蛊不是良物，养蛊，驱蛊，种蛊，任何一个步骤发生偏差，都能要人命。因这丧命的人，不计其数。”

    “天心阁的幽咒术之所以独领，就是因为它避开了给自己种蛊这点。到我师父做阁主时，他的幽咒术练到了第八层。他逐渐发现此术的弊端——反噬，即使用上记载的方法，也无法避免。”

    “师娘医术虽高明，在师父开始出现反噬，身体每况愈下时也毫无办法。她遍览医书，也没找到根治的良药，只写出了一张没试验过的药方。至于什么是反噬，为师也不清楚。我没学过幽咒术，师父也没告诉我。我只知道，天心阁的历任阁主，均活不过40。接触过幽咒术的，也很少有人寿终就寝。”

    “我师父深刻认识到幽咒术的阴、毒，觉得它违背了天理人伦。经过深思熟虑，他下令，从此以后，天心阁不再传授幽咒术。为了表决心，他将上有关幽咒术的记载全部撕下，扔进火盆，烧地干干净净。”

    “师父这一行为，立刻惹得其他人不满，以古鼎为最。他与师父同年拜在太师祖门下，年龄与我一般大，曾被认为是最天赋异禀，接任阁主的不二人选。不知为何，太师祖最后没选他，选了我师父。”

    “阿素，你刚才是不是想问，阁主之位定下后，落选的弟子是否有例外？譬如继续留在天心阁？古鼎就是唯一的例外。”

    “我师父与他感情甚笃，太师祖去世，师父守完孝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让古鼎以长老的身份留在阁内。虽然按规矩抹去了他有关幽咒术的记忆，但他的身份仅屈师父之下。”

    “没想到师父一时心软，最终酿成大祸。古鼎人前人后都以师父为先，却趁着师父闭关，师娘外出，杀入纭水池。纭水池是重地，里面机关重重，只有阁主才知道进入方法。”

    “纭水池里还养着各种蛊虫，古鼎盗走了所有往生蛊的幼虫，还血洗了整个天心阁。那天恰逢大师兄在池外当值，他以一敌十，也没能挡住古鼎炸掉师父闭关地的步伐。与师父双双命丧黄泉，尸骨都没找到。”

    “惨剧发生时，我跟着师娘在捱山上采药，算是躲过一劫。古鼎换了天心阁的门匾，成立了天玄派。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没找到他的踪迹。他知道我一定会为师门报仇，刻意躲了起来。一躲就是30几年。”

    “师娘的独生女儿，也就是轻心师姐，与大师兄早有婚约。大师兄仙逝后，她悲痛难抑，悄然离开。她走后，师娘郁郁而终，不久也撒手西去。”

    “整个天心阁就剩下了我，我给师父、师娘，师兄，各守了三年孝后，也离开了庐陵。30年了，我不知道师姐是否还活着，是否还记得当年的小师弟。”

    “今日往生蛊重现，恰恰说明古鼎还活着。阿素，听了你的描述，为师觉得何劲及村民身上出现过的往生蛊，可能不是当年被盗走的往生蛊。”

    “纭心池里养着的往生蛊，喝的是纭心池水，吃的是子乌草。它们是集日月之精华的好东西，大大减弱了往生蛊本身的凶性。”

    “不然为师不可能在刚听到何劲怪病时，不与往生蛊联系在一起。我见过有人将往生蛊种在自己身上，他们并没有出现肚子高肿的异状。”

    阿素闻言，立刻站了起来：“师父，这是不是说明，古鼎手上的往生蛊，发生了变异？”

    “对，我师父说过，上曾有记载，将往生蛊与蛇蛊一起放养，经过不断斗争，往生蛊会吃掉所有蛇蛊，吸纳蛇蛊的毒性，同时加深它们自己的体血性。若把它们种入人体内，可大量吞食人血，也能可破肚而出。”

    “破肚而出的往生蛊，体型、颜色，都会发生改变。个头变高变胖，颜色由黑变白，最终以全身通红呈现。只有这种样子的往生蛊，才可以召唤亡灵。”

    “你翻过的那几本古籍，是我师父留给我的最后东西。当时我听到他说这些时，太过震惊，记录了一部分上去……”

    似乎想起了什么，陆延博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回忆起痛苦的事，往往是在心上又洒上几把盐。

    他以为那些人那些事，经过了这么多年，已被时光掩埋。可是，曾经一起长大的人儿啊，他们从来没有离开，一直都在。

    伤痛亦是如此。

    ps：唔，5月工作不怎么忙，作者菌准备双更。第一更会在中午12点前，二更会在晚上10点前。谢谢迈jiejie的粉红，吴千语同学的平安符，十二妞的香囊，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