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土姑娘
还没有开学，校园里依然是比较清静的。大多数学生都回老家去了，唐沫西和白薇的家就在本市。因为VELO公司离学校比较近，而且父母都很忙，唐沫西就没有回家给父母添乱了。白薇好像一直和家里关系不是很亲密，唐沫西几乎没有听她提过家里的事情也没见她回家过。 夏小凡是个南方姑娘，家并不是什么大城市，据说是在一个小县城。其实每年假期她都会回家的，这一次她说因为资金不够了，所以就不回家了。一来一回的车费不少呢，还得给亲戚们带礼物。又不是过春节，也就和父母通报了一声没再回去。 据夏小凡所说她家是老年得子，可惜是个姑娘。爷爷奶奶并不很关爱夏小凡，不过她爸爸mama很疼她，她觉得这就足够了，她很幸福。 那是夏小凡刚入学的时候，老俩口不放心闺女一个人跑那么远，便一起送她来入学。她来宿舍的时候，唐沫西和白薇已经住进来了。夏小凡的mama拎着她有些脏兮兮的箱子走进来，然后裂开嘴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对白薇唐沫西问好，窗外明媚的阳光映着她黝黑亲切的脸庞。 唐沫西淡淡地打了招呼，然后便继续看书去了。白薇则有些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心想居然会和乡巴佬的女儿住在一起。 那个时候他们还没见到夏小凡，据说是去拿书了。夏小凡的mama便先帮她把行李给搬进宿舍，别看她是一个有点上年纪的女人，但是看着她那力气一点不比男人小。一看就是经常下地干活练出来的。 白薇本来把行李都放在了唐沫西对面的床位，但是看夏小凡mama好像要把那些脏兮兮的箱子放在她的上铺，想着以后要和一个村姑住在一起她便忍不住的反感。于是她拎着她的行李走到了唐沫西面前。 唐沫西正在借着阳光低头看大一的新书，忽然觉得一片阴影袭来挡住了阳光，书面也变得灰暗起来。她淡淡地抬起眼睛看着挡住她光源的白薇，只见白薇化着很淡的眼妆穿着一件漂亮的连衣裙，面容白皙头发光顺，一看就是个挺讲究的女孩。 白薇和唐沫西是一个高中的，自然知道她。但是这应该是第一次二人之间有这么直接的接触，她早听说唐沫西性子有点冷，所以对她这如初冬寒雪一般的目光也就没太在意。 白薇昂了昂头，下巴像上晃悠了一下示意着上面的床铺。她的语气并不是很有礼貌，但是也谈不上刻薄。 “我不喜欢睡上铺，能不能把下铺让给我，你睡上铺。” 夏小凡mama一听这话明白这姑娘是嫌弃自己了，放箱子的动作忽然僵住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转头看着白薇嘴巴张了张但是却没有说出什么。 夏小凡mama想自己肯定是给闺女丢人了，这还没开始，就让闺女的室友嫌弃她了。嫌弃她可以，可别嫌弃她闺女啊……这穿着裙子的小姑娘看上去像个大小姐，这…… 夏小凡的mama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搓着双手也不敢动。 白薇因为背对着夏小凡的mama，所以没有看见她的表情。唐沫西却因为正好抬头看着白薇，这一幕尽收眼底。 本来眸底犹如结了一层薄冰的唐沫西忽然笑了，笑的十分灿烂，明亮欢快的像窗外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那几只小雀。就好像只是一个普通的刚入学充满新鲜的活力少女一般，虽然她确实是一个刚入学的少女……但是，她这笑容明媚的让白薇一下就愣了，她发誓她高中三年也没有见唐沫西这么笑过。 她站起来亲切地拉住了白薇的手。 “哎呀~这不是薇薇么~刚才看书都没有注意，咱俩居然分到了一个寝室，还真是缘分哦！你想和我住一个床铺？当然可以啦，咱们啊好好叙叙旧。” 她的语气听上去十分的开心，和她如三月春风一般的笑脸十分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她忽然的亲切弄得白薇莫名其妙，这是那个冷面优等生唐沫西？白薇甚至一瞬间怀疑她认错人了，是不是只是长得像而已。 还……薇薇……？天啊，这么恶心的名字她也叫的出来。 不过唐沫西居然知道她叫什么，这倒是让白薇感到意外。白薇自己并不知道，她在高中也是有点小名气的，加上又是明哲瀚的女朋友。所以唐沫西知道她一点不奇怪。 白薇刚想说什么，唐沫西却话题一转冲着夏小凡的mama笑了起来。 “阿姨您好啊，不好意思啊刚才在看书都没有帮您忙。她是我高中好朋友，既然她想睡我这边，那就让您女儿睡下铺吧，省的她爬上爬下的麻烦。来来，我帮您吧。” 白薇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有些迷茫地看着唐沫西冲夏小凡的mama走了过去。只见夏小凡的mama憨厚地笑了，爽快地摆着手说你小姑娘身子弱，歇着吧。 唐沫西忽然转头对着白薇招了招手：“来，薇薇。把咱们新室友的洗漱用品拿到卫生间去。我带了一个小柜子放在了洗漱台上，我用第一层，你用中间那层，把她的放在最后一层吧。” 白薇一愣，但是看唐沫西那直直盯着自己的眼神脚底下下意识的有了动作。走上前接过唐沫西手中的小塑料袋走进了卫生间。 夏小凡的塑料袋里装着一个印着机器猫的蓝色杯子，一个小兔子牙刷，还有一块淡黄色的香皂。白薇把那堆东西也没有收拾就一股脑全部塞进了那个小柜子里，然后想着这丫头难道就用香皂洗脸么？怎么也没见着护肤露什么的。 天啊，这丫头的脸得糙成什么样子啊。 后来白薇和唐沫西再聊起这件事情，她才知道原来她的举动伤害了夏小凡的mama。她琢磨着打电话给夏小凡的mama道歉，但是却被唐沫西阻止了。她说以小凡mama的性格，那么点事儿肯定早忘记了，况且后来你还帮我一起给小凡收拾行李了，她作为一个母亲应该也安心了。 然后白薇才明白了为什么唐沫西那天的反常，因为实在太反常了。夏小凡的mama离开后，唐沫西便爬上了上铺，安静的看书再也没有说过话了。仿佛刚才其乐融融的样子只是一场幻觉。 老旧的宿舍门“吱呀”的一声开了，伴随着高跟鞋的脚步声。白薇从被窝里探出了一个脑袋，唐沫西已经站在她的衣柜面前准备换衣服了。 白薇从枕头下面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疑惑地说道：“这才几点啊，你怎么回来了。” 唐沫西的声音有点疲惫：“陪总裁下了盘棋，他就让我提早下班了。” 白薇皱起眉头：“只是下了盘棋？” 唐沫西也皱起了眉头：“不然呢？” 白薇暧_昧地冲唐沫西笑了，一副你知道我在想什么的样子。 唐沫西扭头继续换衣服不再理会她，白薇见状便缩回被窝里继续躺着。 过了半响，她又说道：“你怎么还在被窝里呢？这都一整天了，你也不怕发霉。” 白薇不以为意地撇撇嘴，伸了个懒腰，两只脚把被子踹下去了一点，露出了淡粉色的丝绸吊带睡裙。 “你俩都不在，我今儿一个人啊在咱们这宿舍里想到了许多。觉得小凡真是我生命里的奇迹啊，我居然会和小凡这种类型的丫头成为好朋友。你说说，我天天这么为她cao心，这丫头还不领情天天乱跑。唉~” 唐沫西正在穿套头的白色T恤衫，两只抬着的胳膊忽然停住了动作，黑色长发扑了她一脸，她的五官掩藏在密密麻麻的发丝中看不清楚。但是可以猜出，她转头瞪了白薇一眼。 “这话真不像你说的啊。你今儿受刺激了？还生命里的奇迹。” 白薇哼了一声：“好歹我也是一个多愁善感敏感心细的妙龄少女好不好。” 唐沫西做了一个呕吐的姿态，然后继续换轻便的日常服。 白薇撇了撇嘴，下床把被唐沫西一进门就脱下的那双正凌乱倒在地上的高跟鞋拿起来放回自己的鞋架。接着抬头看一下因为老旧导致墙皮有些翻起的墙面上挂着的钟表。 “既然你已经回来了，咱们给小凡打电话去吃饭吧。我这中午都没吃呢，饿死了。” 这边的唐沫西已经换好衣服，正在对着镜子扎马尾。双手抬得老高把所有头发都高高地揪了起来，嘴巴上咬着一根黑色皮筋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你中午怎么又没吃饭啊，找死啊。你别告诉我就你这小身材还要减肥。” 白薇站在原地打了个呵欠，发出了一个很长的尾音。揉了揉眼睛又眨了眨眼，声音听起来十分困倦。 “哎呀，我觉多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一醒已经大中午了，又犯懒。就一直没动。正好小凡要请客，我吃不穷她的！” 白薇说着掏出手机拨通了夏小凡的电话，那边接通的倒还算快。白薇刚才有些软绵绵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 “小西回来了。咱们可以提前去，老娘倒要看看你这丫头到底想干嘛。” 电话那边的夏小凡明显被吓得停顿了一下，然后鼓足了勇气讨好地笑了笑，说道：“那咱们现在去那里集合吧，我正好也在附近呢。薇薇你放心啦，我只是想请你们吃顿饭而已。” 白薇翻了个白眼，心想现在先不理她，晚上就见分晓了。 挂断电话以后她看了一眼带着笑意正看着这边已经换好衣服的唐沫西，然后撇了撇嘴摊手表示无奈，一转身钻进卫生间化妆去了。 唐沫西看了一眼摆在窗口的那盆仙人球，想着上次浇水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就算是仙人球总不给它浇水也应该会死掉吧。 这盆仙人球是夏小凡带来的，从大一来宿舍的时候就带来了。据说是从老家带来的。 其实最开始白薇和夏小凡很是不合的，当然基本是白薇单方面的。记得夏小凡刚来的时候，两条黑亮的麻花辫从脑后顺着肩膀摆在胸前。一张小脸蜡黄，瘦的没有任何美感。很爱笑，也就是这张干净的笑脸才让唐沫西发现了其实这丫头也是个小美人胚子。 白薇是一个很时髦的女孩，也是一个很讲究的女孩。她受不了夏小凡麻布的衣服，受不了夏小凡土到家的发型，也受不了她那白痴一样的想法。 唐沫西不知道夏小凡有没有察觉到白薇对她的排斥，其实白薇做的很明显，不过唐沫西也了解夏小凡。那丫头的粗神经，没准儿还真没发现。 直到那一次，白薇无意中在学校周边看见夏小凡被几个男生围在中间，那男生们笑的猥琐下流，直勾勾地盯着夏小凡。那是白薇第一次看见夏小凡的脸上出现了恐惧的神情，那单纯美好的笑脸被一种极度恐惧不安所代替。 当时白薇想都没想就大声怒骂起来。其实一般看见被人发现了也就散了，可是那次几个男生是醉酒状态，胆儿也就比平时大了许多。一看这么个漂亮时尚香喷喷的女孩，男生们的眼睛几乎像狼一样在夜里发出骇人的光芒。 白薇显然没想到会是这种情景，看着几个男生不怀好意地像自己走来，穿着高跟鞋的身体有些站不稳了。 就在这时，夏小凡忽然尖叫一声然后像其中一个男生扑了过去。其余的几个男生包括白薇都愣了，没想到这么瘦弱的一个女孩子身上居然会有这么强的爆发力。只见夏小凡将那男生压在身下拼命地打着，抓着，男生的脸上被夏小凡用尖锐的指甲划出了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其余几个男生这才反应过来，走过去拉开了夏小凡的身体然后开始对她拳打脚踢。夏小凡躺在地上无助地抱着身体，虽然是夜里但是白薇清楚地看见了夏小凡的身上开始渗出鲜血，她甚至不知道她伤在哪里伤的多深。 她只听到夏小凡嘶声裂肺地喊着：“快跑啊！” 白薇用最快速度给学校里自己熟悉的某个学生老大打了一个电话，然后脱下高跟鞋拿在手上充当武器双眼通红地冲了上去。一鞋砸上了正用脚踹夏小凡肚子的男生，坚硬的高跟鞋的鞋跟将那男生砸的不轻，瞬间就见红了。 白薇的声音在男生们的骂声里显得分外清晰：“给老娘放开她！我的人你们也敢动不想活了是不是！” 但是好景不长，白薇的攻击没有起到什么扭转局势的效果。她迅速被其余几个男生按住了手脚，其中一个酒气最重的男生试图去掀她的裙子。夏小凡一见竟扑上来狠狠咬住了那个男生的手腕，痛的那个男生大叫一声。那男生一脚狠狠踹像夏小凡的肚子，然后开始对她展开疯狂的暴力攻击。夏小凡闷哼一声却没有松手。 鲜血顺着夏小凡的嘴流了下来，白薇不知道这血是夏小凡的还是那个男生的。这位平时人人喊声薇姐的大姐大在这个时候也有点害怕了。她伸手去拽夏小凡，想让她松口，她真的怕夏小凡被这么打死。 大概五分钟左右，来了一群男生，那几个正在殴打白薇和夏小凡的男生见这阵仗连还击都没有立刻就吓软了。 当确认安全以后，夏小凡冲白薇笑了笑然后迅速晕倒了。 夏小凡恢复意识的时候她正躺在医院里，身上打了不少绷带。床边站着一脸担心的白薇，唐沫西正坐着低头削苹果。 见夏小凡醒了，白薇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狠狠瞪了她一眼。 她的声音很尖锐，但是并不刻薄：“你这丫头不要命了是不是！” 夏小凡咧嘴笑了。 唐沫西已经把苹果削好了，从中间切了一刀把苹果一分两半。然后递给夏小凡一个，另一个举到了白薇面前。 “好了好了，你俩都委屈了。来，一人一半苹果压压惊。” 白薇看了一眼苹果，说道：“我牙掉了两颗，现在不想咬这玩意。真麻烦，我还得去看牙医，最讨厌牙医了。” 话音刚落白薇就转身像外走去。 唐沫西叫住了她：“你嘛去？” 她没有停下脚步，一边像外走一边说：“我去抽根烟压压惊。” 夏小凡一双黑眼珠转来转去，有些担忧地问道：“她是不是生气了？” 唐沫西笑道：“你昏迷的时候她一直很担心的守着你呢。” 大概一个多星期，夏小凡出院了。出院那天白薇开着一辆红色轿车来接的她，没有管夏小凡惊奇的表情，直接拉她去了B市很受好评的一家美发沙龙。 和理发师商议过后，给她剪了一个清新可爱的短头发。她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夏小凡发现这丫头其实长得挺可爱的，就是之前不爱打扮自己而且留着那么老土的造型，完全遮挡住了她本身带着的那种美好。 后来她又送了夏小凡许多衣服，夏小凡一直说等她打工还她钱。白薇则每当她提还钱就佯装生气，久而久之夏小凡就不再提了。 夏小凡很喜欢白薇送她的衣服，她没想到自己也能有这么漂亮的一面。暑假回家mama都差点认不得她了，见自己女儿变得这么有气质，夏小凡的mama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后来，白薇就开始不厌其烦地教导夏小凡。教了她许多东西，也选择性地隐瞒了许多世界上黑暗的东西。夏小凡就像是白薇和唐沫西的小天使一样，每当对这个世界感到无助绝望的时候她们就会想想夏小凡美好简单的笑脸和那些乐观的没头脑的发言。 “吱呀”一声，唐沫西恍然回神。 只见白薇已经梳妆完毕，穿着一身浅咖色看着有点小正式的礼服裙子，化着精致眼妆。她正站在摆在寝室中间的等身镜子前转来转去的打量自己，检查还有哪里不够完美。 全部OK以后，她拎起皮包。昂着下巴转头看着唐沫西，眼波流动。 那气势简直不像去吃饭，更像去打仗。 唐沫西无奈地笑了笑。 “走！出发！”